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更
苏茵茵听哥哥成事了, 开心地跳起舞,舞步笨拙,但胜在灵动。
贺淮从游廊走来, 见她像个蝴蝶一样,弯了弯眼眸。
苏茵茵瞧见他在看自己, 差点脚踩脚。
贺淮走过来,“丫头, 不是跳的挺好么。”
苏茵茵害羞地低下头,盯着地面,“不好。”
“挺好的。”
“真的?”
“我骗过你?”
苏茵茵摇头, “二殿下是君子,不骗人。”
可他骗了她的心呀。
她默念在心里。
贺淮环视一圈,“你哥呢?”
“我哥哥做大事呢。”
“什么大事?”
苏茵茵形容不好, “给我生侄儿呢。”
“......”贺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懂怎么生侄儿?”
“你懂吗?”
她还挺好学。
贺淮无奈,“以后, 让你相公教你。”
苏茵茵听不懂, “你找我哥哥有事?”
“嗯。”贺淮平静道:“我要去游历了。”
他要离开这里了。
苏茵茵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她拽住他袖角, “你要去哪儿?”
贺淮低眸,看向她白净的手,简单回答:“漂泊四海, 游历山川。”
“我也要去!”
贺淮诧异于她的反应,“你去干嘛啊?”
“我我我...我想去!”
“你这年纪,该待嫁闺中,嫁一个疼你的丈夫,相夫教子。”
苏茵茵拧紧眉头, “二殿下这话就狭隘了!谁女子就要待嫁闺中,相夫教子,谁只有男子才能漂泊四海,游历山川?”
贺淮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头一次正经八本瞧着丫头,温柔地笑了,“是我狭隘了。”
苏茵茵噘嘴。
贺淮忍不住掐了一下,极为软糯。
苏茵茵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他立即收回了手,才意识到,她是个大姑娘了,“这是怎么了?我哪里惹了你啊?”
苏茵茵拧着自己的手背,用足了勇气,道:“我我好像...好像喜欢...你。”
“......”
苏茵茵:“我能跟你在一起吗?”
贺淮相貌英俊,加上尊贵的身份,爱慕他的人不少,遇见这种事,他通常能淡然处之,但对苏茵茵,没法淡然。
贺淮从未把她当女人对待过,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
她竟然觊觎他??
他笑笑,“抱歉,可能叔叔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
叔叔?
苏茵茵嘴巴噘的更高了,“你占我哥便宜。”
贺淮摸摸鼻子,忽而正经道:“叫哥哥不合适。”
苏茵茵从他淡淡的眉眼看出了疏离感。
世人都二皇子最是心软,可此刻,她感受到了他的硬心肠。
*
正房内,苏黎安正在帮沈枝倒水,湢浴内战况空前。
沈枝捂住自己,拿水瓢扬了男人一身水,“你出去。”
苏黎安撸起袖子,将衣裾卷在腰封上,将人儿按住,“乖,给你搓澡。”
沈枝又扬他水,“我昨晚搓过澡了!”
苏黎安:“昨晚出了一身的汗,你不难受?”
沈枝急了,“不难受,你出去!”
苏黎安逗她,“我难受,让相公洗洗。”
“等我用完,你再用。”
“等不及。”
“白日不宣淫。”
“嗯,这句话不能用在你身上。”
他将沈枝提溜起来,视线向下,落在那截纤腰上。
沈枝护着胸,哼哼唧唧起来。
这招对付苏黎安最好使,苏黎安松开了手。
她滑溜进桶里,青丝浮在水面上,“我饿了,你去帮我拿些粥菜。”
“行,多吃些。”
“为何?”
苏黎安轻笑,“晚上好有力气干活。”
沈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与一个刚开了荤的男人一般见识!
“叩叩叩。”
屋外有人叩门。
沈枝如获大赦,“去开门。”
苏黎安以为门外的人是铃铛,慢悠悠走过去拉开门,有点诧异。
门外,苏茵茵哭成了花猫脸。
“嫂嫂...唔...哥哥!”
苏黎安拧眉,扣住妹妹肩膀,“茵茵怎么了?”
兄妹俩拧眉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苏茵茵哭的伤心透顶,“二殿下要走了。”
苏黎安知道贺淮要去游历了,不觉得有什么,好笑道:“走就走呗。”
闻言,苏茵茵更伤心了。
没人懂她。
不对,还有嫂嫂。
她绕开哥哥,直奔内寝,“嫂嫂!”
苏黎安嘴角一抽,大步追上她,“你嫂嫂在沐浴。”
苏茵茵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嫂嫂!”
哭的那叫人心疼。
沈枝跨出浴桶,扯过衣衫,很快穿上,急匆匆跑出来,“这是怎么了?”
苏茵茵见到沈枝,哇一声抱住她,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沈枝的衣裙上。
沈枝没在意,拍着她的后脑勺,“谁欺负茵茵了?跟嫂嫂,嫂嫂替你做主。”
苏茵茵哽咽道:“二殿下要走。”
沈枝听明白了,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可怜儿,哄道:“等二殿下得闲,嫂嫂跟他谈谈。”
苏茵茵一抽一抽地看着她,“谈什么?”
“谈你和他的事呀。”
沈枝拉着她走到塌边,拿过娟帕帮她擦掉眼泪。
沈枝想,贺淮不明白茵茵的心意,她去跟他,看他作何反应。
苏黎安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抓住重点,走到两人身边,看向妹妹,“茵茵喜欢二殿下?”
苏茵茵又不敢承认了。
苏黎安比沈枝的心情还复杂。
妹妹头部受过伤,记忆力极差,思考能力也跟不上同龄人。
而贺淮,自幼聪明绝顶,他会喜欢妹妹么?
平心而论,贺淮是一个很不错的妹夫人选。
但他皇族的身份,哪能让他轻易娶一个思维受阻的女子。
这也是为何,当贺远澈表露出对妹妹的情意后,苏黎安会坚决反对。
皇族的姻缘,由不得他们自己。
*
把苏茵茵哄睡着后,沈枝看向苏黎安,“我去跟二殿下。”
“还是我去吧。”苏黎安拍拍她手臂,“你也休息会。”
苏黎安去,当然最合适,沈枝点点头,“即便二殿下拒绝,你也别把话满,留点余地。”
苏黎安扬眉,“你很看好贺淮?”
“二殿下冰魂雪魄,谁不看好他呢。”
沈枝无心的一句话,引来自己丈夫的不满,苏黎安刮刮她下巴,“评价真高。”
沈枝怕他气记仇,踮起脚搂着他脖子,“我相公最好。”
“再。”
“相公最好。”
苏黎安勾唇,拍拍她脸蛋,转身走出房间。
沈枝不知他跟贺淮了什么,男人的交谈,可以很简短,也可能很冗长。
翌日一早,骄阳初生,贺淮来到后罩房,将一封信插在苏茵茵房间的门缝上,隔着门板与睡梦中的姑娘道别,“茵茵,保重。”
当苏茵茵拆开信时,如同一双手撕开了她的心,闷疼闷疼的。
信里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幅水墨画,画里的女子烂漫明媚,似乎不会被哀伤笼罩。
最后一幅画的落款,贺淮写了一行字:茵茵的及笄礼。
苏茵茵捏着画,趴在花园凉亭的栏杆上,没精采的。
忽然,前院传来大喊:“有飞贼!”
苏茵茵惊坐起来,拔腿往二进院跑,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来者一身锦衣,站在东阳里,光芒万丈。
苏茵茵戒备地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贼......”
闻言,来者哈哈大笑。
“你们府的侍卫叫我飞贼,到你这儿,就变成了贼,家伙,瞧不起谁?”
苏茵茵心里怕怕的,装作淡定,学着护卫们的口吻:“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好,苏豫。”
苏豫笑看着她。
苏茵茵摇头,“没听过。”
“......”
苏豫也不恼,“你没听过我?”
“嗯。”苏茵茵虎头虎脑问:“我应该要听过你?”
苏豫单手捏眉,“我是你嫂嫂啊。”
“......”
苏府护卫追来,堵在月亮门口,不敢贸然进来,怕飞贼伤了苏茵茵。
沈枝走到人群前,看着苏豫的背影,“阁下是哪位?为何擅闯寒府?”
苏豫扭头,上下量沈枝,“这位就是沈姐啊。”
沈枝认真量他,认出了他的身份。
苏豫娇媚一笑,“沈姐听过我吗?”
沈枝皮笑肉不笑,“鼎鼎大名的苏世子,自是听过。”
“那便好了。”
苏豫走向她,护卫们涌上来,沈枝向后比划一下,制止了他们。
苏豫作揖,“沈姐,苏某有礼了。”
沈枝:“请世子称我一声苏夫人。”
苏豫一愣,意味深长看着她,见她不是赌气,亦不是笑,颔首道:“苏夫人。”
沈枝心里稍微舒服些,不料,苏豫却道:“听这称呼,感觉咱们俩才是一对啊。”
“......”
苏茵茵跑过来,挡在沈枝面前,“贼,不许欺负我嫂嫂!”
苏豫敲她的头,“跟你了,我才是你嫂嫂。”
苏茵茵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沈枝担忧,“疼了?”
苏茵茵,“嗯,有点头晕。”
苏豫:“......”
这是碰瓷??
他有些想笑,苏黎安这只狐狸,还养出了一只狐狸妹妹。
*
苏黎安闻讯赶回府,见门口贴了一对福字,淡淡一笑。
这笑,发自肺腑。
苏豫靠在门口,风情万种道:“好久不见,冤家。”
护院们恶寒。
红彤彤的火烧云笼罩在京城上空,让苏豫的锦衣更为艳丽。
苏豫笑,“口渴,有茶吗?”
苏黎安淡笑,带着沈枝,请苏豫去往花园阁楼。
三人坐在铺了地龙的藤席上。
苏豫接过苏黎安递过来的闻香杯,旋拧、翻转、轻嗅,阵阵沁人茶香扑鼻,宁静致远。
“你们挺有夫妻相啊。”苏豫靠在凭几上把玩茶宠,茶宠被茶水浇灌滋养,呈现圆润细腻的手感。
苏黎安往茶壶里添加茶叶,“赶明儿,也给你寻个有夫妻相的姑娘。”
“别了。”苏豫长腿交叠,坐没坐相,跟在自家似的,“贺淮走了?”
“他前脚刚走,你就到了。”
“可惜,没见到那位人善心慈的二殿下。”
苏黎安睨他,“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苏豫耸肩,“有缘自会相见,诶,刚我看你妹妹躲在花园闷闷不乐,是不是有心事?”
“茵茵十六了,有心事很正常。”
“你这兄长不会是逼她嫁权贵吧?”苏豫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茶汤溅起,溅在手背上,他浑不在意,“怎么,苏丫头也是家父的义女,算我半个妹妹,我不同意。”
苏黎安不跟他扯皮,“一会儿去喝酒?”
“行啊。”苏豫看向沈枝,“苏夫人不介意吧?”
沈枝在外人面前一向给苏黎安面子,点点头:“自然不介意。”
她看向苏黎安,凶巴巴的,意思在,你敢喝多,看我会让你进屋么!
苏黎安勾唇,若是身边没有苏豫,他要吻她了。
沈枝双手执杯,示意他添茶。
苏黎安慢慢为她斟茶。
沈枝抿口热茶,随后看向斜靠凭几的苏豫,“齐侯和世子准备在京城呆多久?”
“苏夫人要做东?”
沈枝:“自然。”
苏豫:“还没定,但苏夫人张口,我和家父一定到场。”
着,他站起身,问苏黎安:“茅厕没换地儿吧?”
“......嗯。”
待他走出去,苏黎安勾住沈枝腰肢,扯低她衣襟,看了看羞人的红痕,又为她拢好,“身子若是不舒服,就回屋休息,不用陪着。”
沈枝颇为埋怨地瞪他一眼,“不许喝多。”
“谨遵夫人叮嘱。”
*
沈枝是被男人吮醒的。
苏黎安身上没有酒气,相反,还很好闻。
沈枝嘤咛一声,“几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苏黎安将手伸进被子里,充满暗示地问:“行吗?”
沈枝没吱声。
苏黎安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手一直在她身上没收回。
沈枝面色染红,嗫嚅道:“轻些。”
得了应允,男人的手越发肆无忌惮。
他剥落她的寝衣,汲取她的甜美,“夫人真美。”
沈枝双手抓住床柱,像脱水的鱼儿。
床榻摇曳,春色依旧。
后罩房。
苏茵茵存放好贺淮送她的及笄礼,趴在窗前看着浓黑的夜。
张嬷嬷为她披上毯子,坐在她身边缝尿布,“姐有心事?”
苏茵茵耷拉着眼皮,“嬷嬷,二殿下还会回来看咱们吗?”
张嬷嬷摸摸她的长发,“姐希望他回来吗?”
苏茵茵目光躲闪。
张嬷嬷:“他会回来看咱们。”
——但未必会特意看你,傻孩子。
同一夜空下,贺淮坐在树干上,耳边刮过呼啸的北风,似夹了女子的哭声。
他记得很清楚,苏茵茵为他哭了鼻子。
这次离京,并非是去游历,而是为鸣启帝寻找隐士名医,他不想再耽搁,所以走的匆忙。
贺淮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那丫头才多大,哪来的痴情可言。
等过些日子,他再回京,她的感情早变了。
也或者,早已定了亲,准备嫁人。
啃完馒头,他随意地躺在树杈上,也不嫌冷,放荡不羁如同野人。
入睡前,他呢喃道:“丫头,你是在跟我笑吧。”
——但愿如此。
那么单纯的姑娘,他不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