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去春游的这天天公不做梦,天气预报是晴天,早上发车的时候也是艳阳高照,结果汽车爬山的半路上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一路上车里都很热闹,吵吵嚷嚷的,大家都是年轻人,浑身都是发泄不完的精力,闹得最凶的还是岑北亭他们。岑北亭不了球就游戏,跟兄弟五排开黑。他脑子灵,手脚也快,玩野刺客切得对面C位不敢出水晶塔。一路玩儿得高兴,到了中途,闹腾累了,安静下来,各自四仰八叉地靠在椅背上睡觉。
只有岑北亭依旧还没睡,扯了本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书挡住脸,一双机敏的眼睛瞪得像两只探照灯。
他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刚好弄到了,又或者提前准备了一只马克笔,在睡着了的李晓侯脸上画胡子,画完之后用手机对着一阵猛拍,结果手机快门音效没关,一下把李晓侯弄醒了,李晓侯醒了往脸上一摸,摸了一脸黑油,气得直叫,手臂夹住岑北亭脖子,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他们闹腾,许欣无所谓,她耳朵里塞了耳机,低头看英语课本后面附的补充阅读材料,车厢摇摇晃晃的,眼睛盯着白纸上的字发疼,许欣看了一会儿不看了,转头看向窗外。
车身正在向上爬坡,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靠。
这时左耳的耳机被人取下了,吹来一阵热气。
坐在后排的岑北亭一手撑着她的椅背,靠了过来,他把别人折腾够了,便来折腾她了。
他曲了根手指,越过许欣的肩膀,拨开她手中的书皮,:“在看什么?”
许欣被抢了耳机,眼皮动了动,懒得搭理。
岑北亭这人就这样,不弄她一下不舒服,如果每次都因为这点事跟他置气,那这一天天的,还真没法过。
许欣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拽动耳机线,:“耳机还我。”
“别闹。”他手臂挡了一下,反而握了一下她的手,“听完这首。”
他的手大而滚烫,正好捏在了她的掌心,像是那里被按灭了一根香烟头,许欣好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然后她看见了岑北亭的脸,岑北亭离她很近,垂着头,下巴搁在手掌上,晃动的车厢里,那张有棱有角的侧脸逆着光,皮肤苍白,眼眸却乌黑,衬得卷曲的眼睫根根分明。
少了一个耳机,就好像自己构建的个人世界多了一条裂纹,外头的声音、风雨,便从这条缝隙里灌了进来,可岑北亭并没有话,于是耳机里还是只有那歌声,杨千嬅将粤语唱的千回百转。
许欣不知道该点什么好,这时听见邻座的崔奥利突然笑了一声。
崔奥利出门装备齐全,脖子上套着灰色U形枕头,额头上戴着黄鸭眼罩。
这一路她深受岑北亭的荼毒,被他闹腾得没睡好觉,怨念颇深。她对许欣挤眉弄眼,一副恭喜许欣“驯夫有道”似的幸灾乐祸,:“呵呵,岑北亭这个话痨也只有在许欣跟前能安静一会儿,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别吵吵。”岑北亭没把崔奥利开的玩笑当回事,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地听歌。许欣脸却顿时发烫起来,什么一物降一物?她降什么了,她不大高兴地拽了一把耳机线,要将耳机抢了回来。
“诶!”岑北亭手护着耳朵,:“怎么这么气,一起听啊!”
许欣瞪着岑北亭,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许欣先松了手,耳机线是她的,岑北亭可不会心疼。
她干脆坐了回去,切歌单,然后两手臂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
果然,岑北亭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他先是面部肌肉紧绷,然后眉心紧缩,嘴角抽搐,浑身都表现出巨大的抗拒,最后他终于松开手,亲自将耳机塞回她的耳洞里,摆了摆手,:“惹不起惹不起,告辞告辞。”
许欣忍不住偷笑,戴上了帽檐,将正播放着全国英语四级考试听力的声音调。
直到到终点站,雨还没停。到达指点旅社后,老徐气势如虹地在接待大厅里指挥。学生们心心念念集体活动,春游、夏令营,对老师来都是噩梦,一个学生等于五百只鸭子,老徐现在得挨个数清楚到现在来了多少只鸭子。结果横着数,竖着数,人数总也对不上,老徐吓得冒汗,又是电话,又是发短信,最后差点报警了,最后总算在车上找到那个没到的同学,他睡得太死,连到了都不知道。
清点好人数后,老徐给他们分配宿舍。一共二十个学生,加上他二十一人,其中七个女生,十三个男生,男女分开,男生一间房,女生一间房,多出的那个男生和老徐一间房,有一个女生怎么算都得一个人住。
女生胆儿,一个人住外面害怕,老徐也放不下心,总担心如果出了意外,那连个应的人都没有。于是他又跟接待人员商量,计划给一间房里多加了一张床,让三个人住一间。
其他人都是谁关系比较好住一起,许欣在班上存在感一般,虽然成绩好,但性格低调,不爱来事儿,属于跟谁都关系还行,从不脸红的那种。崔奥利则人缘很好,她就是男版岑北亭,跟谁住一起都吃得开,于是最后许欣、崔奥利还有李梦三个人一间房,这样谁都不会有意见。
男生宿舍靠北,女生宿舍靠南。女生宿舍的方位更好,房间里很干净,原木地板,白色被套,床头柜上放了一瓶熏香。
崔奥利将旅行包放在地上,拉开窗帘,窗帘正对着大湖。雨这时终于停了,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了浅橘淡光。
“哇,风景好漂亮。”崔奥利爱照顾人,她很快挽起袖子,检查窗户有没有缝隙。
她指挥许欣和李梦:“这边有窗户,风景好,但是有风,夜里冷。这边离洗手间进,起夜方便,你们俩看想睡哪张床,我不认床,我都可以。”
许欣她也都行,李梦挑了临窗的,崔奥利和许欣便睡靠里的两张床。
两人间的房间硬塞下三张床,过道也变得拥挤。
许欣将箱子开,拿出换洗的衣服,然后塞进床底下去。崔奥利除了很多很多衣服和鞋之外,还带了一大包零食,分给许欣和李梦吃。
收拾妥当后,崔奥利把长衣长裤换了,改穿一条白色百褶裙,在换衣镜里睨了许欣一眼,:“许欣,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白?”
许欣抬头,疑惑崔奥利怎么突然这,撞见崔奥利正对着镜子将短裙往上踢,一直提到裙摆下露出膝盖,崔奥利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黑了点,得涂粉才好看。”
李梦立刻拍手,:“崔奥利,你要涂吗?我带了bb霜。”
“你带的什么牌子的?我也带了,我这还有散粉,你要不要?”
“要!”李梦立刻举手,:“我皮肤出油。”
崔奥利任何时候都很在乎其他人的感受,她见许欣没接什么话,怕许欣觉得被排挤在外了,便努力将许欣囊括进话题里,她对许欣:“许欣,你就不用涂粉,别人涂了粉也没你白,你换不换衣服?”
许欣:“不用吧。”
李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欣学神,你能不能不要这时候了还这么乖,难得出来玩儿一次,放开点嘛,别想学习了,一起玩儿呗?”
崔奥利笑着:“她才不呢,信不信,她包里还装了一本单词书。”
许欣被中了,有些尴尬地笑笑。
“你们是准备干什么吗?”许欣问。
李梦和崔奥利对视一眼,哈哈笑做一团。李梦一手举着刷子给崔奥利补粉,一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不可,不可。”
崔奥利没跟许欣卖关子,:“我可没什么不可的,我就喜欢把自己扮漂亮,扮漂亮心情好咯,不过其他那几个……那我就不知道咯。”
李梦马上哈哈笑了起来。
她们眉来眼去了一会儿,许欣终于听出来她们的这个不可是“季月馨”。
季月馨上个月和校外的男友分手了,但闹得不怎么愉快,那男朋友来学校找人,吓得季月馨连教学楼都不敢出。
这件事刚好被岑北亭知道。其实岑北亭跟季月馨根本不熟,两个人交友圈没有交集,玩儿也玩儿不到一起去。但岑北亭这人非常的大男子主义、英雄主义,还闲不住,他一闲,就蛋疼,想搞事情。
岑北亭听有事,暗自一喜,立马领了他一帮子朋友过去围那倒霉蛋,学电影里的古惑仔,仗着人多势众,把那伙子推来推去,还警告他——出去听听我岑北亭的名字,在我眼皮底下欺负人,还想不想混了?
那男的也够怂,明明比他们都大,还毕业混社会了,却真被岑北亭给吓唬住,再也不敢来找麻烦。
英雄救美的背后是吊索效应,季月馨被岑北亭帮了这么一次,立马喜欢岑北亭,要跟岑北亭表白。这件事谁都知道,他们一班的人知道,四班的人也知道,甚至于岑北亭最好的朋友李晓侯都知道,唯独岑北亭自己从没表过态。
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只是在给女生留给面子;也可能真的不知道,许欣相信岑北亭迟钝起来能迟钝到这地步。
现在崔奥利他们的意思,大概是季月馨要借春游这个机会正式向岑北亭表白了。
“我跟岑北亭一个幼儿园、一个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我跟他真的熟得不能太熟了,”崔奥利嘴里咬了根橡皮筋,把头发高高的扎了起来,“岑北亭这人吧,真挺怪的,你他靠谱吧,但他每天吊儿郎当,跟个混混似的,也就比混混成绩好点;可他不靠谱吧,他真挺讲义气的,你看,这么护犊子,帮季月馨出头。所以像岑北亭这样的,太容易给人留下幻想了。对谁都好,跟谁都是兄弟、是朋友,可如果喜欢他现在这样子,那就真的要失望了。”
“那当他女朋友挺惨的,”李梦接话道:“每天都得喝醋。但怎么办呢,架不住别人喜欢呀。”
“那倒也不是,”崔奥利又:“越是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的,还好,这叫明骚,真正渣的,哪儿会让你看到?就看他能不能遇到克他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