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一更)
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许欣洗过澡,修整好,端了杯热水,坐在了电脑桌前。她在网页搜索栏离输入了岑北亭的名字,跳出来的第一条,便是今天和记者的那一通骂战。
作为商圈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就像大草原上暴戾的鬣狗盯着嘴叼猎物的雄狮,他们是一群只要闻到血腥味,就会前来争夺掳掠的原始野兽,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岑北亭对他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太平洋切分了战场,岑北亭的公司主攻海外市场,对他们本无威胁,可现在岑北亭来了,那么这个外来者就一定会挑起一场战争。
此时互联网上关于他的新闻全是负面的,甚至有影响力巨大的媒体洋洋洒洒,发表万字评论,列出岑北亭身上的几宗罪状。
第一条——精神鸦片贩子。
岑北亭做游戏起家。早在十年前,他就开始自己设计型游戏,那时他设计的游戏程序并不复杂,但游戏环节设计的非常有意思,让人一碰就欲罢不能。进入多伦多大学后,岑北亭开始创立公司,他的野心很大,型游戏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乐趣,他设计了将近一百个游戏角色,这些游戏角色有不同的阵营,不同的技能设定,彼此之间又相互克制,他甚至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游戏升级系统,融入波澜壮阔的游戏背景之中,上线即燃爆,被广大玩家誉为史诗级神作,这款游戏就是后来的“神迹降临”。
由于“神迹降临”这款游戏是在是太火了,便像是在荒原中立起一面靶子,吸引了大批火力,最先摇旗呐喊的是忧心忡忡的家长们。因为这款狗屁游戏,他们的孩子不愿意学习,不好好读书,成绩一落千丈。
所以有大V这样评价岑北亭和岑北亭开发的游戏:“这个人非常聪慧,他深知人性的弱点,他将人对游戏上瘾的及时反馈即使发挥到了极致,他利用人的好逸恶劳,和怠于思考的弱点,并推波助澜地将其放大,他就是精神鸦片贩子,我为我的孩子将在他的影响力之下成长而感到恐惧。”
精神鸦片贩子一词甚嚣尘上。
第二条——香蕉人。
香蕉人的意思是,有的人就像香蕉,虽然从外面看,他们依然是黄皮肤、黑眼睛和黑头发,但当你切开来就会发现,他其实从里面已经被西方同化,并且认为自己就是白种人。
这一罪名的来源是因为岑北亭高中就出国读书之后,再也没有回过中国。
如果真把自己当成中国人,为什么一直不回国,偏偏要在公司进军中国市场的时候跑回来?这不是摆明了是回来圈钱的?赚中国人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了?那么早干嘛去了?
“他已经换国籍了,他根本不是中国人,却赚着我们中国人的钱在外国交税。”
“他居然还有脸中文,中文是你能的吗?你配吗?”
“就这人品,我看他的游戏也是垃圾,我只玩盗版的。”
“一码归一码,神迹……还是个好游戏……”
“楼上加一……”
第三条,性格乖张狂妄,目中无人。其中列举了数不清的场合里,岑北亭公开与人对骂。
他怼抄袭成性的游戏公司:“抄袭就算了,抄的时候别把别人写错的代码一起抄了吧。”
他怼拿区域链概念到处骗钱的公司:“我从来不把eto当我的同行,在我眼里,他是创业板。”
他怼天怼地,中间还要怼空气,就没有还没被他怼过的。
第四条,公司管理严苛,对待下属刻薄,冷血无情。这一部分控诉了岑北亭对公司下属的剥削和压榨,甚至毫无理由开除他不喜欢的员工……
第五条……
第六条……
这张表单似乎漫长到没有尽头。
许欣越看越觉得有一种撕裂感,一边是别人口中喜怒无常、铁血无情的魔王似的怪物,可另一边,又是隔着烟雾里岑北亭,他的头上有一只饭店温暖的橘黄色灯光映出的光圈,让她想到了很多年前,趴在教室里睡觉,然后偶然惊醒看见的漫天夕阳。
“他不是这样的人,”许欣大脑还没想清楚,手已经开始字了,“他人很好,性格外向活泼,品性也很端正,他很爱国的,绝对没有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
消息发出后,许欣的账号下立刻出现了红色点,有人回复了,许欣点开一看,“你怎么知道的?你是钻他床底下了吗?”
“切,我知道你们这种人,不就是太太团么?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连最基本的到道德廉耻都没有!”
“你以为你在网上帮他话就能像里被霸道总裁爱上吗?我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作业写了吗?网课上了吗?学生快滚回去写作业。”
这些莫名其妙的谩骂和人生攻击顿时激起了许欣的斗志,她一条条回复:“我认识他,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他性格真的很好,很聪明,数学和物理学得特别好,有一次月考理科成绩接近满分;他对朋友也非常好,我们当时有一个朋友家里是开烤肉店的,他经常带我们去那里吃饭,照顾朋友生意……”
但这些辩解在怒火中烧的网友眼中却是捏造,他们继续骂启明科技,连带把许欣也骂了进去。
*
“嗡嗡。”这时手机振动了起来,许欣回过神,随手划开屏幕,她的手一僵——手机锁屏上弹跳出一只对话框,岑北亭在聊天软件上问她:“睡了么?”
许欣顿了顿,双手拾起手机。
他怎么会突然找她?刚刚在饭局上,他们生疏的不能再生疏。他还记得她的联系方式?许欣想了许久,斟酌半晌,然后一字一句地慢慢回复道:“还没有。”
岑北亭的名字后面多了三个点,气泡形对话框再次弹跳出来,“今天好巧,没想到是你。”
他发文字似乎都带有语气,隔着屏幕,许欣似乎都能看到另一端那个人眼里眉里的笑意。
手指放在虚拟键盘上,许欣思索着如何回复,蹩脚的电视剧编剧永远都不会明白,久别后的第一次重逢,绝对不是抱头痛哭,相拥而泣,而是尴尬,空气都凝固住了的尴尬,像两只在路上偶遇的蜗牛,颤颤巍巍地对上彼此的触角。
对话框又弹跳出来了,岑北亭接着:“今天特殊情况,来的除了公司合作方,还有媒体,我要是跟你表现得太熟,明天网上可不知道怎么写了。”
看着这行字,许欣愣了愣。她没想过今天岑北亭的冷落背后是这个原因,更没想到他会主动解释。她不知道如何回复,岑北亭却自然而然地将这个生疏的对话继续了下去,“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来S市的?”
“还好。”许欣趴在床上,认真地回复:“高中毕业就来了,在这里读的本科、研究生。你呢?”许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岑北亭:“刚回来,坐了十来个时的飞机呢。”
“工作忙吗?”
“还好,”许欣认真地:“但应该没你忙。”
岑北亭发了一个笑的表情包,:“我忙什么。”
“以前的同学你还有联系吗?”
“嗯,”许欣答道:“李晓侯、崔奥利、吴岳冉、还有她的那个男朋友……”
“这么多?”岑北亭惊讶道。
许欣:“李晓侯是开店开过来了,他家的烤肉店已经开成连锁,我们都管他叫李老板,崔奥利是辞职读研究生了,吴岳冉和她男朋友搞了个乐队,也是全国各个地方乱转。”
“哦,对了,”许欣突然想到什么,:“你记得贝博艺吗?”
这句消息发出去后,岑北亭那头停顿了非常久,久到许欣以为他已经睡了,她握着手机,却迟迟没有困意。
她不得不承认,原来她真的那么的想念岑北亭。
她有许多事想告诉他,她想告诉他,李月华和吴建国结婚后老是吵架,李月华总跟她哭,哭完便,男人在外面玩儿没关系,回家就好;她弟弟取名叫吴惧,但名字里有什么,命里缺什么,吴惧胆子特别,在学校里总被人欺负;吴岳冉和那个叫黄岐枫的混混毕业后搞了个摇滚乐队,他们运气不错,被娱乐公司相中了,现在有名气,不定你回国的路上收音机里,会听到他们的歌……
她有许多许多话想对他,但她却不知道岑北亭愿不愿意听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岑北亭回复了,他:“记得,原来班上第一名啊,那位老兄最近怎么样啊?”
许欣:“贝博艺也在S市,算是同事吧,跟我一栋楼。”
岑北亭:“不错啊,这么多老同学,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
“你是东道主,吃什么你安排。”
“好。”许欣字道。
“下个礼拜五晚上如何?”岑北亭的消息发了过来,“我后天要去苏州调研。”他很快就时间敲定了下来,就像商业谈判桌上不给对方留下回旋的余地。
“好。”许欣答应道,“下个礼拜五我有时间。”
“贝博艺呢?”岑北亭问。
许欣:“我再问他,”她又补充道:“如果没有就我们两个人吧。”
“好。”岑北亭回得飞快,他发来可爱的表情包,“早点睡吧。”
“你也是。”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