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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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令珠察觉到了危机。

    难道刚嫁进来就要失宠?

    不对, 不能这样想,她又没有算和王老狗举案齐眉。

    就算他宠爱其他娘子,也不关她的事, 不过这样她就有借口来玩玩传中的后宅争斗。

    想来应该很有意思。

    “夫人,今日还贴花钿吗?额上有些红。”

    苻令珠将脸凑到铜镜上, 原本贴花钿的地方红了一块。

    她无所谓道:“没事,贴。”

    王老狗喜欢着呢, 她就不信他今天晚上还能只叫一回水。

    不过就是红了一块,又没掉肉、留疤的,有甚贴不了的。

    采荷手巧, 当即给她贴了一个金箔底, 云母镶嵌其中的菱形花钿,又给她挽了一个半翻髻,挑出一支雀口衔珠的步摇插上, 珠链荡至肩窝, 倍增韵致。

    红袖女郎装扮齐整, 却没花太多时间,早在嫁来之前,她就把衣裳都挑好了,中规中矩的襦裙, 但披帛暗藏玄机, 光亮将会在金丝银线上流转光彩。

    乖巧中透着年轻活力, 又哪也没露,十分适合拜见长辈。

    据她观察,想在后宅中过的舒服,第一件事,抱好婆母大腿。

    没见她一不二的大伯母, 在祖母来了后,有多憋屈。

    所以啊,在王家,她得抱好王老夫人,王易徽祖母的大腿,至于她那位真正的婆母长安公主,她和王易徽不住在一处,双方又不和,没得白费心机讨好她。

    她就把祖母哄好了就成。

    当即就去书房寻王易徽,发现他正看吐蕃语的书,眉头一挑,压下惊疑,暗暗记住书名,这才甜甜道:“夫君,我好了。”

    王易徽狐狸眼微勾,看见她额间那枚新花钿时,多停留了一瞬,暗道:果真娘子与郎君不同,一直贴在皮肤上,就不难受?

    但他什么都没,起身朝她伸手,早在迎亲时就牵过,昨晚又做了亲密之事,苻令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将手放了进去。

    心里愉悦的很。

    别以为她没注意到,王老狗可是多看了她贴的花钿一眼。

    这些口是心非的男人。

    啧。

    “家中人口不多。”王易徽拉着她边走边跟她介绍。

    王家也是勋贵,王府占地颇大,但一路走来,并无多余景致,不似苻家,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干净、宽敞、粗放是留给苻令珠的第一印象。

    “你也知晓,三年前那场战事,我父亲及叔伯、堂兄尽数战死沙场。”

    他语气平淡,不似那个得到消息奋不顾身跑去西北收尸的少年郎,仿佛苦痛已被时间埋在了他内心最深处。

    “婶婶受不得夫君、孩儿皆亡,精神不太好,整日待在王府徒增伤感,便被祖母做主,让娘家接了回去,至于嫂嫂们,”他语气中饱含着讥诮,“她们还年轻,便直接回家另嫁了。”

    苻令珠敏感的察觉到王易徽的不悦,心里为那几个年轻嫂嫂另嫁的反驳之话,在见到路上偶遇的王康时,没了声音。

    一见到王易徽,王康迈着短腿奋力从婢女怀中挣扎出去,抱去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叫道:“父亲。”

    王易徽熟练地将他抱起,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做这个动作。

    “这是大堂兄的嫡子,兄长战死时,康儿仅六个月大,我王家不至于让几位嫂嫂困在府中,她们还有未来,不应死守,祖母当时已经给她们娘家修书一封,让其过来接人,甚至为她们每个人都准备了银钱。”

    他眼眸沉下,“但那信还没到时,她们的娘家人已经先上门闹起来,兴许是觉得王家没人,可以欺负,直接将嫂嫂抢了去,康儿的母亲也在其列,就是她起得头,怂恿其他几位嫂嫂闹着要走,一别三年,没问过康儿一句。”

    “我王家不留,留不住之人,想走便走,既然走了,日后就别想再回来。”

    苻令珠对好奇量她的王康笑了笑。

    总觉得背脊发凉,王老狗这番话是在敲她。

    王康年仅四岁半,虎头虎脑,歪着脖子叫苻令珠娘。

    王易徽道:“得叫婶娘。”

    “咯……娘?”他费劲卷着舌头,眼里全是疑问,似乎想问,婶娘和娘不都是娘。

    苻令珠一下就对这个丧父又像是无母的王康心软了,道:“他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还。”

    王易徽低头看她温柔的眉眼,将王康放下了句:“自己走。”

    而后极其自然地继续牵起苻令珠的手。

    王康撇撇嘴,不高兴的跟在两人身后磨蹭,发现苻令珠的披帛会发光,高兴地冲上去揪住一角,咯咯笑着。

    王老夫人已经在屋内等候,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裙,满头鹤发,就连眉毛都是淡淡的颜色,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在诉着,这个丧夫、丧子、又丧孙的女人,命运多舛。

    她手里握着一根拐杖,虽年老,却精神奕奕,整个人都散发着威严。

    苻令珠是极敬佩这位以女子之身撑起王家的老夫人的。

    得罪她的是王老狗,可与王家其余人没甚关系,因此恭恭敬敬跪下磕头改口:“祖母。”

    祖母脸上的褶子舒展,威严被她隐藏起来,就像个寻常老人家一般,让王易徽赶紧扶她起来。

    “好孩子,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苻令珠伸手接过,开一看便怔愣了。

    竟是话本里写的,女主人公嫁进府中,费尽心思,左右逢源讨好,非得和几个弟妹、嫂子进行一番明里暗里的争夺,方才能得到婆母认可,象征掌家之权的木牌。

    现如今就这样大大咧咧躺在她手心里。

    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

    好的下毒、使绊子、整治奴仆,一番操作猛如虎才能得到的木牌。

    就,就这,就给她了?

    “祖母,”她握紧木牌,神色坚定,“多谢祖母对明珠的信任,明珠定不负所托。”

    拒绝,不存在的。

    客气两句,更不可能有。

    任何万一都要杜绝在摇篮中。

    祖母指着她,冲王易徽爽朗大笑,竟是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好,祖母放心,这性子祖母喜欢。”

    掌家之权移交后,祖母便招呼着从苻令珠进屋,就没过一句话的娘子过来。

    娘子有些紧张,八九岁的年纪,据祖母,是王易徽叔父之女,也就是他的堂妹,母亲生她难产去了,本来她父亲还想娶个继室照料她,奈何,她父亲也去了,又是一位没爹没娘的孩子。

    让她叫人,她只会瞪着眼睛看苻令珠,一言不发。

    苻令珠神色有些恍惚,王老狗的堂妹……

    她那时在朝堂刚崭露头角,和王老狗初初对上,本是必输之局,却因他家中堂妹自杀转而赢了。

    而后王老狗一连五日未上朝,在家中操办婚事,还差点被御史台给弹劾。

    倒也对的上年纪,那位自杀的堂妹,想来便是面前的王陵桐。

    她回过神来,尽力让自己表现的和善温柔,提也没提她不开口的事情,反而道:“我给你们带礼物了,陵桐和康儿回自己院子就能看见,希望你们能喜欢。”

    不用被迫话,王陵桐整个人都轻松的,在她完后,点了点头,幅度的若不是她时刻盯着,都发现不了。

    祖母神色更加和缓,便是初见的疏离都消散了。

    一家人在她这吃了顿饭,她便同王易徽道:“沛笙,挑时间,便领着明珠,去宗庙吧。”

    王家宗庙,每一位嫁给王家子弟的媳妇,无不是认了自己夫君常年不在家,寂寞中学会等待,得到王家认可,方才能入。

    祖母看人眼光一向毒辣,两位婶婶是先后过了几个月方让进的宗庙,几位嫂子,便是离府那日,都没进过。

    可苻令珠嫁进来第二日,与祖母见过一面,便得到了祖母的首肯。

    王易徽略有惊意,看着还耐心嘱咐婢女给康儿挑鱼刺的苻令珠,脸上神色柔和起来。

    哪知苻令珠已经在心里尖叫了。

    她就知道,老人家最好哄,管家权都到了手里,宗庙已经入了,离踹了王老狗还远吗?

    没想到,她不仅能在朝堂混得好,混后宅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已经膨胀起来的苻令珠那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面对王家瘸腿管家、独眼奴仆、膀大腰圆厨娘,认个脸就让他们下去了。

    没有歧视也没有过多量,让一众担心新来夫人会害怕自己的下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苻令珠哪里知道只见个面,自己就将王家下人们的心俘获了。

    她还惦记着昨晚的事呢。

    等到了晚间该就寝的时候,王易徽照常让她去隔间洗热水澡,她当即就提出了拒绝。

    昨天洗个澡出来,人家可是连衣服都换好了。

    她站起身往王易徽的方向走去,“夫君,让明珠来服侍你安寝。”

    王易徽看着装三从四德装上瘾的苻令珠,索性站在原地任由她帮忙脱衣。

    苻令珠帮他脱衣绕着他转,还觉得气氛过于沉默,主动话吸引他注意,生怕昨晚事件重演。

    然而她帮他褪下上衣,就看见他的后背布满了青黄的淤痕,这淤痕的形状,俨然就是成亲那日下婿时,用竹竿出来的。

    目光再向他胳膊滑去,比之后背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即吓得手里的衣裳都掉在了地上。

    王易徽侧头询问:“出了何事?”

    昨天只是泛红,晚上烛光昏暗,她压根没有发现,今日突显出淤青,她又哪里能当没看见。

    当真是,得时候有多痛快,现下就有多心虚。

    苻令珠义愤填膺:“夫君,你后背全是淤青,明珠给你上药吧?下婿的时候,她们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太过分了!”

    这一晚,她兢兢业业给王易徽上药,盖着被子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  纪四娘/苻汝真/动手的娘子:???是谁让我们下狠手的?

    “下婿”和“障车族”是我写迎亲时,最喜欢,也是最让我感到意外和感动的两个桥段,这跟以往印象中的迎亲截然不同,希望你们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