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里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躲过开始的几天两人也不敢放松,又歇了一夜,天蒙蒙亮,便收拾东西离开。
原身一姑娘即使采药也不会跑这么远,越往后郗瑶越不大认识方向了,倒是顾霄,不仅认路,恢复能力也是一流,没两天腿伤就慢慢痊愈了。
他拖着伤腿赶路的时候,压根不用郗瑶放慢脚步,伤好了,更是脚步轻快,健步如飞。
郗瑶勉强跟上他,日落前两人便到了州府郊外,估摸着等过去,城门也关了。
便就近找户人家,只道是家中遭难,余兄妹二人来州府投奔亲戚,夜深求借宿一晚。
一个半大子带着个姑娘,此处又靠近州府,主人家并不担心是歹人,给两人留了个柴房。
顾霄摸了两文钱递过去换了两饼子,这家的媳妇身怀六甲,正是感性的时候,怜惜两人可怜,还送了壶热汤过来。
郗瑶满足地喝了口热汤,朝顾霄道,“哥你竟然还有钱!早知道你有该先让我瞧瞧......”不定还能知道这是哪个朝代呢。
“赶紧吃吧。”顾霄将汤底都倒给她,没好意思那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看来明天进州府,首要之事就是挣钱了。
农家的柴房并不好,可比风餐露宿的野外要好多了。
主人家心肠不错,憨厚老实的农家汉子见两人睡地上不好意思,抱了干草铺地,又找了块旧棉袄送过来。
郗瑶喝了汤窝进草堆里,温暖的床铺不一会便睡着了。
顾霄看她蜷成一团,将棉袄给她盖好,才躺在边上睡下。
丑时夜深,村中一片寂静,正是睡得熟的时候,忽听院内传来一阵响动,然后便是厢房急促的拍门声,憨厚的汉子声音慌乱,“娘!婉娘要生了!”
“慌什么慌什么,又不是头胎......去请王婆子,大丫二丫,烧水去!”
院中有响动顾霄便醒了,他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姑娘眉头皱着,眼皮子挣扎,轻轻拍拍她,“睡吧,没事。”
谁知不到一个时辰,院中突然响起一声痛哭。
“婉娘!”
郗瑶一激灵猛地坐起,迷迷瞪瞪看清不在山里了,才舒了一口气,“怎么了这是?”
“不过是生孩子,已经请了人接生......”
郗瑶听着院中仿佛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我怎么听到要请大夫,好像情况不好。”
顾霄按住她,“你去做什么?”
“我就是医......大夫啊!”
“你才多大,就算你会,人家信你?”
郗瑶不去看看不放心,顾霄拦不住只能跟着她出去。
“许家奶奶,真不是我丧气话,您这儿媳妇胎位不正,要命啊!再不拿主意,孩子生下来更难了,唉!”
这许家奶奶拧着眉头,“让老大夫看看吧,不看看大郎不死心......”
两人嘀咕两句,又端着热水进屋,屋内女人的痛呼声尖利刺耳。
“哎哟婉娘喂,省点力气,别叫了,等会孩子出来还要靠你啊......”
“唔......嗯......啊......王阿婆,我疼啊!”
喊声一声大过一声,顾霄看了眼郗瑶,姑娘没被吓着,倒是眉头紧皱,一脸担忧。
“我去看看!”
顾霄没拉住,人已经跑过去了,他一个男人不好过去,只能站在院中看郗瑶被挥开,“别捣乱。”
郗瑶看着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急得额头直冒汗,这可不是现代还能输血,这么个失血法,等会别有没有力气接着生孩子了,产妇都得晕过去。
好在没一会许大郎拖着个大夫回来了。
郗瑶隔着窗户听那老大夫医治,应该是有本事的,几针扎下去,药一灌,原本有些精神涣散的产妇又恢复过来。
王婆子伸手一摸,直呼老天保佑,连胎位也正了过来,情况渐渐好转。
鸡叫时分,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哎哟我的乖孙!”许家奶奶笑成一朵菊花,院中苦等半夜的许大郎也不禁露出笑容。
没等高兴半刻,屋内又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许家媳妇大出血了!
老大夫又被推进去救命,这回情况似乎更严重了,老大夫施了一回针,半点起色也没有。
眼看着许家媳妇气若游丝,只能叹口气,无奈道,“老夫这倒是还有一副药能试试,可是婉娘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听了这话,许大郎不禁痛哭出声,两个丫头已经懂事了,见亲娘危在旦夕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院内只余哭声。
王婆子看着这一家子伤心,抹了把眼泪,“老大夫,真没救了吗?您可是咱们这附近最有名的大夫啊!”
“除非......能止住血,听府城里杏林堂家大夫有一门银针止血的绝学,若是他在......唉......”可惜时辰还早,城门未开,求也求不到人哪!
“老大夫,借您银针一用。”情况紧急,郗瑶听清事情,拿着银针,不等人反应,已经扎在了老大夫手腕处,“您胳膊是不是偶尔酸痛?现在可好多了?”
老大夫动动胳膊,半信半疑,“你会医术?”
“我能止血,是不是血止住人就有救了?”得到老大夫的肯定,郗瑶拿着东西便要进屋。
王婆子与许家奶奶不信连老大夫都做不到的事,这么个丫头能行,无奈现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试试。
两人跟进去,郗瑶指着婉娘,“按住四肢,别让她挣扎。”
她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片刻后抽出针。
王婆子和许家奶奶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施针,待行到第六针时,王婆子一愣,不敢相信地伸头去看,“出血......好像少了?”
“真的?”许家奶奶脚步一动就要去床尾,王婆子眼看着大夫眉头一皱,忙道,“你别动别动,神医还在施针呢!”
许家奶奶身子一僵,退回去按住儿媳妇上身,眼巴巴地看着神医继续。
越往后行针越难,原身体虚,待行到最后一针,郗瑶手抖得差点扎错穴位,她浑身冒虚汗,头晕脚软几乎站不住。
好在没有白费功夫,血止住了。
王婆子惊喜道,“止住了,止住了!”
两人给婉娘套好衣服,忙请老大夫进屋,老大夫把完脉又使人快去煎药,屋内一片乱糟糟。
郗瑶缓了三息,扶着门窗往外挪,跨过门的时候脚下一软,一个踉跄。
顾霄吓了一跳,也不顾是不是产房,忙跑近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怎么累成这样?”他捋了捋她头发,全被汗水浸湿了。
郗瑶喘了半天的气,摆摆手,“......就是累得狠了......哥,放我坐会儿就好......”
两人坐在石板上不话,天色渐渐明了,院中慢慢有了添丁的喜气。
“傻不傻?”
“啊?”郗瑶转头看他。
为什么要多事?万一救不了呢?
郗瑶莫名懂了他的意思,“毕竟是条人命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爷......我师傅,要是知道我这么厉害,不知道多得意呢!”
人命吗?
顾霄忽然沉默,眼神黑沉沉一片,似乎藏了太多东西,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背过身蹲下,“走吧,咱们进城!”
郗瑶一身疲惫,笑嘻嘻往他背上一扑。
许大郎一出屋子便见两位恩人要离开,忙上前拦住二人。
他嘴笨哪里劝得住他们,一拍大腿,让两个女儿死活拦着,转身进了主屋,片刻后拎着一串铜钱,红着脸道,“恩人救我娘子,大恩大德实在......这些钱一定要收下!”
郗瑶推脱不下,只好塞顾霄手里,两人还没出院门,老大夫胡子一抖一抖地跑过来。
“哎~哎,姑娘,老夫斗胆一问,你这手止血手法师从哪位高人啊?可否为老夫引荐一番?”
这姑娘年纪医术不凡,她师傅必定是个高人。
“您慢点您慢点,谢了您老的银针,不过我师傅......”郗瑶摇摇头,“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老大夫一脸遗憾,似乎误会了什么。
郗瑶朝他挥挥手,趴顾霄背上笑道,“我师傅不在这个世界上,在别的世界上呢!”
顾霄只当她的是李家村以前那个道士,这丫头和他学了几手,原以为只会治些简单的头疼脑热,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郗瑶还在骄傲,“我师傅是个大神医,我就是个神医!”
“嗯!”这手本事放在战场上可不就是神医,顾霄点点头,语气认真,“针灸还能止血?”
“当然能了......”郗瑶试图用简单的解释阐述针灸止血的可行性,话到一半没声了。
顾霄扭头一看,睡着了。
他唇角一勾,右脸颊竟露出个酒窝,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这时的顾霄才有了几分少年时的样子。
徽州府地处江南省,虽不似扬州府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可人流如织也能颇见此地的富庶。
城门刚开,入城的队伍便排成一条长龙,赶着早市卖菜的、进城赶亲戚的、采买物品的,城门口一片热闹。
郗瑶和顾霄两人穿着破旧,就跟两叫花子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郗瑶可不是没见过世面,她倒是见过巍峨的长城、高耸的摩天大楼,可谁瞧过这淹没在历史洪流里、曾经如此高大繁华的古城池呢!
“没想到城墙也能建的这么高,这么牢固......”
“嗯?”顾霄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笑了笑,“这还不算最高,京城的城墙高处有十几米。”
郗瑶还没来得及好奇他怎么知道京城城墙长什么样,忽听前面一阵响动。
入城的队伍被守城兵拨到两边站定。
“怎么了?”
“是有大人物要出城......”
果然是大人物,一连十几匹马,马上皆是精壮配刀剑的汉子,中间护卫着三四辆青帷马车,车队肃静,人群也不敢吱声。
待车队过去,三三两两才有人声八卦是知府大人还是知州大人出城,阵仗如此大。
郗瑶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的马,她好奇地看了几眼便没在意,倒是顾霄盯着马车不动。
“怎么了?”
“......没事。”顾霄收回视线,隐隐觉得车上的印记像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