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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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安歌突然想起胭脂令一贯的行事作风。

    以她曾经将联络点设到广缘酒楼、杵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的风格, 刘容此人极为胆大心细。

    她并不惧怕危险,并且清楚地知道哪里可以躲过搜查。

    比如……皇宫。

    贝安歌身上起了一阵阵的寒意。若是皇宫,那是她加上裁云鞭也够不上的地方。

    “马总管, 若将军陷落在宫中,还有谁能救他?”贝安歌低声问。

    马文德当即被这话惊到, 声音微微发颤:“夫人您这话什么意思?皇上难道……”

    “不。”贝安歌赶紧道。

    也难怪马文德误会,一提起宫中, 主宰生杀大权的,人人都只会想到皇帝。

    贝安歌道:“我担心宫中有人暗算将军。”

    马文德到底是跟了元阙多年,已是镇定下来。略一思忖, 道:“夫人若去找太子帮忙,想要入宫定然不难,只是……”

    他犹豫地望了望贝安歌, 了实话:“夫人所谓心灵感应, 过于玄妙。若兴师动众, 到时将军却好端端地在宫里伴驾,这番莽撞, 怕是将军也保不了夫人……”

    完, 马文德更加忧心忡忡。

    将军府从无到有、从清清冷冷到热爱和谐, 他是见证者,他知道夫人对将军多么重要、对将军府多么重要。

    贝安歌何尝不知道后果。若这回摆了乌龙,或许她连这条性命都保不住。

    但若不是乌龙, 保不住性命的就是元阙。

    如果她闯皇宫是冒险,那她不闯皇宫,就是拿元阙的性命在冒险。

    元阙是她深爱的男人,更是守护南密百姓安居乐业、不被外敌侵扰的英勇将领,若非要在自己和元阙中间作出选择, 贝安歌毫不犹豫地选择元阙。

    她正色:“马总管所担心的,我早已想过。我宁愿自己错了,哪怕送了性命,也不愿看到将军身处险境。这世界可以少了我,但南密百姓不能没有元大将军……”

    到这里,贝安歌不仅有些激动,甚至还颇悲壮,听得马文德也对夫人肃然起敬。

    “顾回很快会有消息,若将军果然在宫里,可叫人去问乾德殿的公公,将军只要在乾德殿和皇上在一起,就应该是安全的。夫人的意思,是怕将军从乾德殿出来,和凌云汇合之前,会被歹人暗算?”

    “嗯。”贝安歌眉头紧锁。

    “那卑职有个建议。”

    “。”

    “夫人按原计划入宫,卑职立即去请太子。凭太子和将军的交情,和眼下局势的紧张,太子一定会挺身而出。入宫后与夫人汇合,若将军安然无恙,太子或许会替夫人遮掩一二。若将军果然遇险,太子也定会出手相助。”

    “行!”贝安歌一咬牙,坚定地点了点头。

    二人匆匆几句商定细节,马文德当即下车,骑了另一匹骏马而去,那名快骑手则坐到蒋四旁边一同驾车。

    贝安歌暗暗叹服。

    平常看着马文德在府中理大事务,甚是婆婆妈妈,但真正遇到大事,他的细致就派上了用场。比如他出门时安排的两名快骑手,若贝安歌只是带了蒋四和顾回出门,事有紧急时,便连个前站的人手都没。

    远远地望见皇宫高耸的角楼时,顾回的快马奔来。

    “回禀夫人,卑职已在越胜门外见到凌云,将军的确被皇上召入宫中,尚未出来。”

    贝安歌不清是喜是忧。一方面确定了元阙在宫里,似乎范围一下子了好多,但另一方面,他若果然陷落深宫,自己又有何能、能将这方圆数里的南密皇宫翻个底朝天?

    来也是幸运,昨日入宫见皇后,与曲皇后一番相认,为了方便以后贝安歌随时进宫,曲皇后亲赐了一块腰牌,今日派上了用场,将军府的马车顺利进入皇宫,来到越胜门外。

    一见就望见了凌云。

    元阙的宝马系在越胜门外的系马石上,正无聊地晃着尾巴。凌云已经知道夫人要来,已是坐立不安,一直向来路张望。

    “夫人!”一见贝安歌,凌云立即冲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凌云问。

    贝安歌转头,却发现蒋四亦在一边驻车,而顾回和另两名护卫站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这边,保护着夫人。

    贝安歌低声道:“将军入宫多久了?”

    凌云望了望天:“应该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贝安歌低声惊呼,“去了这么久也没出来,快过去问问。”

    凌云不解:“皇上召见将军,比这更久的也有,夫人为何如此紧张?”

    “别管。你拿着这块令牌,立即去乾德殿问守门太监,将军是不是还在乾德殿。”着,贝安歌将皇后赐的那块腰牌,重重地塞进凌云手里。

    塞得急,力道也大,一下子就将凌云给震惊到。

    他感觉到了夫人的心急如焚。

    凌云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当即握住令牌,肃容道:“我现在就去,夫人别担心,将军一身本事,不会有事的。”

    望着他疾飞而去的身影,贝安歌心乱如麻。

    这孩子对将军多么崇拜,他的眼里,将军就是天神,他一身武艺也是用来保护将军……不,将军甚至不需要他保护。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而已。

    站在广阔的空地上,眼前就是真正进入皇宫核心区的越胜门。好几家贵族的马车疏疏落落地停着,有些车夫闲来无事,相互聊着天。望见这边来了位贵族少妇,都好奇地向这边量,猜测是不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元大将军夫人。

    贝安歌没空研究他们,眼睛只在一辆一辆的马车上细扫。

    所有宫外的贵眷,入宫时都在此处下马,简单,这就是南密皇宫的“停车场”。

    贝安歌心中一动,叫来蒋四:“你随将军入宫多次,皇宫如这样供驻马停车的场地,还有几处?”

    蒋四道:“平日皆在越胜门外。遇有重大宴请,马车多了,会另行开放定胜门外广场以供停驻车马。”

    看眼下这场景,没几辆车马,肯定谈不上重大宴请了。

    贝安歌道:“你可认识长公主府的马车?”

    蒋四一凛,低声道:“卑职认识,尤其昨天那辆,烧成灰也认识。但不在这里。”

    昨天暴露了的马车,今日必然不会再用。贝安歌道:“你眼神好,可望得见马车上的铭牌?”

    马车的铭牌,就是在京城的通行证,没有铭牌根本进不了皇宫。蒋四垂首:“容卑职暗中观察,以免草惊蛇。”

    “好。”贝安歌神情如常,避免引起那些车夫的注意。

    蒋四假装回马车里拿东西,在停车那块转悠了一圈,又回到贝安歌身边:“夫人,最西边第一辆,朱红色顶盖黑色车身的,正是长公主府上的马车。不过……这辆从未见过。”

    刘容果然入宫了!

    贝安歌一凛,迅速望向最西边那辆。

    显然那是今日头一个进宫的马车,故此排在了最西边,后来的则依次往外排,将军府的马车已经排到了东边头一辆。

    如此来,刘容进宫已经很久了。

    而且长公主府的车夫更像一名武士,完全不与其他车夫闲聊,头戴斗笠,看不清长相,笔直地立在车边,像是鼓着一身肌肉,随时都会暴发。

    看来一声大战难以避免。

    贝安歌不敢奢求“虚惊一场”,只希望最困难的危险之后,是令人欣然的转危为安。

    蒋四和顾回似乎也发现长公主府车夫的不妥,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悄然往夫人身边靠了靠,时刻提防着周遭。

    不一会儿,凌云匆急急地跑回来,一看他焦急的神情,贝安歌顿时微微一晃,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凌云道:“夫人,守门的太监,将军离开乾勤殿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贝安歌顿时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哇”一声,竟然吐了。

    “夫人!”几个大男人急得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道是照顾夫人,还是赶紧去寻找将军。

    “要不凌云送夫人去皇后宫里休息,卑职带人去寻找将军?”顾回提议。

    也不知道是不是吐得难受,贝安歌的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她摇摇手,示意自己不要去坤德殿。

    她缓缓走到墙边,扶住冰冷的墙壁,掏出绢子缓缓擦了擦嘴角,不顾眼中还噙着泪,坚定地道:“不能慌乱。我们在此处等太子。”

    众人也知皇宫里高手众多,若没有皇帝的首肯,万万不能乱来,否则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整个将军府都将是万劫不复。

    好在此处离那些车夫停车的地方已甚远,且刚才贝安歌吐了一地,车夫们也只以为是将军夫人身子不适,站到树荫处去等将军,并没有在意。

    “你们谁对皇宫熟悉?”贝安歌问。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望向凌云。

    凌云已经急得脸煞白,眼泪也快要出来:“我是来得多,可每回都是在越胜门外等,哪里去过别处。”

    又急道:“夫人,横竖您有皇后的腰牌,我拿着这腰牌去寻将军,成不成?”

    “不成!”贝安歌斩钉截铁,“我们在此处等太子。若要乱闯,只会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