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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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囷囷很乖巧,被她一哄,就不哭了,每天跟在她身边,她左右才两岁,又跑又跳,还可以很清楚地表达和与人交流,如今,承冀也快两岁了,肯定也会话了,也不知道在皇宫里过的怎么样。从南戎回来,处处还是春花灿烂,转眼间又是一年荒草萋萋,荻花瑟瑟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的儿子?很快是多久?

    忍了好久,囷囷这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哭喊着叫娘,怎么哄也哄不住,谁哄都哄不住。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她不在他身边,他是不是也有特别想念自己的时候,就这么止不住地哭泣,谁也哄不住?

    江洲绞尽了脑汁地哄她,将她抱起来,来回走动地逗弄,好不容易才将她哄住不哭。可她也不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想她娘。囷囷很瘦,一头黄毛稀稀疏疏,眼睛却又大又黑,大睁着凝视为她梳理黄毛的颜倾,问:“姑姑,我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颜倾一愣,与江洲对视一眼,骗她:“囷囷乖,你娘亲了,她很快就回来,只要囷囷不哭,她就早些回来。”骗她时真怕她又问起娘去哪儿了。

    囷囷点点头,安静下来又伏在桌子前开始发呆。

    江洲摸摸她的黄毛,夸道:“囷囷真懂事。”囷囷眨了眨眼睛,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江洲轻轻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一回头就看见颜倾在偷偷抹泪,他知道她正在想他们的儿子。

    他走近,将那哭泣的女人圈在怀里。她哽咽着埋在他怀里低声哭诉:“囷囷的母亲不在身边,刘恪也顾不上她,我看见她……就想到了咱们的孩子。承冀现在在皇宫里一定就像囷囷这样……”

    听得他眼底很快也泛起潮意,他也想念儿子,他比她更期待见到儿子,虽知道长什么样子却未曾谋面的儿子,他真想架起他来抛上天去无休无止地逗他,给他全部的爱。

    “卿卿……”他忽然这样叫她……

    自夫妻重聚之后,他好像更喜欢叫她晚晚,很久没有这样叫她了,她总感觉他们之间没有以前那样亲密。她也能感觉得到,他是非常爱她的,可却一直都心翼翼,好像想要非常努力地让她重新接纳他一样。可事实上,他在南戎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倒是自己受了许多苦,差点丢了性命,难道是因为……而愧疚?他现在如此心翼翼,低到尘埃,百般讨好自己。这让他们夫妻之间反倒有一点拘谨。今日,他竟这样亲密地喊她,久违的感觉,像初次如此唤她时带给她的那种悸动。

    “卿卿……”他还在呼唤,滚烫的吻已经烙印在她美丽的蝴蝶骨,炙热的手抚去她莲房,擦出火来,他将她抱起,压在案上亲热:“卿卿,我们再生个女儿吧,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她一定比囷囷更乖巧懂事,将来,一双儿女环绕膝下,多好……”

    ……

    刘愠派来抵御的援兵很快也全军覆没,襄阳不日便被攻下,刘恪的下一个目标在收复南阳,一路北上,直捣皇城。

    八百里加急牒报送入东宫:“南阳侯倒戈了,不知长沙王许了他什么好处,南阳侯竟将誓死御敌的命令抛诸脑后,不但不抵抗,反而大开城门迎长沙王大军入城。是以,长沙王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收复南阳,而满城的百姓竟拥道争观,欢呼不绝。”刘愠手一松,牒报摔在地上,正焦头烂额,又听来人通禀:“启禀太孙,门外有一王姓男子求见,此人自称曾是长沙王府中幕僚,还给太孙带来了一人。”

    刘愠即刻宣人觐见……

    “你叫王楷?”刘愠量他,“你带的人呢?”

    “已交给殿下的士卒。”王楷拍了拍手掌,两名士卒将那女子押了进来,她一脸惊恐,花容失色,满面尘垢与泪痕。

    刘愠一怔,不由勾唇,唤人梳洗,送入寝殿……

    皇太孙妃听闻刘愠连日来宠幸一女人,又听人那女人似乎还是长沙王的侧妃,还听过去听的婢女回来,那女人肖似扶安郡主,气得不顾自己即将临盆,匆匆起身要去看看那个女人。这一起竟破了羊水。

    婢女高呼,宫人鱼贯而入,手忙脚乱地伺候皇太孙妃生产,产婆一看,骇得不出话,皇太孙妃的情形极险,十拿九稳为难产之征,果然,折腾了一昼夜后,皇太孙妃也没能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出血过多,又耗尽体力,一尸两命……

    ——

    距离上次分别又快一年,再见到姑时,颜倾惊讶不已,姑的变化实在太大,个子高了,人又瘦了,虽然那华服锦珮、珠饰发髻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称,一眼望去,还是一活脱脱的美人。可让颜倾最惊讶的,是她眼神里的纯真竟再不复寻觅,眸底的愁绪若隐若现。她坐在南阳侯世子身边,静若处子,整个人犹如已脱胎换骨。

    姑的美貌真可谓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几年后,又不知该美成什么样子,便是如今这样的容貌,已经足以让席上的男人们移不开目。

    南阳侯世子时不时侧过脑袋关切地对她贴耳询问,颜倾想,他对她应该是极其宠爱的,万幸,姑没吃什么苦,应该也没受什么委屈。可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她的眼神,她总是莫名心痛。姑微微蹙着两弯罥烟眉,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哥哥,目光一动不动,眼眸似含千言万语。

    与她对视,江洲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握住酒樽的手指加大了力道,直攥的骨节发白。颜倾从桌子下面执了他的手,他侧头看了颜倾一眼,又转移了视线恨恨地去瞪那南阳侯世子吴策……

    帘外一轮秋月皎洁,颜倾亲自给囷囷洗了澡,又伺候她睡下,决定去看看姑,照着下人指的路,寻到了姑的庭院。

    甫入庭院,竟看见了江洲,他们兄妹抱在一棵梧桐树下,他背对着自己,月光在姑的侧脸,映照出半面泪意,梨花带雨犹不及。月光像波光潋滟的积水晃荡在庭院,梧桐树枯黄的叶子纷纷自上空旋落,断断续续地落在地上,刮出沥沥的声响,犹如沉在清澈的水底。

    泪如珠玉,直落玉盘,姑伏在他怀里且泣且诉,颜倾听不清,只看见她紧紧抱着他,依稀闻见她音声颤抖地唤:“哥哥……”“哥哥……”或许她已经泣不成声,只喊出了这两个字眼。

    颜倾在一边站了很久,最终决定走上前去,铺展在地的梧桐枯叶被她足尖咔嚓咔嚓地踩碎,姑从他怀中昂起头来,揉搓着红通通的双目,他回过头来,亦红了双目。“让你嫂子陪你话吧。”江洲看了颜倾一眼,别过脸去,提步往外走,还不待颜倾问清要去哪里,他已经步如流星,消失在门外了。

    江月请她去屋里坐,颜倾难以置信,不到一年的时间,姑竟退去了不谙世事的一面,突然长大成熟了,出的那些话语做出的举动,简直脱胎换骨。

    “嫂嫂,我真羡慕你,能嫁给我哥哥这样的男人。”江月着,泪水从眼眶溢流,掩不住眸底的哀愁。

    “姑别哭。”颜倾忙安慰她:“我看,今日席上,南阳侯世子很是在意姑。”

    “嗯……”江月点头,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总是对别的女人也是那么好,这让我很不安。我哥哥多好哇,我哥哥只一心一意地待你,还不纳妾。”

    “还不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哥哥。”她微勾了唇角,想到那些女人,苦笑。

    “是,”江月又,“虽然有很多女人喜欢我哥哥,可是我哥哥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他不同,他的心不够狠,他不懂的如何拒绝那些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我不开心,他就安慰我,以为两句安慰就可以让我开心了,可我还是不开心,他还有他的妻,我只是一个妾,我哪有那么多的权利要求他?他的身边总是有其他的女人不断地出现……”

    着着,渐渐地,话语凝噎,她伤心地啜泣着,与她把手诉:“嫂嫂,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选他了,如果是嫂嫂呢,若我哥哥也这样,让你重来一次,你会选负了你的男人吗?”

    颜倾一怔,她已经是重来的一次了。“负我?”她摇头,想想前世,又想想那个以德报怨的卢姑娘,又道:“但,倘若,你哥哥负我是另有隐情,身不由己,我会原谅他的,因为我知道,你哥哥,他始终是爱我的。”她勾起唇角,点点头:“且只爱我一个。”

    听了她的话,江月也笑了,点点头,还想什么,却见她偏过头去干呕。

    “嫂嫂是又有喜了吗?”

    颜倾低头看向肚子,点头。

    “恭喜,我很快又有一个可爱的侄女了。”江月,“我哥哥,他一定希望她是个女儿的。”

    颜倾想开口安慰她几句,突然被一个急急闯进来的厮断:“郡主!郡主快去拉拉,世子,他跟我们世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