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到达密宗所在星球的日子越近，卓澜的神经也变得越发紧绷。

    这种紧张感，快速传染了一直关注着他的男人们，几个大佬也跟着状态紧张起来。而这几个大佬之间的气氛一旦凝滞，那整艘航班的氛围简直就是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安和躁动。

    终于，在到达目的地的前两天，盖拉德维尔和卓澜面对面地认真谈了这件事。

    “冷静一些，亲爱的。”

    盖拉德维尔拉着卓澜坐在床边，顺了顺他的头发：“这次不过就是去面对那些人类而已，还不一定能见到你想找的那个人，你不必提前就紧张。”

    “我知道不太可能见到，最多就是看到个雕像什么的……但我没办法不紧张，没办法不激动。”卓澜叹道，“即便是他的雕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盖拉德维尔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从前的日子，“毕竟你真正转化为血族之后，一直在寻找他，我也一直在协助你。但是长久以来，我们从未得到过任何有效的信息反馈。”

    “没错，我找了他这么久，却一点痕迹都找不着。”卓澜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茫茫星际，“不仅是他，我住过的地方、我见过的人、过去和我有关的一切，都随着他一起消失了。我甚至怀疑过，其实我并不曾真正遇到那个人，经历过那些事。我记忆里的过去，或许只是我的幻觉。”

    “你应该是切实经历过什么，亲爱的，只是另外一些东西让你混乱了。”盖拉德维尔不希望他否定他自身的过去，因为这会动摇他的信念，“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成长到现在这模样的青年。那你必然有长大的地方，必然有生活的轨迹，你不可能落地时就是这幅模样。”

    “可如果我的记忆是真的，为什么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呢？”卓澜望着窗外，“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是艾利克斯做了什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又觉得艾利克斯和那些生活都是假的。当然，更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你是假的。”

    盖拉德维尔有点意外：“你我？”

    “是的。”卓澜偏过头，视线轻轻划过坐在床边的银发男人，又转回头去，“你不知道，我有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想你其实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确实不知道这一段。你从未和我提过，亲爱的。”盖拉德维尔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将他拢进怀抱，“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假的？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个日夜都能相见，随时随地都可以触碰，这也让你觉得虚幻吗？”

    “会让我觉得……太美好了。”卓澜道，“我在转化为血族之前，一直在渴求永生。然后，你就来了，还给了我这么优渥的生活——我不该觉得这是做梦吗？”

    盖拉德维尔亲吻了他的耳畔。

    “我那时就想，或许我一直找不到艾利克斯，是因为我已经进入了一个梦境。甚至有可能我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所以梦境才会如此美好。”卓澜道，“你听过《卖火柴的女孩》吗？哦，我们以前没有这个故事，那你肯定没听过。”

    “你告诉我？”

    “就是一个童话，一个姑娘在大雪天卖火柴，快冻死了。死之前划动火柴，每次都看到了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卓澜道，“我以前觉得你是我的幻觉，大概就和姑娘划火柴的程度差不多。”

    盖拉德维尔笑了，亲了亲他的颈侧：“这个姑娘，会和火柴里划出来的人做AI？”

    “……你别搞个成人故事行吗？我了是童话！”卓澜偏了偏脑袋，“她觉得寒冷，所以看到了火炉；她觉得饥饿，所以看到了火鸡大餐；她最后看到了天国的奶奶，所以被带走了。”

    “被谁？”

    “死神。或者，天使。”卓澜扭头望向他，“现在，是不是到了我要见到艾利克斯的时间了？”

    盖拉德维尔吻住他，专注而深入。

    卓澜的比喻如此明显，盖拉德维尔难以忽略他话语里的消极之感。但这些日子，所有能宽慰的话都过了，卓澜理智上当然明白，但情感上还是难以消减那满腹的思绪。

    盖拉德维尔索性不了，将他转过来，压在后面的玻璃墙上。

    “宝贝儿，我管不了你怎么想。但你觉得我是虚幻的这一点，令我很生气。”盖拉德维尔咬他的下唇，用略为暗哑的嗓音道，“你知道怎么让我消气，对吗？”

    “对。”卓澜主动抱住他的脖子，“我也需要一点……真实感。”

    盖拉德维尔低声一笑，尖牙稍稍露了出来。

    “我会让你觉得无比真实……又无比快乐的。”

    ***

    卓澜等人乘坐的航班终于降落在星球空港。

    早已闻讯而动的记者们，挤满了空港，就等着卓澜下来。但诡异的是，航班是进港了，卓澜却连影子都没见一个。别卓澜，这个航班甚至没开乘客通道，空港里根本不播报这个航班的到港信息。

    换句话来，没有人接机，一切都在内部可以对接，不需要做任何公开通知。

    记者们无奈了。

    只要卓澜出来，他们总有办法拦下问点问题。但人家现在就不从空港出来——反正是没买到任何的目击消息——记者能怎么样？总不能冲击空港吧？

    那可是违法的！

    记者们还给卓澜的工作室发了无数的函，但皆无回应。没办法，他们只能分一部分继续在空港候着，然后另一部分想办法听密宗所在。

    是的，密宗之所以是密宗，因为人家真的很神秘！神殿位置根本找不到！

    当然，房管局可能有，但还是那个道理，谁敢去违规拿消息？

    记者们不由得感叹，这个密宗的管教真是严格。视频都出来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信徒出来偷偷爆料卖钱，这得是多忠诚啊！

    其实他们想多了。没人爆料，是因为密宗原本的信徒很少。即便现在人数增加，绝大部分还没资格到“总部”的神殿去，能去的人当然是忠诚度很高的。

    总而言之，航班进港一天后，几艘飞船直接从航班里飞了出来。它们汇合在出港的其他飞船当中，出了片区后才分开，朝神殿进发。

    密宗早已把定位发给了卓澜。

    他们想要远离尘世，搞点贴近大自然的、修身养性的地方。但他们可没有精灵族有钱，买不了海岛，所以只能缩在深山老林中。就这深山中的所谓神殿，都是以前的人传下来的，现在不过是一次次翻新而已。要是让如今这支密宗拿钱出来买地、建房子、运营，那可真是为难。

    好在他们眼下出了个听得到“神谕”、有点“神力”的“神子”，信徒多了，捐赠多了，估计日子就能变好了。

    然而关于“挑衅卓澜”这件事，密宗内部其实是有点分歧的。

    忽然从普通信众觉醒为“神子”的人，当初“神明要求处死血族”，密宗的人们一时间还不确定要怎么办。商讨来商讨去，他们决定，网上公开这件事。

    一来，私底下去单挑卓澜的话，想也知道，不过。

    二来，在网上公开的话，万一卓澜不理他们，岂不是白白蹭到热度？

    至于无视“神子”的话，暂时不在考虑之中。他们想让自己这一脉昌盛起来很久了，没道理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又白白放走。能和神明“沟通”什么的，简直“天降大任”啊！

    然而他们没想到，卓澜不仅回应了，还真来了。

    还带着直播机器！

    整个密宗都如临大敌。

    他们害怕卓澜是来搞破坏的，但又觉得，即便是吸血鬼，总不至于当着全星际的面杀人吧？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拼了！

    而且，万一他们的“神子”真的给力呢？

    那岂不是在全星际都一炮而红？！

    怀着这种侥幸的心理，密宗的神殿，向血族敞开了大门。

    ***

    卓澜刚收到安诺那条“已在附近部署，三分钟可直接到达殿内”的消息，就看到面前百米外，神殿大门缓缓开。

    他摁灭通讯器，挑眉道：“没想到还有神殿大门主动向我敞开的一天。”

    盖拉德维尔在旁边，低笑道：“我现在相信，时代是真的变了——人类越来越蠢了。”

    阿尔沙也站在边上，看了一眼神殿，淡淡道：“没什么神明的气息。”

    巨龙费奥多罗则评价神殿本身：“这也配叫神殿？连一点金子都不镶上去？”

    “或许钱都买了彩绘玻璃吧，哈哈哈。”赫宁恶意评价了一句，然后问卓澜，“开始直播吗？”

    卓澜点头：“播吧。”

    赫宁在通讯器上发信号，数十台拍摄蜜蜂飞了起来。直播团队还是之前拍血族切磋的那个，但是导播换了一个，以前那个擅长拍运动，现在这个擅长拍故事、还在构图方面颇有造诣。

    拍神殿的景象，构图好了，格调也就上去了。

    机器全部到位之后，江一弘也在后台收到信号源，开了直播频道。

    等候多时的网友们顿时激动起来。

    【啊啊啊开始了！】

    【卧槽他们就这样走过去？！】

    【操，这个画面，山中神殿和几个步行接近的人，绝了！】

    【啊啊啊镜头太远了，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次一样可以选镜头？金发的是卓澜，银发是三代，剩下的几个是谁？塞西尔江一弘吗？】

    群众纷纷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同样在看直播的莉拉，忽地挑眉一笑。

    “魔神、巨龙、血族、狼人……你们这是去见‘神子’，还是去弑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