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娘你别怪娘,娘也是为你好,世事艰难,就凭咱们两个女子,可怎么活下去......”
这是在什么?
郗瑶唔咽一声,艰难睁开眼,就见面前跪坐着个灰蓝色袄裙的妇人,见她睁眼,似乎抓了把草木灰糊在她脑后。
她昏昏沉沉,只觉得后脑勺疼痛难忍,更要命的是脑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硬塞进去,疼得仿佛要裂开似的。
“啊”一声,郗瑶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了。
再睁眼,天色已昏暗,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声。
“老大家的,不许送饭!饿她两天看她还敢出幺蛾子!”
郗瑶看着眼前堆满稻草木柴的破屋子,挣扎了下,发现手也被绑得紧紧的,不由苦笑。
万万没想到穿越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尤其是一来就遇到这么个糟心场面!
亲爷奶要送她去做妾,亲娘不仅不救,反倒推了最后一把。
她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眼睛酸涩,一股难言的悲痛涌上心头。
郗瑶暗念,“你是个好孩子,四娘你没错,你很好......”
好容易平复下来,郗瑶只觉得有些头疼,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没出车祸也没得绝症,就是放暑假,在仁心堂整理草药,夏天午后困了,憩一会,结果就成了李四娘!
爷爷和师兄弟们还不知道怎么找她呢?
正满心无奈,“吱呀”一声,门被开了。
似乎是之前在她面前念叨的妇人,她心翼翼地进来,朝门外看看,见几间屋子都没有动静,才转身关上门走过来。
原来是那位亲娘王氏,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菜饼,声音温柔,“快吃吧,别让你奶发现。”
知道这位亲娘做的好事,郗瑶内心作呕很想拒绝,可是原身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浑身没力气,只好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吃了饼。
王氏见她不像之前不搭理自己,轻轻笑了,“明天娘再想办法给你多弄点吃的,等他们不在,娘给你弄点热水梳洗,你最爱干净,头发上粘着草木灰肯定不舒服。”
许是郗瑶面上表现得太过乖巧,王氏犹豫了下,劝道,“你也别犟着了,县丞公子不曾娶妻,虽是个妾,可嫁过去一样是少夫人!”
“若不是姑有门路,人家看中你八字好,堂堂官老爷家,何至于和咱们家结亲?”
“你还,想得太简单,即便咱们两个逃走了,两个女儿家,日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凭着你采药能得几个钱?若是受欺负了,没有李家依靠咱们娘两可怎么好……”
所以这就是你前脚哄骗女儿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后脚便去告发,害得女儿被被囚禁的原因?
看着她抹眼泪,凄凄切切的样子,郗瑶心中冷笑,面上只作乖巧无辜状。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这么多年糊弄她爷爷的三百六十场戏也够了!
郗瑶扑进她怀里,一仰头,眼泪就挂在眼角,欲落不落,端的可怜可爱样。
“娘~我不是不愿嫁,其实是舍不得您啊!您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去享福了,您怎么办呢?”
“奶本就不喜欢您,二婶四婶又常欺负您,以前有我帮衬,以后都要您一人劳累,叫您受苦,女儿不孝哪!呜呜呜......”
王氏知道这个女儿一向懂事孝顺,往日里妯娌间自己受欺负,也是她护着,如今听她这样,又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免掉了一回泪。
“我本想着给奶多挣钱,奶能对您好点儿,可是奶还是偏心婶娘们。后来我想着我偷偷存点钱,等我大了,找个老实本分的人,把您带过去奉养,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给您养老......”
郗瑶哭得悲切,王氏有些动容,“傻孩子,你怎么不早呢?”
她给郗瑶擦擦眼泪,不知是服女儿还是服自己,“现在不这些了,亲事你奶已经应下,娘也没办法啊!”
郗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真诚道,“其实娘要是能在家里过得好些,我自然愿意。听县丞家聘礼给的不少?”
“你……怎么知道?”
“三姐的,必然是从二婶那儿听来的,是光银子便有几十两……我是您女儿,聘礼怎么也得您收着!”
二房的三娘一向不喜村里人夸赞四娘能干,见四娘惹怒奶奶被关进柴房,又听她娘县丞公子前面的妾都被折磨死了,忍不住去奚落,倒让她知道了这么个消息。
王氏面色犹豫,聘礼早被婆婆收起来,进了她口袋里的东西再想拿出来根本不可能。
“您拿着东西,在李家也算有个依靠!我和奶,只要把东西给您,我就同意,乖乖嫁人!”
终于还是丰厚的聘礼动摇了王氏的心,次日,她领着张氏进了柴房。
张氏是个脸上长着颗痦子的女人,个子矮嗓门大,她坐下话时,郗瑶耳朵都疼。
“听你肯嫁了?”
郗瑶点头,面色乖巧。
“不闹了?”张氏踢她一脚,心道就没有她治不了的丫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县丞家还委屈你了?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想着逃跑,还藏钱?还敢不敢了?”
郗瑶摇头,“不敢了......奶,我愿意嫁,听县丞公子还没有孩子,等我给他生了个孩子,以后就能享福了......”
张氏还以为这话是王氏劝的,满意地点点头,心道王氏这一棍子不出个屁的女人这回还能劝出这话。
没等她高兴,就听这丫头道,“只有一点,聘礼得给我娘拿着,我是她女儿,本就该给她,只有东西她拿着,我才能放心!”
张氏大怒,吃进去的东西还想让她拿出来?再那可是二十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王氏这个贱妇敢伸手要?
她猛地转身,大骂,“王氏!是不是你撺掇的?你个贱妇想做什么?”
王氏扑通跪下,身子发抖,“娘,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郗瑶挡在王氏身前,“奶,是我的想法!您要是不答应,我宁死不嫁,您现在可以锁着我绑着我,可新娘子总不能上花轿还绑着手,只要有机会我定自尽,让县丞家抬具尸体回去吧!”
张氏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造反了还敢威胁自己,她扬手要,可看着她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又顿住了。
这丫头性子烈,真能狠下心不要命,若是真死了,拿什么赔给县丞公子,毕竟这丫头长得好,人家公子满意。
她收了手,走了两步,转念一想,这么护着她娘也是好事。
一来,王氏懦弱,银子什么时候都能拿回来。
二来,万一她真有本事从县丞公子手里活下来,不定真能生个孩子,母凭子贵,到时候捏着她娘,还怕她不肯帮扶李家?
“全给你娘不可能!这样吧,我先给你娘二两银子,等你出了门,再给你娘二两,有这钱,她还怕什么?
“你要是真孝顺,就该想想怎么抓住县丞公子,等人家对你好了,别这几两,就是百两你也能给你娘。”
郗瑶点头,靠在王氏身上不话,王氏摸摸她的头发,心下一片感动。
郗瑶终于凭着精湛的演技糊弄住了张氏,她不吵不闹,接下来两天仍被关在柴房,只是手没绑着,似乎真的认命了。
两天的乖巧终于换来李家院子的活动空间,张氏特地让几个孙女盯着她,如果不是秋收正忙,不定这老婆子真能关到她上花轿。
郗瑶只认真干活,不哭不闹,连三娘故意找事也没吵起来,只是悄悄和她了几句话。
这姑娘愚蠢自私,嫉妒心极重,连村里人夸原身能干都不能忍受,何况是她要去享福的事呢。
果然,三娘嫉妒道,“你胡,县丞公子怎么会看中你?”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长得好,八字也旺,人家就是乐意娶我回去享福,你当你娘为什么骗你,还不是怕你闹事。”
三娘气炸,扭身去问她娘,偏张氏被张氏警告过不许再胡。
三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倒因四处问被张氏骂了一顿,心里更加怀疑郗瑶的是真的,心中愈加不满,也没办法,想来想去,撺掇张氏。
“奶~听今年草药贵了不少,怎么不让四妹去采药,以前可都能挣不少钱啊!”
张氏切着野菜,看着院内洗菜的四娘,哼一声,“去去去,别来烦我。”
三娘不死心,撒娇道,“奶~四妹都要出门了,以后咱家都少多少钱啊,现在还不让她多采点…...”
张氏也心疼失去的进账,可是想想这婚事的起因,只能忍痛不去想。
三娘见她不允,更是痴缠,张氏拗不过,想想老四媳妇又怀了,如果是个大孙子,这接生洗三哪哪都得花钱。
大宝过几年还想送去认几个字,钱不禁用,跟着那丫头去采药,趁还有几天,不定能赚个几百文。
成了!瞥见张氏点头,郗瑶暗自高兴。
后几日,她凭着记忆里对这片山岭的熟识,带着张氏不辞辛苦,翻遍了山,采回不少草药,成功夹带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郗家祖上是御医出身,几百年传承没断过,家里面少什么都不少药方子,尤其是出过那么几位专爱研究些现代不太合法的药的祖宗。
郗瑶又是个过目不忘的主儿,从认字就开始背方子,家里藏得那些,不背个七七八八,反正感兴趣的却是记了不少。
有一方很有意思,药材简单常见,制作也简单,能药倒一头牛,成年男人大概能昏睡到次日。
唯一的缺点是味道有些怪,不过不重要,李家的菜味道本就混杂。
“娘,今天饭菜谁做的,怎么这么难吃?”李四郎叫道。
张氏瞪眼,“老娘做的,有的吃就不错了,一个个讨债来的,挑挑拣拣......”
李四郎笑笑,又舀了一大勺,“原来是娘做的,娘就该多歇歇,这些活让嫂子或田氏干就行了,您看着就行......”
三两句话哄得张氏眉开眼笑。
郗瑶蹲在厨房喝菜粥,时不时瞥一眼院中的众人,眼神微闪。
天色刚黑下来,李家众人已不住地哈欠,半个时辰不到,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后院的几只鸭时不时“嘎”一声。
月色微明,不远处的山岭传来几声蝉鸣,一道黑影翻过李家院子。
次日,正午已过,太阳高悬,李家人悠悠转醒,渐渐发现不对。
“来人呐!四娘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