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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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澈今日本是有公务在身, 睦禾长公主磨了他许久,最后甚至去了国公府找国公爷。

    被沈国公府的厮带话过来,沈澈实在没有办法才随了她来。

    大师念经三日, 好些达官贵人就着心诚则灵要在寺里住下。

    沈澈从不信这些东西, 算陪她待半日就回去。

    “表哥, 你在想什么呢?”睦禾长公主抿着唇笑。

    沈澈四处量一圈, 没有回应她, 而后问道:“你不算寻个住处,还是晌午同我一道回去?”

    睦禾长公主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整个人立在墙边安安静静, “这种事情如何用得着咱们去做, 自有下人会去安排。”

    “嗯。”沈澈鼻腔里溢出一声低低的鼻音以作回应。

    他就知道,任凭这人如何岁月静好,都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骨子里的高高在上是怎么都丢不开的。

    不欲与她再继续搭话,沈澈往旁边挪开一步, 正巧对上秦婳的眼。

    他愣了愣, 看清秦婳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察觉到有丝不对劲, 但还是点点头以作礼数,心中却在诧异, 秦婳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何没有半分应当有的神色。

    睦禾长公主看清沈澈的举动,神色略微不悦:“表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澈收回眼,盯着睦禾长公主, “最近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吗?”

    “什么?”

    沈澈静静看着她,无言半晌,最终摇摇头。

    立在不远处的秦妙书低声道:“当年姐姐难产的时候, 惨叫声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而且我听太医姐姐是受了冲撞才会难产。”

    “冲撞?”秦婳偏过头看她。

    方才看见沈澈忽然脸红,不过是一时觉得这人当真是俊逸无双,其实上回对宝珠傅时珣的那话,只不过是因着她心中的那点子奇怪情绪。

    后来再遇见多次,仔细想想,傅时珣的身份与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都忘了去注意他的容貌。

    此刻这股劲儿过去后,再看沈澈的模样,秦婳冷静了不少。

    秦妙书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可不是,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秦婳白她一眼:“我怎知。”

    “是胡……”秦妙书还没完,秦婳就明白了过来:“又是胡家的?他们家怎的个个都这么讨厌。”

    秦妙书舔舔嘴角,压低声音道:“许多人猜测许是胡家五姑娘。”

    看见秦婳迷茫的神色,秦妙书赶紧解释道:“嫁去世子府做侧妃的那个。”

    秦婳的神色实在是一言难尽,这些天她听许多人起过,沈世子对秦锦书念念不忘,她便从心底里以为沈澈应当是个人品贵重之人。

    然眼下秦妙书这般来,沈澈竟又迎了胡家那位入门。

    秦妙书似乎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叹息一声道:“不过这事情也怪不得世子,赐婚是宫中传来的旨意,况且你不知道。”

    她挤眉弄眼的把秦婳逗笑,凑过去听她讲:“胡家那位已经被看起来了。”

    “为何?”秦婳失声问。

    秦妙书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只知二月底世子府便胡侧妃身子抱恙,已许久不见人影了。”

    这话给秦婳听,不过是想叫她知道些往日秦家的事罢了。

    秦妙书感觉到她掌心的潮湿,下意识偏头去看,只瞧见秦婳脸色煞白,指尖都在颤抖。

    “四妹妹,你怎么了?”秦妙书赶紧扶着她的胳膊到前头的石凳边坐下,半蹲在她跟前道:“可是身子不适?”

    秦婳忍住眩晕,轻轻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道:“我没事。”

    秦妙书着急忙慌的站起身左右张望。

    方才两人想着一道出来玩,便让贴身丫鬟留在禅房里收拾被褥,可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

    秦妙书知道秦婳忘了过去的这件事情,只要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就头疼的紧。

    上回太医来给她检查体热症状时,顺道开了一副消除颅内淤血的方子。

    秦夫人特意叫人做成药丸,里头有镇痛的效果。

    “婳儿,你在此处坐着,我去给你拿药。”秦妙书摸摸她的脸,而后又出声叮咛:“你可千万不要走动,就在此处等着我。”

    秦婳被疼的有些烦,看她一眼点点头,另一只手撑着石桌面又垂下脑袋。

    多看她一眼,秦妙书提起裙子拔腿就往回跑。

    秦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忽然记起方才脑海中忽然回窜出的一瞬场景。

    无关沈澈与秦锦书,而是她与傅时珣。

    屋内昏黄灯苗飘曳,她站在一边悄悄看着书案前坐着的人,而傅时珣手里捏着汤匙,缓慢搅动着白瓷盅里的东西。

    他舀起一些喝下,忽然抬起脸看向她,眼神绵长,笑意缱绻。

    秦婳看见他张开嘴了几个字,然后自己脸红如血。

    分明是这样温馨的一幕,可秦婳再去往后想,一阵撕裂的痛感袭来,眩晕如期而至,她只能收拢自己飘散的思绪,不再去回想方才的那个场景。

    此刻坐在这里,秦婳才后知后觉的从傅时珣的口型中看出那几个字——

    还挺甜的。

    秦婳眼神轻闪,按着太阳穴的手滑下揉揉脸,继而搁置在膝头。

    这么来她与傅时珣当真是很久之前已经认识了?那地方看起来她没有见过,却又无比熟悉,傅时珣身后有书架,那里是书房。

    朝廷重臣的书房被看守得有多严秦婳知晓。

    宰相府内,秦元鞍的书房门外,家丁几乎是无间隙守着,就连秦夫人都不一定能进得去。

    可傅时珣却轻而易举的让自己进了书房。

    这到底是记忆深处的,还是她所幻想的。

    秦婳感觉脑袋舒服了些,抬起眼便看见沈澈站在她面前,他眼神奇怪,秦婳赶紧起身行礼。

    “臣女见过世子。”

    沈澈听见这一句话忽然顿住,他犹豫半晌却仍旧是问不出那个问题,半抿着唇角换了话题:“你在此处做什么?”

    “歇脚。”秦婳立刻回应。

    沈澈浅浅勾唇笑起,左右看了几眼:“你三姐呢?”

    “她有些事折回禅房了,让我在这里等等她。”秦婳左顾右盼,想起方才那个场景,看他一眼后又赶紧收回视线。

    “有事情想问我?”沈澈率先开口。

    秦婳点点头,思索片歪着头:“世子与摄政王殿下关系可好?”

    沈澈目光有些奇怪,挑眉:“怎么?”

    秦婳想着那一截片段,又实在问不出口。

    忽而气馁道:“没事。”

    沈澈看清她眼底郁闷,淡声问:“你不记得傅时珣了吗。”

    这话问的秦婳顿时睁大眼睛,她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沈澈:“沈世子是知道些什么吗?”

    “你果真不记得了?”沈澈牵起嘴角,似乎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感到新奇。

    秦婳神色迷茫,很显然对他也是没什么印象。

    对上沈澈惊诧的目光,秦婳摸摸眼底:“前不久臣女生了一场重病,之前的好些事情都挤不太清楚了。”

    虽是记不太清楚,但实际上是忘了所有的事情。

    好在沈澈没有继续追问,秦婳吐了一口气,连带着对傅时珣的那点纳闷心思都没有了。

    等了好一阵,秦妙书都没有回来。

    秦婳想了想算回禅房找她,抬眼看着沈澈道:“世子爷在等人吗?”

    “嗯。”沈澈的余光不知扫过何处,而后笑吟吟的道:“你要回去了吗?”

    秦婳点头:“那臣女告退。”

    原路折回几步后,秦婳下意识回头看他,沈澈盯着她的背影神色温柔,那眼神并非是再看她,而是在透过自己怀念另一个人。

    想起方才秦妙书的那番话,秦婳咬咬唇,起来沈澈也是个痴情人。

    秦婳微微叹息。

    人活一世再逝去多年,还能被惦记在心里,实属难能可贵。

    她抿抿唇角,提起衣摆上了台阶,经过佛堂偏殿时,秦婳下意识偏头看了眼,里面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有些瘆人,余光无意间扫过男子身影,有些像傅时珣。

    今日他肯定是会来的,但一想到方才脑子里的画面,就有些难以面对他。

    思及此,她加快脚步准备离开,谁料从里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着她的胳膊把人带进去。

    那人的脸就在自己跟前,秦婳想不看都难。

    半绷着嘴角与傅时珣拉开距离,咬牙道:“王爷难道都没别的事情要做了吗,每回都是突然出现在臣女面前。”

    傅时珣的面色不怎么好看,“你同沈澈关系很好?”

    “……”秦婳被他一噎,梗着脖子道:“怎么,不行吗?还是臣女要同谁走得近些都得得到王爷的同意才行。”

    “也不是不可以。”傅时珣厚脸皮的接话,“不过我可能不会同意的。”

    秦婳目瞪口呆,咬着牙齿:“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傅时珣丝毫不恼,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对着你我不仅可以不要脸,我还可以不要别的,你想看吗?”

    这话歧义太重,秦婳抬脚踹向他。

    站稳后想起方才对着沈澈没能问出口的话,秦婳睇他一眼,嘴角扬起笑,抬手朝傅时珣招了招。

    傅时珣看着她的动作,强忍住那个念头,迈开步子走到她跟前。

    下一刻,秦婳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道:“我先前可是倾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