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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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策与其妻刚刚入睡,咚得一声,门竟被人抵开,惊坐而起,看清来人是江洲,还来不及穿衣,江洲已经怒气冲冲地跨上前来,一把挑起他的衣领将他拽出衾被拖入床下,两拳挥过去。

    吴策的妻子吓得大哭,忙乱地披衣在一旁大喊:“住手!快住手!别了!”江洲仍是不停,干脆将他坐在身下,拳头不长眼睛,也没个轻重,得他鼻血飞溅。吴策的妻子不得已,飞快跑出去大声唤人。很快就有下人闻声前来,可谁也拉不住。是以,找上了颜倾前去劝阻。

    颜倾赶到时,他仍坐在吴策身上,疯了一样挥拳动武。颜倾扑上前去抱住他抓住他的手臂,他扬起的拳头才没落下,气喘吁吁地望着她,镐着吴策衣襟的手仍是死死地不松,被她掰着半天才松了。

    吴策已被得鼻青脸肿,却也没有趁机还手,只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伫立在门口的江月。 江月在门口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走过去跪在地上抱起吴策的头,替他擦去鼻血,望着江洲道:“哥哥,你他做什么?他待我很好,没有对不起我。”

    江洲看了妹妹一眼,脑中的热血慢慢降下,站起身来,拉着颜倾就走。

    他人的时候太用力,自己的拳头都挥肿了,颜倾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回想着他方才发横的模样,不由嗤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生气的模样,你瞧瞧,你的手都肿成这样,你让人南阳侯世子如何见人?”

    “他活该!”他道:“谁让他当初强占我妹妹的!她还这么……”偏过头,望着她为他认真包扎的模样,他又想到了那曾欺辱她的刘愠,神情更加严肃:“念在木已成舟,他又待她尚可,我才这样轻饶他,否则,谁若动了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定亲手宰了他!”

    第二日,他又要见吴策,颜倾劝不住,不断叮嘱他有话好好,别动手人了,他点头。吴策倒乖乖地前来赴约了,俊朗的面已快肿得面目全非。

    出了门,颜倾不放心,决定趴在门外偷听,万一动怒了,自己也好随时进去劝阻,她了解他,他发怒时完全失去理智,不计任何后果。

    躲在外面,她又听见他暴躁地砸了屋子里的东西,冲着南阳侯世子暴喝:“你毁了我妹妹!”她差点没推门进去劝阻。南阳侯世子吴策倒是平心静气,语气平和地反驳:“江郎,你言之过早,你怎知我一定会负了她?你就如此不信任我?”

    “呵——”江洲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风流样,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是么?我妹妹当初什么都不知道,你怎可将她骗来你身边给你做妾?”

    吴策提高了嗓音:“不把她骗来,难道要让她在东宫做杂役、活活被折磨死?你失踪的这段日子,你晋阳侯府垮了,你父母被刘愠囚在牢狱,你妻儿被刘愠要挟,自保都不能,谁还顾得上她?我不救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折磨?我若不要了她,有什么理由让她天天跟我呆在一起免受劳役之苦?又有什么理由让刘愠放人?不,其实你父亲是可以救她的,可他袖手旁观,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父亲不就是在等着我出手么?你父亲不是一早就存了与南阳侯联姻的心思、一早就想将女儿嫁给我么?”

    江洲不话了,父亲,都怪父亲,明明可以避免那一切的,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你将她带去了你身边,你就该一心一意地待她,不该三妻四妾!”

    “你怎知我不是一心一意地待她?不就是身边多了几个女人么?你身边倒没有多出来的女人,怎么还让你的妻三番四次地受委屈?我哪里委屈了她?你倒是看?”

    江洲竟无话可了。

    “你放心!我会让她做我妻子的!”吴策站起,一掀桌子,转身走人。

    吴策一出来,撞上颜倾,敛了怒容,招呼道:“嫂子。”

    颜倾深吸一口气:“你可否与我借一步话?”

    ……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她这一年来,像变了许多。”

    吴策点头。

    颜倾又道:“我相信你对她是真心的,也看得出来,你认为你没有让她受委屈,可女人的心思啊,你真的懂么?”

    吴策抱头不语。

    “她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看见你对别的女人一样好,这会让她感觉不到安稳,即使你心里只有她,时间久了就更可怕了,你好好想想吧。”

    ……

    南阳侯一向被世人视作识时务者,这一倒戈,盘踞于大城池的诸侯纷纷效仿,刘恪的北伐更加势如破竹。刘恪还敕下严格的军令,入驻新城时,所有士兵不得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一旦发现有作奸犯科,仗势欺人者,严格按照军法处置。此举甚得民心,民众欢呼雀跃,纷纷支持长沙王揭竿勤王,就连垂髫儿也唱着童谣歌颂勤王之师。

    民众的呼声日旺,士兵的斗志愈昂。即使城池再固若金汤,对手再负隅顽抗,增援的军队再多,不至半月,仍大败于刘恪的威猛之师。刘恪的大军每至一座新的城池,还不至军队攻城,城内的人早就闻风丧胆,早早开城受降。

    派去增援抵抗的军队接二连三地溃不成军,铩羽而归,刘愠再也坐不住了,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大势已去,很快要落得兵临城下,四面楚歌的境地。

    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刘愠攥响手指,他手里还有刘恪的女人,江洲的父母,岳父母,儿子,怕什么,遂命人严严实实地围了苏府,将苏相夫妇软禁起来,又气势汹汹地冲入魏后的凤藻宫,要亲自揪出江洲的儿子。可翻遍了整座宫殿,差点将整座皇宫都掀了一遍,却不见那孩子的人影,质问魏后,魏后却摇头:“他与本宫的宫女出去玩,竟再也没回来,连本宫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本宫如何告诉你。”

    刘愠不信,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能长了翅膀,人间蒸发了不成,遂命人日夜搜捕。

    连日来,眼皮突突地跳,颜倾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噩梦不断,口中喊着承冀的名字哭醒,江洲一边替她掖被一边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安抚:“儿子不会有事的,最多不至半月,咱们就能与儿子团聚了,快睡吧,别忧心忡忡了,这里还有个快出生的妹妹呢,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仲媗。”

    “不一定是女儿呢,”她轻扯嘴角,握住他搭在她腹上的手:“或许是承冀的弟弟。”

    江洲钻入被子里伏在她肚子上听,亲吻她的肚皮:“她爹知道,一定是闺女,她和她爹连着心。”

    ……

    浩浩荡荡的大军终于迫近皇城,兵临城下,刘愠深知回天无力,命士兵将相关人等一律用麻布堵上嘴押上城楼。

    看清那绑在墙垛上的人,江洲握剑的手已经青筋毕露,力度之大似要将剑柄握断,怒视刘愠,恨已入骨。

    刘愠站在城墙上,睥睨着下面的人,狞笑着高呼:“江洲,你爹晋阳侯已经被我杀了!你娘,你岳父岳母,你儿子都在我手上!你且听好了,若敢攻城,我便将你娘,你岳父母,你儿子一个个都从这里推下去!哈哈哈哈——”

    “卑鄙!”引来下方一阵谩骂。

    “主帅,这可如何是好?”军师问刘恪。

    “稍安勿躁。”刘恪答:“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江洲的目光在那城楼上竭力搜寻,看见了自己的娘还有岳父母,却没看见自己的儿子。此时,又听见那刘愠轻狂的笑:“江洲,你是不是在找你儿子?来人,提上来!”一个士兵应声,立马提了一个孩子上前。

    随着那孩子的出现,江洲的一颗心立时蹦到了嗓子眼儿,手中利剑呼啸,自己梭梭地抖动起来,即将按不住。刘愠伸手接过那孩子,忽然高高地凭空举起,城下众人的心也随之举了起来。

    那孩子竟不动弹,不知生死。江洲恨得牙齿切切作响,热血冲脑,甩了缰绳就往前驰,被刘恪及时拦住:“你近前不是白白送死?”江洲忍住了,恨恨地抬目瞪着刘愠,-激愤填膺,一颗心紧紧揪在那孩子身上。

    刘愠的笑声不歇,慢慢将那孩子放低了一些,伸出墙垛,悬在了城墙边上,江洲清晰地看见那孩子的腿弹了两下。

    “哈哈哈哈哈——若敢攻城,我就将你儿子摔下去,信不信,他立刻粉身碎骨!”刘愠威胁道。

    满腔压不住的怒火跳荡,目视公主和苏相夫妇拼命摇头,江洲又仔细去看那孩子,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就在此时,后方传来女人摧心剖肝的一声哭喊:“承冀——”破云贯日,直冲霄汉,音声入耳,回肠九转,她不知道怎么跑来了,江洲快速抽身下的坐骑,飞奔过去截住那奋不顾身的扑过来的大着肚子的女人。他一个俯身,伸手将她捞上马背,死死地圈着她,她还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哭喊着要上城楼救她的儿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