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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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瑶进来时, 眼神怯怯的,走路也轻飘飘的。给元阙行了个礼,委屈万分地叫了声“表哥”, 却怎么也不愿再多看贝安歌一眼。

    不看就不看,贝安歌也不稀得你看。

    自从过年时摔了那块玉, 宋青瑶就再没脸进过怀玉楼的大门,今日前来还能如此做状, 此等强大的心态,实非常人。

    “何事?”元阙坐在中央椅子上,一手扶着扶手, 另一手依然是习惯性地搭着破云刀刀柄。

    贝安歌没有坐在他身旁。她悠闲地坐在临窗的桌边,随意翻着马文德送来的账册。

    宋青瑶向着贝安歌的方向斜瞥了一眼:“表哥,咱们将军府出了大事!”

    “大事?”元阙转头, “夫人, 府里出事了?”

    贝安歌抬头, 嫣然一笑:“马文德媳妇又怀了,这是喜事啊。青瑶怎么脸色好难看?”

    要论噎死人的功夫, 贝安歌称第二, 将军府没人敢称第一。

    就是元阙, 当初没“噎死”她,现在也学会了心安理得欣赏她噎死别人。

    宋青瑶果然被噎得够呛。人家有备而来,算一鼓作气, 怎么就被一个马文德媳妇给乱了节奏?

    失败。

    宋青瑶重整旗鼓、单刀直入:“表哥,这屋子里的表嫂,不是曲旋儿!”

    果然来了。

    元阙脸色冷冰冰的,却还没有发:“青瑶,这话不能乱。表嫂是皇上赐婚, 皇后亲认的义女。你难道是,皇后做了假?”

    宋青瑶一听,也知道表哥怕是心里知道内情,想替这女人遮掩。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元阙高不高兴,一头心思只想把贝安歌置于死地。

    宋青瑶道:“皇后娘娘怕也是被骗了,表哥怕也是被骗了,这女人压根就是个骗子!”

    被人指着鼻子骂,贝安歌也不能再沉默。

    她轻轻地合上了账册,望向宋青瑶的眼神甚是不屑:“那就报官吧。”

    “骗子”还这么嚣张,宋青瑶好气啊。

    “我有证据!我现在就报官!”宋青瑶大喊,“来人!”

    外头立刻冲进来两个望月楼的厮。一看就是宋青瑶带来壮胆的。

    “滚出去。”元阙突然低喝。

    两厮只道表姐有事,哪里敢有别的心,一看将军居然是这等反应,当即腿一软,连声叫着“的这就滚”,连滚带爬一遛地消失了。

    “有证据就拿出来。报官闹大了,你确定收得了场?”

    元阙淡淡的语气,居然让宋青瑶给误会了。她不知道这是元阙刻意压制的暴怒前兆,更不知道这是元阙留给她的最后一点点亲戚情分。

    宋青瑶弱弱的委屈不见了,梗着脖子,恨恨地望着贝安歌:“不闹大,又怎能把这个女人的底细挖出来?咱们这可是将军府,这个女人居心叵测,搞不好还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这确确实实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元阙知道,最后一点点亲戚情分也不必了。

    元阙缓缓转头,望着窗边的贝安歌。这女人从容镇定,全然没有了往日野猫的张狂劲儿,真正应了那句“每临大事有静气”。

    她不话、不争辩,静静地让元阙去处置。元阙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要她自己知道的决心。

    贝安歌抿嘴微笑,她看懂了这个眼神。

    “青瑶,你表嫂出嫁前进宫、拜过义母;成亲后进宫,谢过圣恩。若她的确是假冒的,你是想让皇后无地自容?”

    元阙声音低沉,一字一字,缓缓地着。

    宋青瑶暗暗一惊,发现自己的确欠了些考虑,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硬着头皮道:“难道为了皇后的面子,就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公然在咱们南密国的大将军身边?”

    “所以你交出证据。若她真是假冒的……”元阙突然心虚,又望了一眼贝安歌。

    她还真的是假冒的贝安歌哦,话不能讲死的。

    元阙挑眉:“……若她真是假冒的新娘,不用报官,我头一个不会留她。”

    贝安歌暗笑。这男人狡猾的时候狡猾,耿直的时候倒也耿直,或许古人都是这样,心中颇有敬畏吧。

    自己的确是假冒了曲旋儿,但在这男人心里,他的新娘却只有自己一个,并非曲旋儿。

    宋青瑶没有听出玄机,只道元阙从来一不二,又是对南密、对皇帝可以舍了性命的忠诚,必定不会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枕边人。

    “表哥,我把曲家庄子上的下人接来了。真正的曲旋儿,十二岁就被送到了曲家在京城郊外的庄子上,从此再没回过曲家。咱们府里这位是不是曲旋儿,让庄子上的仆妇一认便知。”

    徐嬷嬷带着“钱篓子”走进来。

    “钱篓子”身子肥颤颤的,一进屋子,看到迎面坐着一位武将,生得煞神一般,又英俊又威武,还手抚宝刀杀气腾腾,腿一软,已经跪伏在地上。

    “的见过将军。”怕归怕,见礼的声音倒是很响亮。

    “你知我是谁?”元阙脸色阴沉得可怕。

    “钱篓子”手撑着,没敢起身,脑袋却支楞起来,看看元阙,又看看窗边一脸淡定的贝安歌。突然就笑了。

    “的当然知道。我家姐在那儿呢,你自然就是姐的夫婿,也就是元大将军了。”

    徐嬷嬷顿觉不妙,立刻问:“什么你家姐?”

    “钱篓子”一指贝安歌:“我家姐啊。”

    这变故突如其来,把宋青瑶也给搞懵了。她不由问:“方才你不是,不认识这女人?”

    “钱篓子”比宋青瑶更懵:“表姐你在什么?”

    宋青瑶摇摇欲坠,颤声道:“先前你明明,曲旋儿嘴又笨、性格又闷,饭量还不吃鸡?”

    徐嬷嬷也叫道:“黄昏时分你在外头照壁那儿怎么,我指着这女人叫你看,你明明不认识她!”

    “钱篓子”突然一咕碌从地上爬起来,扬手就给徐嬷嬷一个耳光。“啪”一声,响亮又清脆。

    “什么叫‘这个女人’!你跟我一样就是个下人,居然敢叫我家姐‘这个女人’,气死老娘了,老娘揍死你!”

    “啪”一声,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从没见过这么敏捷的胖子,从没见过这么狠辣的耳光。头一记下去,徐嬷嬷就没站稳,第二记下去,徐嬷嬷彻底被扇晕,咚一声栽倒在地。

    “这么不经,老娘才使出了五分力气!”

    “钱篓子”扭着手腕,一脸没有发挥好的懊恼。

    宋青瑶终于反应过来,指着“钱篓子”喊道:“我被骗了,钱篓子你跟这女人是一伙的!”

    窗边的贝安歌已经咯咯地笑着起身,走到中央,拉住了“钱篓子”的手:“盛嬷嬷你怎么来了?她们怎么叫你‘钱篓子’啊?”

    “钱篓子”——哦不,该叫盛嬷嬷了,朝着宋青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转过头来,满面笑容地望向贝安歌。

    “姐,这将军府有坏人啊,她们这是想欺负你呢。还骗我,接我来看你。还给我钱,叫我乱话。姐我服侍你这些年,怎么会受她们的挑唆,真是看我了。

    “哼,还给我起外号。不过就是想跟她们骗点钱,就叫我‘钱篓子’,我看她们才不是东西,一个个都是‘大□□子’!”

    “你……”宋青瑶气得指着盛嬷嬷,一句话都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