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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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儿子唯一的骨肉,儿做这个尚书、当这个侯爷,不是让你们在后面欺负我女儿的!”

    “咳咳,你这是......你这是在怪你娘?”郗老夫人捂着心口,痛惜道,“不过是叫她从角门进,一没二没骂,怎么就欺负她了,倒是她,一家人就非要砸了侯府的门吗?咱们郗家的脸都丢尽了!”

    郗老夫人简直要气得倒仰,这丫头简直和她那土匪娘一个样,粗鲁无赖!

    郗父知道他娘不会认,他冷笑两声,“娘啊,自外面人便夸您儿子聪颖无双,您和大房的主意真当我不知道吗?呵呵,儿子不乐意,哪怕没有寻回幺儿,侯府我便是一把火烧了也轮不到大哥儿子来继承!”

    郗老夫人心思被戳穿,她本就有这个想法,二儿子不肯再娶,没个继承人,将大房的孙子过继,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个混账!你就不想想郗家,那是你大哥,那是你侄子,百年后给你捧幡祭祀的人!”

    “我若要人祭祀,何至于劳烦侄子,长臻一向孝顺,比起侄子,那才是儿亲手养大的孩子,若真要过继,您觉得我会放弃长臻,去选个四书不通、年纪便拈花惹草的废物吗?”

    “你......你!”郗老夫人一向最疼大房这个长得好嘴还甜的孙子,听儿子这样,当下便是气得面色涨红。

    郗父却懒得再,他一甩袖子,“儿的话放在这儿,若再有下次,儿便带着幺儿去公主府,这侯府连带着爵位便禀明圣上收回吧!”

    郗老夫人虽偏心大儿子这一房,可最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这惊才绝艳的儿子,郗家祖上累世公卿,她又一向以自家百年世家的身份为傲,虽些爵位官品并不在意,可心里也知道新朝不比旧朝,若真失去了这个侯爵的地位身份,那才真真是要了她的命!

    她自认被儿子的话伤了心,却没想到伤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郗瑶这边完全不知道她爹陪自己吃完饭竟然还去寿安堂放狠话。

    她靠在浴桶边半眯着眼,温水泡得人骨头都酥了。

    夏芷让伺候的丫鬟又添了桶热水,拿着帕子、香露给她洗头发。

    “明日估摸着要进宫,大人早差了人送做了衣裳送过来,姐泡好不如先试试,若有不妥当的地方便让绣娘改改......”

    “好......对了,我哥呢?”

    夏芷已经习惯了她以哥哥称呼那位顾公子,舀了水冲干净头发,“顾公子在前院休息呢,姐且放心,大人都安排好了,前院的玉案哥哥最是妥帖不过。”

    “我看他不光妥帖,人也挺促狭,今儿那门最后一脚不就是他踢的......”

    夏芷含笑道,“姐看见了啊?老爷才罚了他呢,也不怪玉案哥哥脚下没留情,大房这些年蹬鼻子上脸,当着大人不在乎这些,愈发过分了,上回非大房少爷姐大了,地儿不够住,连咱们院儿也敢惦记......”

    好半天没声儿,夏芷低头一看,原来已半靠着睡着了。她动作放缓,绕过屏风冲两个丫鬟招手。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舒舒服服,只觉得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尽。

    郗瑶了个哈欠,刚撩开藕荷色的床帐,夏芷已端了水进来。

    “姐醒了?昨夜里睡得可好?”

    郗瑶伸了个懒腰,“比路上舒服多了!”

    特权阶级的生活就是不一样,从洗脸吃饭、梳头穿衣,皆是丫鬟伺候,郗瑶只抬抬胳膊便好,待收拾好,她凑到镜子跟前,不禁眼晕,自古以来,是不是家长都喜欢给孩子扮得跟个红包似的,瞧这一身红!

    夏芷却十分满意,又拿了玉带手镯来,“好在这身衣裳合适,姐昨晚睡得早,今早大人又吩咐了不许吵您,若是尺寸有问题,只能奴婢几个三脚猫的手艺来了。”

    屋内几个丫鬟捂着嘴笑。

    前院正厅。

    郗父与其兄郗承明、嫂子裴氏分坐两边,裴氏一大早拉着郗承明堵在正厅,便是有意为昨日之事辩解几句,谁知郗父了招呼便合着眼不作声,气氛颇有些尴尬。

    正此时,忽听丫鬟脆生生的通报声,“三姐来了!”

    裴氏忙起身迎上前,未语先笑,亲热地拉着郗瑶的手,“侄女来了,昨夜睡得可好?京城的气候可还适应?菜肴可吃得惯?若是想吃南方菜,便只管吩咐大厨房,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开口?”

    “不拘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咱们堂堂侯府还能没有?”她量一番,笑道,“瞧瞧这面庞这眉眼,活脱脱咱们郗家人一个样,真是个标志的人物......”

    郗瑶一脸懵逼,昨天回来郗父正在气头上,言老夫人既然头疼便暂不去扰,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她还真没见过几个,所以这位又是谁啊,跟阵风似的飘过来拽着她胳膊就不放了!

    郗父收到女儿求救的眼神,使了个眼色,夏芷温温柔柔地上前,将裴氏扶开。

    “这是你大伯母,这是你大伯。”

    郗瑶点点头,上前见礼。

    大伯是个唇上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身材清瘦,相貌和郗父比起来只能称得上普通,他看着年纪也不大,可是架势却足,只大爷样儿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了句,“嗯回来了就好。”

    裴氏便不一样了,郗瑶礼还没行完,便被一把拉起,“咱们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些虚礼,你年岁还,又是自流落,吃尽了苦头......”

    “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家也算是终于团圆了,”她拿着帕子抹抹眼,又道,“自知道消息便盼着你早日回来,大伯母的女儿芠儿同你一般大,你们俩姊妹正好作伴,我只当多了个亲女儿的,自是疼着宠着,倒是丫鬟不懂事,才回来竟冲撞了你......”

    半天可算是到底了,郗瑶笑了,看她叫身边侍立的丫鬟出来,那丫鬟可不就是昨日后头来的那个巧言令色的,她倒是机灵,“啪”跪下磕了个头。

    “奴婢素荷昨日情急之下冲撞了三姐,还望三姐大人不计人过,且饶了奴婢吧!”

    “这丫鬟瞧着眼熟,原来是大伯母身边的,听人随其主,没想到连丫鬟都如此能言善辩!我自乡下来不大懂事,若是错了话,伯母可别怪我啊!”郗瑶顶着张稚气未脱的脸,无辜道。

    丫鬟能言善辩还是她?裴氏脸上的笑一僵,昨日便知这丫头不好对付,没想到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她憋着气仍笑着,“怎么会呢,伯母知道......”

    “好了!”郗父拉过女儿,“时辰不早了,弟先带幺儿进宫了!”

    裴氏话了一半,气得牙疼还是殷勤送两人到府门前。她立在台阶上,看着一向矜贵莫测的叔心翼翼地扶着那个野丫头上了马车,手间的镯子铃铃作响。

    裴氏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才回来,便带上了金玉阁的珍品?

    那镯子分明是今年金玉阁压轴的金累丝花卉响镯,镯子中空,内置珠石,摇之有声,极为精巧。

    金玉阁原只是郗家购置的一处铺子,后来有赖于郗父,倒成了人人追捧的首饰铺子。

    铺子里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最是奇巧,金石玉饰皆是各有特色,尤其是一年不过出一两件的珍品,件件珍贵、个个无双。

    若是谁家贵女得了件珍品,必是要在圈子里夺得头彩的!

    这件响镯可是今年唯一一件珍品,她早琢磨着过些日子取了给女儿,芠儿连配的衣服都选好了料子,谁知好端端竟杀出个程咬金!

    郗瑶不知道还有人惦记她手上的镯子,她心里还吐槽呢,这种镯子,一动就响,怎么瞧着和师兄家那只英短猫脖子上铃铛的效用差不多。

    不过两刻钟便到了皇城,守卫皇城的侍卫皆神色肃立。

    郗父抱了郗瑶下车,城门口便有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迎上来。

    “梁公公,您怎么来了?”

    梁怀玉笑出满脸褶子,“侯爷和姐可算来了!圣上自早起便盼着呢,早膳没吃几口,折子才看了两页,便坐不住了,这不,让老奴来迎一迎,这便是姐吧?”

    嚯!梁怀玉眼一瞧,便觉得眼熟,他也是早儿跟着圣上的,自然见过定国长公主的样子,虽然那时公主年长些,可这眉眼,真真是像极了!

    梁怀玉的脸色愈发和蔼,郗瑶还以为这位公公一向可亲,福了福身道,“梁公公好!”

    “可不敢!”梁怀玉扶着人起,在前面带路。

    宫里自有一番皇家气势,宫室楼宇层层铺开,规模宏大、气势恢宏。

    地方也极其广阔,从西门入内至乾清宫,若不跑,以郗瑶现在的短腿,估计半个时辰都够呛,好在皇帝老爷外祖父体谅她年纪身体弱,特赐了轿辇。

    郗瑶趴在轿辇上,感叹郗父和梁公公真是身体倍儿棒,一路走过来面不改色气不喘,神态自若,非常人所能及也。

    建元帝是个严于律己、苛以待人的皇帝,宫中嫔妃主子们极少被允许乘坐轿辇。是以郗瑶这一路可谓招摇过市,穿过西花园时,远远的就有一个粉色宫装少女隐在假山阁楼上,神色不虞地看着。

    “公主?”

    “哼,人还没至京城,便闹得朝堂风风雨雨,父皇倒是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