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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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考成绩一般一个周末就能出来,于是从星期天晚上开始,许欣就心神不宁了。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无论做什么,洗碗、看电视还是背英语单词,她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飘到手机屏幕上。

    手机屏幕总是暗着的,班级群里很安静,考试排名还没公布。

    下午三点多,许欣在超市买牛奶,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许欣连忙掏出来看,原来是崔奥利在群里问昨天谁拿走了她的水性笔。

    许欣有些失望,拎着购物袋回家,开冰箱,迎着冷气一样一样把牛奶、面包放进冷藏格储存。

    回到书桌前,她再次抱着手机查消息,群里还是静悄悄的。

    一直到下午五点半,许欣写完了一整套物理试卷。

    这时手机突然发疯似的震动起来,一条条聊天气泡弹出屏幕上。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卧槽。”

    “来了好来了好,早死早超生!”

    “一般这种话的,都是考的好的,微笑脸。”

    “我已经死了,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

    月考成绩出来了,具体排名上传在群文件里。许欣连忙点开文件,她心慌得要命,点开文件的时候手甚至在抖。从到大,她一直很稳,从没有这么害怕过查成绩。

    毫无悬念的,排名第一又是贝博艺。英语143分,语文135,数学140,理综278,总分696。

    她考的也不错,比贝博艺仅仅低了3分,英语145,语文135,数学140,理综273,总分693,全班第二名。

    许欣压根没顾得细看自己的分,手指不断往下滑,忙着找岑北亭的名字。

    岑北亭的名字笔画少,很好认,许欣一眼就看见了。许欣屏着呼吸一格一格看着岑北亭的每门分,然而第一眼看清第一格写着的英语分数,许欣整个人几乎要昏厥了。

    五十五……

    五字头的分数,而且比上回的60,还低了5分。

    许欣心不断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她连再往后看的心情都没有了。

    岑北亭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去了。

    这段时间,岑北亭真的很努力,他没有一次在周白薇的课上睡觉了,下课也好好做题,午休完,脸上甚至会有英语书书脊在脸上压出的红印子。

    可是不是每一次付出和收获都是等量交换的,可能有时候付出的很少,却意外得到了很多,有时候付出了很多,却竹篮水似的什么也没有。

    然而手机屏幕上方却在不断往外跳出对话框:

    李晓侯:“岑哥牛逼。”

    “岑哥牛逼……”

    “岑哥牛逼!”

    “岑哥流弊!”

    大家队形整齐划一。

    甚至常年不一句话的贝博艺在群里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崔奥利直接发了一个震惊到崩溃的暴漫表情包。

    “卧槽!”

    “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许欣一头雾水,再次点开已经关掉的群文件,找到岑北亭的排名,看后面的分。

    只见除去第一格那个可怜兮兮的55分,岑北亭剩下的分数是,语文132,数学150、理综298,总分。在英语下降5分的基础上,比入学考试整整高出了20分……

    “靠……”

    许欣终于忍不住跟着也骂了一句脏话。

    *

    回学校后岑北亭是彻底解除了封印,虽然周白薇每次看到他,都会被气得直翻白眼,但不可否认,他这次的确是牛逼到逆天了,在英语只有五十五分的情况下考了635,一举杀入年级前十名。

    而岑北亭自己也非常清楚自己这次是相当的牛逼,尾巴摇得都要升天了。

    “我的理综能考298分,是因为这张卷子只有300分。”

    “怎么把数学成绩提高到145?呵呵……就少做一道选择题就可以了吧!”

    “哥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里将永远流传着哥的传……”

    吹牛、嘚瑟、骚话话虽然满天飞,但如果有同学来问题、求助,岑北亭都会好好教。

    岑北亭是一个很和气的朋友,所以虽然许欣总分稳居前三,但来问她题目的同学却从来没有请教岑北亭的这么多。

    放学的时候,岑北亭把其他人叫上,:“去超市!”

    “我作业还没写完。”崔奥利。

    李晓侯:“我约了朋友球,拜拜拜拜。”

    其他人知道岑北亭的尿性,全默契地神隐了。只有许欣没反应过来,还问岑北亭:“你要买什么吗?”

    岑北亭嘚瑟地:“不是要秋游么?我给你烤鱼吃咯,烤鱼要配我的特色调料包,亲手调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好吃?”

    许欣被强行推去了超市。超市里有人满为患,冷气没开,被蒸得脸颊通红,鼻尖冒汗。

    岑北亭脱了外套,找了一台购物车推着,他们往食品区去,还没走几步路,就随手拿了两包薯片扔了进去,又走几步,扔来一包辣条和牛肉干。

    许欣蹙眉,:“不是只买调料吗?”

    “怎么可能?”岑北亭一脸诧异,“来都来了,肯定要多买点,再了,薯片是我烤鱼的秘密武器。”

    许欣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声嘀咕:“明明就是你自己爱吃。”

    岑北亭一本正经地:“真的,把薯片碾碎,然后撒在烤鱼上,啊,谁吃谁知道。”

    许欣撇嘴。

    走向食品调味区这一路,岑北亭不知道拿了多少垃圾食品,在购物车里堆成了山丘,而他们这一趟真正要买的调料还一包没买。

    终于到了调料区,许欣对着满墙的酱料一个头两个大,孜然、胡椒粉、辣椒面、花椒、八角、桂皮……各种各样的香料排列组合,制成了不同风味的成百上千中调味料。

    却看见岑北亭轻车熟路地从货架上选取:“胡椒面、椒盐、老干妈、十三香……许欣,帮我找豆瓣酱,这个豆瓣酱不行,做海鲜的,我要红油的……”

    许欣被岑北亭指挥得晕头转向,“是这个么?”

    “不是,是红色瓶的。”

    “这个是红色的。”

    “但这个不是玻璃瓶。”

    许欣很少在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上遭遇这么强烈的挫败感,她终于在岑北亭的使唤下给他找到了红色、玻璃瓶的红油豆瓣酱,她递了过去,:“你一个男生,还会做饭?”

    岑北亭歪着头,:“瞧你这话的,你这叫性别歧视知不知道?男生怎么就不能做饭了?你爸不做饭?”

    许欣默默放下手中选错了的调料罐。许周的确很会做饭,她以为自己都快忘了,可此时眼前走马灯似的,想到时候许周给她做白豆腐鲫鱼煨汤。

    那会儿许周单休,只有周日上午半天休息,他会一大早起来,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嫩豆腐,塑料盒子包装,四四方方一块,买回来后泡在水里浸着,洗掉豆腐表层的涩味。她拖一条板凳,在许周跟前坐着,跟许周一起听广播。鲫鱼处理好后,要先下油锅煎,煎得两面金黄,鱼皮呈漂亮的虎纹,这样煨汤汤色才会白皙,跟牛奶似的。

    她总没耐性,她想许周陪她多玩一会儿,吃了午饭,他又要走了。她便不停催许周:“爸爸,煮好了么?饿死了。”在家里,她只敢这么催许周,因为许周脾气很温和,不像她和李月华,一个比一个脾气爆,要是李月华听见她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又得有的吵。这时许周便会:“千煮豆腐万煮鱼,急不得啊。”

    人的回忆是点状的,在线性的时间流逝里,能像昨日一样清晰回忆起的,永远只有一个一个单独的片段,于是在许欣的这段记忆里,她记的最清楚的,是许周微佝偻的背影,和那个灶台溢出的煤炭味。

    “买好了么?”许欣将红色玻璃瓶红油豆瓣酱放进推车里,:“买好了付钱。”

    岑北亭再次检查了一下推车,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吧。”

    许欣转身往外走,岑北亭突然又叫住她:“许欣。”

    “嗯?”

    “那个,”岑北亭:“你带钱了么?”

    许欣微怔,反问道:“你没带?”

    岑北亭讪笑,没有否认。

    许欣简直要崩溃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跟岑北亭连体婴似的李晓侯这种时候走位得这么快。

    许欣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一购物车杂七杂八的零食,至少要花两百多块钱。她搜了一下兜,网银账户早就告急,现在全身只有一百块钱现金。

    “你身上有多少钱?”许欣急切地问岑北亭。

    岑北亭自己没带钱,却依然维持着老大爷的淡定,他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了一把钞票,大致一点,一共五十八块钱,还是上次买面条吃剩下的。

    岑北亭的五十八加上许欣的一百,一共一百五十八,但他们不知道这一推车总价多少,这些钱到底兜不兜得住。

    岑北亭也无所谓,他大手一挥,站地笔直,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去,:“没事儿,碰碰运气。”

    岑北亭运气不错。在付账的时候,岑北亭拿的两包薯片和牛奶正在促销做活动,了对折,全部商品总价刚好一百五。有惊无险地将钱付了,没沦落到要给老徐或者周白薇电话上派出所赎人的窘态。

    零食一只大塑料袋根本装不下,许欣清清捡捡,将薯片放掉气,袋装棉花糖和巧克力拆成散装,秉承着乌鸦喝水的精神,终于用两只塑料袋放下了。然后许欣和岑北亭各抱了一只,一起把东西运回到岑北亭的自行车上。

    “岑北亭,”许欣咬牙切齿地对岑北亭:“我下次再跟你一起去超市,我就是猪!”

    “我错了,真的,”岑北亭老老实实装孙子挨骂,“我衣服兜里一般都会有几百块的,没想到今天穿的是运动服,没兜儿。”

    许欣理都不理他,只送他两个字:“AA。”

    超市外的路灯下面有两个人影,许欣无意瞟了一眼,顿时停下了脚步。

    斑驳的暖黄色灯光下,两个人正拥抱在一起接吻。

    男生染了一头黄毛,头发有点长,别在耳后,耳垂上钉了一枚银色的耳钉。他个子很高,身材不算壮,但也不算羸弱,比起怀里的娇的女生,要高大强壮许多。

    他的手放在女生的腰上,女生穿着超短裙,腰部纤细,那只手掐在腰肌,压迫着凹陷的腰窝,让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到不留一丝缝隙,女生的腰不得不向后折了下去,弯成一个的拱形,短裙下的腿被分开,与他相互交叠。

    许欣知道自己不应该看,但她却忍不住,然后她看见女孩被放开,那双大手将她耳边头发撩起,露出半边脸颊,她嘴唇上的口红晕染开,上面斑斑驳驳,她两手抓着男生的夹克外套,眼神迷离,好像漂浮在云里。

    看清那张脸后,许欣的心顿时从跳到了嗓子眼,那个女生是吴岳冉。

    吴岳冉也看到了她。

    她瞟向许欣,故意贴着那个穿着皮夹克男生的耳朵了一句什么,那男生也回了一下头,朝许欣望了一眼。

    许欣第一次看见那人的长相,很英俊,但目光冷冰冰的,看起来绝非善类。

    紧接着,吴岳冉轻轻咬了咬男生的耳朵,男生没再看向许欣,很快他们又亲在了一起,这一次,许欣知道吴岳冉是故意的。路灯照在他们的脸上,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的嘴唇,像是两条渴了的鱼,无法分离地相互吮吸。

    “你看什么呢?”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岑北亭单手抱着物料袋,歪着头看她,见她出神,便也顺着许欣的目光向路灯看去。

    “不许看!”许欣惊慌地用手掌遮住岑北亭的眼睛。

    她不算矮,但跟抱着篮球长大的岑北亭比起来就明显差距不,她踮起了脚,才勉强挡住岑北亭的视线。

    岑北亭却轻轻松松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挡下,露出自己的眼睛,他已经看到了那两个人,狡黠地笑了起来。他使坏地故意捏了捏她的掌心,:“怎么?不就是接吻吗?没看过?反应这么大。”

    许欣脸立刻红了起来,她为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她接吻被看见了,再了,就算是接吻被看见了又怎么样?接吻又不犯法?

    她也不明白堵在胸口不愿意让岑北亭乱看的这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她有些心虚,只能气急败坏地无理取闹,:“我不管,反正不能看……”

    “好好好,我不看,成不?”岑北亭好脾气地。

    他本就对别人情侣接吻没多大兴趣,光看见猪跑有什么意思?又不能……他没有再看灯下的人,笑盈盈地看着许欣,突然嗤笑了一声,:“啧啧啧,你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许欣没好气地。

    岑北亭揶揄:“只是看到别人接吻就脸红成这样,以后你自己接吻怎么办?是不是要缺氧?”

    “你你你!”许欣没岑北亭不要脸,她愤愤然,抱着东西转身就走,临走前不忘狠狠踩了岑北亭一脚——“岑北亭,死变态!”

    岑北亭嗷嗷叫,也是气急败坏:“这我新AJ好不好?”

    许欣:“岑北亭,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