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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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一场寒。

    长安城门外由牛车和马车共同组成的车队, 停在不远之处,牛儿、马儿尾巴不住甩动,在这场缠绵雨中, 尽显惬意。

    苻令珠和王易徽共撑一把油纸伞,原是苻令珠殷勤地自告奋勇抬高手臂撑伞, 后被王易徽撑了去,手臂一伸, 将其揽腰贴身,谁也浇不到。

    后背贴上他的胸膛,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 驱散了这寒意。

    为了保证自己送别形象, 她可穿的甚是单薄,如此暖和,靠上去, 就不愿意离开了, 索性踏踏实实窝在他怀中。

    雨滴砸到伞面上, 犹如玉石轻响,声音醉耳。

    一月之期已到,郎君们要去实习之地为自己的未来拼搏。

    他们今日,便是为离开长安去往别州的郎君, 送行来的。

    两个班没有一人缺席, 尽数到场, 言语之间,颇为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些,他们从国子监毕业,还没反应过来, 就要赶赴属于自己的“战场”了。

    他们和自己最相熟之人约定万万不可断了联系,而后不约而同的要与王易徽和苻令珠上两句话。

    早在两人婚礼之时,郎君们就已经齐聚一堂,喝了个痛快,有不胜酒力的,到今日头还有些痛。

    但不管是天甲班有志不在长安,而是从处干起的郎君,还是与苻令珠更加相熟的天丙班郎君,无一例外,都要先同王易徽话。

    无他,苻令珠已经嫁为□□。

    不过就是称呼上的不同,天甲班的要叫苻令珠嫂子,而天丙班的要叫王易徽姊夫、妹夫。

    “姊夫,我们可将清君托付给你了,”天丙班的学子道,“别看清君没有兄弟姊妹,但我们天丙的人都是她的靠山,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若是留在长安城的郎君、娘子听闻姊夫对清君不善,那我们便是全力赶回长安城,也得为清君讨个法!”

    纪四娘在一旁应和,“大家且放心,照看清君的事情便交给我,一有风吹草动,我立刻通知大家。”

    众人嘻嘻哈哈笑着,还不断给纪四娘出主意,让她将消息传递给谁,能最快让所有人知晓,苻令珠就在这片声音中,好半晌扯出一个笑来,眼里水光流转,妩媚天成。

    鼻头发酸之际,她侧过头轻轻将半边脸埋在他的胸膛,只觉他双臂环绕自己,向大家拱手,郑重承诺:“诸位且对沛笙放心,必将清君视为掌上明珠。”

    她自是没有见到,往日里冷漠着一张脸,治得天甲班郎君服服帖帖的王易徽,眉眼看向她之际,是如何温柔。

    只这缱绻一眼,就让天丙班放下心来,隐隐还有醋意。

    每一个即将远行的郎君,都要同两人话,他们告别之际,其余郎君也没有闲着。

    有天丙班时常自卑的郎君,趁此之际向心中喜爱的娘子表白心意,只道她若愿意,立刻让媒人上门提亲。

    大家同窗一场,日日在一起读书,一过便是五年,互相之间早已升出朦胧之感,娘子当即便同意了。

    也有人表白不成,落寞离去,只道日后还是朋友。

    临近大考时,天甲班郎君到太学与众人一道学习,李信言已经将太学纪四娘扒拉到怀里自不必。

    不少郎君也撬了天丙班的墙角,论家世、才貌,天甲班更胜丙班郎君一筹。

    但天丙班内部,升出情愫者,少之又少。

    大家入学时都且年少,一呆便是五年,谁不知道谁得德行,日日相对,没少争吵,看天甲班郎君有意,他们都暗中推了一把。

    也就这些个自诩风流倜傥的郎君,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在众多对手中,喜抱美人归。

    几次互相针对过后,天甲班郎君和天丙班的郎君,从情敌一跃成为挚友。

    有家中给铺路,日后成就可见一斑的天甲班郎君当朋友,对天丙班的人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又怎能不感激苻令珠。

    若不是她在最后关头拉了他们一把,兴许他们还浑浑噩噩混日子。

    被家族压、受言语欺凌、最后娶妻生子,重复生活。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跳出往日圈层,不能脱离家族,去别州重新开始。

    可自从大考成绩与实习地点下来后,家中族人一改往日嘴脸,天天奉承不,就连出行所需点,都不用他们考虑,全部都准备好了。

    领成绩那日,乙班同学的吃惊,至今还记在心头,那种被人夸赞的成就感,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

    从大考过后,他们一直没有能出口,一直在等一个好时机,还欠苻令珠的一句话,终于可以了。

    天丙班的郎君们互相招呼,齐整整站了四排,就如同还在国子监上骑射课的时候,苻令珠都是让他们这样站着,教他们做动作,让他们锻炼身体的,往事如此让人怀念。

    “收伞。”

    油纸伞都被他们收起,雨丝在他们身上,他们浑然不觉。

    所有人一齐对苻令珠施礼,朗朗声音响彻天地。

    “清君,多谢!”

    简单的语言才最具力量。

    苻令珠未曾料到他们会如此,微张着唇,赶忙:“你们这是作甚?”

    “哎呀,你们要谢清君,怎么不叫上我们,过分了啊!”纪四娘出声。

    娘子们裙摆飞扬,娇嫩的花儿一般站在了郎君们身侧,队形一下就顺眼了,同演武场上一模一样。

    她们同样没有撑伞,双手合十放在腰间俯下了身子。

    “清君,多谢。”

    王易徽轻轻擦过苻令珠的眼角,语气温和:“明珠,去吧。”

    苻令珠用力眨了下眼,慢步走到他们前方,回礼。

    “太学天丙班的同窗们,清君在此也要谢过你们。”

    谢谢你们让她得以窥见以往稚嫩的自己,让她苍老的心,重新散发活力。

    刚才的嬉笑昙花一现,离别的伤感随即而来。

    天下无不散宴席,终须一别。

    阴雨绵绵,此去山高水远,路远且长,只怕物是人非,惟愿大家前程似锦。

    郎君们随即各自登上属于自己的牛车、马车,车轮滚起,他们从车内探头最后一挥手,追逐前路去了。

    天甲班的郎君们互相给了对方一拳,笑视一眼,将王易徽和苻令珠隔开,簇拥着他往城中走去。

    李信言勾搭上他的肩膀,“沛笙,你跟我们,新婚之夜滋味如何?嘿嘿嘿。”

    他一问,所有天甲班的郎君都支棱起耳朵,他们这群勋贵之子,能进甲班的,无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平日里也是洁身自好,压根没有什么暖床婢女。

    虽张口就能有,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周围全是比你还努力的人,哪有心思想这红袖添香的事。

    如今,他们都已毕业,家里忙着给张罗婚事,怎能不心猿意马。

    “想知道?”

    王易徽冷漠着一张脸,同算偷听的郎君们道:“马上就要去实习,你们都准备好了?”

    郎君们察觉到危机,落下一句,“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溜了。

    而后,王易徽冷冷瞥了一眼李信言,“不用好奇,等你同四娘成婚时便知晓了。”

    李信言讪讪将手拿下,用肩膀一下一下撞着他,“我这真没有调笑嫂子的意思,你那个,传授一下姿势,什么的,万一没整好,多丢人。”

    王易徽压制着自己不断乱跳的额角,已是忍耐到极点,“这些东西届时你就会了。”

    “这哪能就会了!”

    “沛笙、兄长!”李信言谨慎的看了看娘子们乘坐的马车,压低声音道:“你就跟我,我买的那些册子,画的也看不清啊。”

    “信言!”王易徽见他不折不挠,连自己呵斥都一副豁出去也要知道的模样,无奈之下给他指了条暗路,“你去同金吾卫、羽林卫的郎君多聊天。”

    他点到为止,完立即甩开李信言,撑着伞大步往前走着。

    “羽林卫、金吾卫?”李信言咂摸咂摸嘴,渐渐品出味道来了,羽林卫一月、金吾卫五日换一次班,只要是有媳妇的人,肯定憋坏了,到时荤段子讲得少不了。

    “嘿,还是沛笙聪明,”他扬声高喊,“沛笙你等等我。”

    “你这信言也是李相之子,怎的天天如此跳脱?”纪四娘一脸嫌弃地放下车帘,“大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沛笙、沛笙的不离嘴。”

    苻令珠和苻汝真互相看了一眼,苻汝真问道:“既然不喜,那便不同他亲了?”

    纪四娘一脸你怎么可以劝我不同他亲的模样,肯定道:“那如何能行?找着这么一个模样俊秀,家世显赫,又听我话的容易吗?”

    苻令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纪四娘神神秘秘靠近她,马车上就她们三个人,她偏生要做出一副悄悄话的模样,“清君,你感觉怎么样?都第一次很疼的?后面是不是就很享受了?”

    “咳,咳咳,”苻令珠被她的话呛到了,从脸红到脖子,“你什么呢。”

    “四娘!你和真真都还未出阁,注意一点。”

    “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怕什么?”

    再一转头,苻汝真眼睛亮亮,也是一副很想听的模样,见她望过来,赶紧捂嘴笑。

    “你别光害羞啊,,,”纪四娘催促,“新婚那日,沛笙是不是被你的美貌折服了,一晚上叫了几回水?有没有把你折腾的死去活来。”

    她啧啧两声,上下量她,“我见你脸色红润,半点没伤到的模样,可见他是十分温柔的疼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叫了几回水?一回一回!

    她哪知道后来是什么感觉。

    温柔倒是挺温柔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上,又针扎似的将手缩了回来,自己想什么呢!

    “停车,我要去找沛笙了。”

    等她成功和王易徽汇合,两人坐在马车中,目光不心触碰在一起,立即纷纷移开视线,这顿殊途同归的盘问,直让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  李信言和四娘简直像极了好奇宝宝又八卦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