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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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长安高耸的城楼面前, 定会生出渺之感。

    大堰百年都城,历史底蕴深厚,便是连街边随便的一颗桃树上起皱的树皮, 都在诉着自身的经历。

    这岂是西北边陲之地的蒲州城可以比拟的,受过封赏的西北军将士们, 利用难得的机会逛着长安城,下意识就将其同蒲州城相比较。

    而后发现, 不论是热情好奇胆敢拉着他们讲述战场之事的长安人们,还是街边随处可见的酒馆、馄饨铺,亦或是外貌稀奇的外国之人带给他们的感受, 都要好过处处以长安城为标杆的蒲州城。

    就如同思想未健全的稚子和饱经风雨的成年人。

    长安城。

    他们的心中, 萌发了一颗的种子,也许,他们的孩儿可以有幸生活在这座城里。

    风吹桃花落漫天, 眼迷酒香嗅心肺。

    循着味的他们, 来到了长安最著名的酒馆一条街。

    不论走到哪里都能闻到的酒味, 可将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终于没有战事,当天得喝个尽兴。

    但这酒楼众多,去哪一家?

    有那便宜大碗的绿蚁酒、金陵春、竹叶春;有那豪气冲天的抛青春;还有那具有域外特色的葡萄酒、龙膏酒和三勒酒。

    “快看, 前面有家叫第一书肆的, 好端端的酒馆起这名, 莫不成是拿书酿酒的。”

    “哈哈,走我们且去尝尝墨香味的酒!”

    道路旁,正拉着他们进店的胡姬听见他们的话,甩甩红纱汗巾,转头看见熟客手里拎着带有第一书肆标致的食盒, 立刻放弃他们,奔向熟客。

    “哎呦,三郎,你可好些时日没有来我们酒楼,快进来坐坐,让我们开开眼,今日书肆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熟客提着食堂,那昂首挺胸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提着万两黄金,“这可是黄娘子,今儿新做的菩萨蛮,一共就五份,我抢到一份!”

    听见书肆和吃的,胡先煦他们几个耳朵都竖了起来,互相推搡着,“走走走,看来这书肆有名的。”

    熟客听见他们的话,立即道:“外乡人,第一次来长安城吧?去书肆准没错,二楼的点心一定得尝尝!”

    胡姬拿汗巾轻甩熟客,娇嗔道:“三郎可真坏,书肆的吃食哪那么容易吃到。”

    “嘿,我这可是再给书肆拉客人。”

    “书肆还用得着你拉客人,大家都觉得书肆开得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扭头进了酒楼,提着食盒的熟客立刻成了酒楼关注的重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开了食盒,在期待的目光中,吃一口,再抿上一口酒,神仙生活。

    而胡先煦几人已经进了书肆的门,一进去,他们就脚步踟蹰,愣在了原地,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台,上面正有乐女在弹奏。

    在他们身边两侧,安静地站着不少人,就在有二楼顶层那么高的书架前翻着出,再抬下头,去瞧熟客的二楼,栏杆边是埋着头奋笔疾书的学子……

    胡先煦还特意倒退了出去看了一眼牌匾,第一书肆!

    还真是家书肆啊!

    不过这书肆也太怪了,几人面面相觑,身子都要转过去走了,已经回家帮忙的薛谷手里抱着书,看见了他们,声招呼:“你们怎么来了?别在那站着挡门,跟我来,是要找长使吗?”

    什么时候被书包围过,几人头重脚轻地跟着进来,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薛谷的长使就是以前的副使王易徽!

    胡先煦眼睛都睁圆了,他身子一僵,“长使在这?他怎么在这?这书肆你开的,在酒楼里面开书肆,你咋这么能!”

    薛谷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是长使夫人开的,有能耐你当着长使的面。”

    沉默……

    “这间书肆的牌匾可是当今陛下亲笔提名的!”

    沉默……

    “我想起来我们今天还有事,还没练蹴鞠,就先回去了,不用告诉长使,我们来过这啊!”胡先煦几个人干脆麻溜地要跑,薛谷还想给他们带点吃的,一把没薅住。

    他们几个大嗓门,已经让看书的人不满了,薛谷只好放弃叫住他们的想法,让黄娘子给自己包了点能填饱肚子的吃食,自己跟了出去。

    他也是蹴鞠队的一员,同样得去练球。

    三楼的王易徽和李信言待他们都出去了,才将窗子关上。

    李信言身上已经褪去在国子监那一副老子父亲是宰相,你们不服也得服的狂妄之气,此时正揶揄的看着王易徽,“两年前你还是代表国子监出战西北军和他们踢蹴鞠的,这次回来,就变成你带领队伍国子监了,感觉怎么样?”

    王易徽轻轻瞥他,话语间均是他的无奈,“为保证公平,这次来长安的西北几个将领不得参与踢蹴鞠,且国子监的祭酒请我去训练他们的儿郎,我已经同意了。”

    国子监的祭酒不就是王易徽的岳父苻铎吗?

    李信言想笑不敢笑,耸着肩没有形象地倚在软塌上,摇摇头感慨道:“这一晃都两年了,太快了,你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没有变,长安城的蹴鞠年年比,科考和武举照常进行,每年都有新生的官员入朝堂。”

    “而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即将迎来第二个生命,你呢,”

    他坐了起来,给两人的杯中倒上酒,“还没恭喜你,我该叫你什么?侯爷、长使、将军!”

    王易徽执起酒杯轻轻与其一碰,“便还是像以往唤我一声沛笙便是。”

    “好,沛笙。”

    两人将冰镇过后的酒饮尽,着着就谈到了当今的局势上。

    李信言凑到王易徽身边,被他用眼刀给盯了回去,问道:“沛笙,你给我个准话,陛下想出百般方法留你在长安到底意欲为何,还有,你们攻博禁,立下赫赫战功,为何陛下如此明显提拔你,却压钟大都护?是想让你取他代之?陛下可不是这样的人。”

    王易徽狐狸眼微眯,陛下确实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任人唯亲之人,不然西北不会落到钟世基手上,三年前就能交给他。

    如今陛下表现的激进,一是给那些暗中之人以警醒,二是在逼迫他们,做出选择。

    他执起酒杯在鼻子下晃,闻着酒香问道:“你是替自己问,还是替李相问?”

    李信言笑了起来,“我与父亲是一家,替谁问重要吗?”

    王易徽狐狸眼看他不语,他只好低声道:“沛笙放心,我是替自己问的,你不在这两年,长安发生了许多事,最重要的是,陛下有意要废太子了,现在大家都在站队,我们家有一位中立的宰相了,我可不能拖后腿。”

    要知道太子最近一直在想办法拉拢他,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因为一顿饭,或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帮了不该帮的忙,替自己站队了。

    他解释的清楚,王易徽将酒杯放下,只了四个字:“金矿、私兵。”

    “呼,”李信言手中酒杯都快拿不住了,“他们怎么敢?钟……他是谁的人?”

    王易徽将酒洒在桌上,伸出手指沾酒,而后在桌子上写了个太字,待李信言神情大变时,他紧接着又写了个长字。

    陛下已经查出,钟世基投靠的太子,而太子早就和长安公主联手,长安公主有意推太子上位,而后废他,自己当女帝,她野心昭然若揭,太子与其筹谋,必不是对手。

    李信言猛地抬头,“怎么?那你怎么办?你可是她的儿子,她就半点不为你考虑?”

    王易徽将桌上的酒擦干,似是在自语一般:“我已有家室。”

    “对,清君为了你,都甘愿同你去西北吃苦,我可听了,她差点死在西北,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既有了她,有了家,还管那个不在意你的作甚。”

    “来,喝酒喝酒,”李信言起身将窗子开,看见下面的苻令珠,扭头低声又添了一句,“沛笙,你别走错路,帮不相干之人,负了关心你的人。”

    开窗子,楼下学子朝苻令珠招呼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王易徽侧头看去,只见苻令珠今日着浅绿色襦裙,额间贴着珍珠,便如花间仙子一般,周围学子的目光无不黏在她身上。

    她许是听潘伯婕了什么,抬头望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倏地将脸别开,像是没看见他似的,飞快走了。

    他狐狸眼已经快眯成一条线,道:“确实,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信言,我近日总觉得夫人她有些不对劲,可否请你家夫人替我探一二。”

    到这种事,李信言感兴趣,倚在窗户边满脸都是不怀好意,“是不是最近特别黏着你,你去哪她都要问一声?我跟你,英雄救美不是没有用的,这经历了生死,还是你在最后关头将她救出来的,她指不定多感激你,你现在可不能烦她,得哄。”

    “还是你们两个吵架了?跟她们吵架,你吵不赢,你让着赔礼道歉就完事了。”

    他啧啧两声,换了个姿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这跟你传授经验呢。”

    “再不济,有了孩子,她注意力就不在你身上了……”

    王易徽深吸一口气,想起以往爱缠着他,晚间却突然害羞起来;跟他着着话,就不敢对视;最近总是在变着法子躲着自己的人,可跟李信言嘴里,黏着他的人无半点相似之处。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不禁沉思反问,莫不是回城那日喝醉酒,行事太过荒唐了?

    还是他应该回答一下,那晚的道歉……

    作者有话要:  李信言,一个被婚姻生活折磨的男人,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