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皇帝脱了她的鞋, 将她放上龙床,伸手来剥她的衣裳。
崇光急忙推拒:“不要,不要陛下, 天就快亮了。”
“不要什么?”皇帝手没停, 按住她很快将她外裳脱了:“算穿着衣裳睡?”
崇光觉得自己这会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天色不早了, 容儿还是回去歇息吧,不扰陛下了, 陛下都劳累整整一天又一宿了。”她往左挪一分皇帝就挡在左边, 往右挪皇帝就挡在右边。
崇光微笑着主动伸手搭上皇帝的脖子,连哄带劝地道:“陛下, 容儿刚刚错了, 大婚当天陛下也是忙碌了一整天, 陛下要爱惜自己的龙体呀,不急在这一时的。”
皇帝知道她是以为他急不可耐要跟她圆房,他的确快急不可耐了,但好歹还是耐得住,毕竟这么多年的寂寞都耐住了, 往后日子不是还长着呢嘛?也不差这一个晚上了。皇帝故意逗她:“距离早朝还有一会呢,够了。”
崇光眼前一黑, 听到皇帝那句“够了”心跳得飞快, 她不睡觉来找他只是想问下那喜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来跟他讨论政事,更不是主动送上门来和他圆房的啊——此时的崇光欲哭无泪, 她可不想把一生中那么重要的第一次在仓促之下送给他, 本来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仪式感了。
皇帝见她一副壮烈赴死的表情,快要绷不住放声大笑,拼命克制住自己, 低头含了下她的唇,接着将她按倒在枕上,故意将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身体随时要压在她身上的样子。
崇光一万个不情愿,抬手按着他的胸,阻止他立刻压下来,仍在固执地做最后的反抗:“陛下就不困么?”
皇帝望着她的眼眸幽深,抬起膝盖刻意去抵她的膝盖:“动不动就要跪,朕有那么可怕?会吃了你么?”
会……她心里声嘟囔着:此时你这副样子就像一头饿虎,扑食一样要吃了我。当然这些话崇光是不敢出口的,只敢眨巴几下眼睛。
皇帝低头去她耳边问:“跟朕圆个房,也如此不情愿?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为什么他这些话能脸不红心不跳?崇光在心里纳闷,她哪里敢得罪他,违心地:“没有,想……想要呢。”完,那脸就跟火把烧过一样。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想?想要?哪里想要呢?身体和表情都不诚实,他笑道:“放心,朕没有在此时要了你的算。”
戏弄她?崇光依旧提着心吊着胆,此时并不能完全信任皇帝。
皇帝手指勾起她一缕头发玩弄:“朕骗你的,时辰太短了,用来行房远远不够,抱你上床也不是准备要了你,只是想让你陪朕睡一会儿。”
哦,原来只是陪着睡个觉。早嘛,害得她心里跟煮沸的水一样热烈扑腾了好久。
皇帝翻身和衣在她身边躺下,身子却不离开她,依旧紧紧贴着她睡。或许是男人的身体本就热乎,时刻都能感受到他身体隔着衣服传来的炭块一样的热度,可让她怎么睡得着?这简直就是行刑,她翻了个身背对他,身子往外挪了挪,背后那人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继续贴过来。
她好不容易闭上眼睛,数着殿外的秋蛩叫声,数到意识模糊,皇帝慵懒低沉的嗓音飘来耳边:“容儿,你我二人相处时,你不必对我多礼,更不要动不动对我跪下,你就把我们看作是普通夫妻,你对我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妻子对待夫君那样,好不好?”
她没回答,装作睡着了。
皇帝手支着脑袋,凝着她的睡颜,片刻后,伸手轻轻拨开她盖在脸边的长发,携一缕放在鼻端轻轻嗅着,接着满足地自言自语:“朕也会好好疼你的,再给朕一些时日,朕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崇光一时半会睡不着了,就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得意怎么办?
第二日,崇光在皇帝的龙床上醒来,皇帝不在身边,早已更衣上早朝去了,没让人叫她,崇光一问时辰,不早了,去给太后请安已经迟了。
好歹太后是自己姨母,崇光想,这要是与自己非亲非故,估摸着要有怨言了。而姨母,顶多数落自己几句不懂事罢了。
更衣的时候,崇光发现一个女官过来了,两个丫鬟上前对那女官了几句话,女官就翻开手里的薄子,记录了下。
崇光叫住那女官。
女官走过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崇光问:“你方才在记什么?”
女官答:“回娘娘,下官记得是彤史。”
哦,皇帝跟哪个女人睡在一起,女官就会在彤史上记上一笔。
“哦,可否给本宫看看?”
女官有些犹豫。不过,女官知道崇光是皇后,皇帝亲授凤印管理后宫,太后是崇光姨母,太后马上也不再过问后宫之事,此时的六宫之主,已是崇光了。”
女官不敢得罪她这位新主,乖乖交出手中的薄子。
崇光翻了翻,看见不少静妃侍寝的记录,每见一条就是没由来的火气,然而,接下来,有条侍寝记录看得她更是火大。
就在不久前,自己和皇帝大婚之期昭告天下之后,皇帝竟然召了丁美人侍寝。
不过,他是皇帝,皇帝哪有不三宫六院的?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不宠幸其他人?可她还是心口堵得发慌。
崇光合上彤史,交给女官。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这日卧病在床。
崇光没有想到,自寿宴那日病倒之后,太后的身体竟然一日不如一日,果真是病来如山倒。
太后见她来了,屏退众人,留她单独话。
太后与她讲起这后宫的女人生存之道,讲了自己从入宫走到今日的一些所见所闻,讲了和先帝的夫妻感情,有恩爱甜蜜也有离心伤心的时候,崇光起初都没有很在意,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她没有太后那些深刻的体会,直到太后口中出:“容儿,哀家时日已无多,哀家是你的亲姨母,自是不会害你,对你所的都是哀家这个姨母的肺腑之言。”
崇光惊讶,此时仍以为太后将自己的病情想得太严重,没有非常担心:“姨母在什么胡话?怎么会时日无多呢?”
太后点头:“哀家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
“什么病?”崇光不信,以为她是病得有些糊涂了,“太医之前还姨母是因为操劳过度、急火攻心才突然晕倒的,如果姨母有治不好的病,太医怎么可能诊断不出来呢?姨母尽管安心养病,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太后冷笑。既是笑自己掉以轻心、百密一疏,让人有机可趁,也是笑她简单纯粹,毫无心机,在这深宫里,以后可要怎么生存下去?胞姐死后,她抚养她也算尽心尽力,对她也是视如己出,从不曾叫她受一点委屈,也很少责骂她,她一直享受的都是公主的待遇。虽然她也曾想着利用她,操纵她的婚事,欲让她按自己的意图嫁给瑞王,但平心而论,那不过也是为了她好,她心里还是把她当做亲女儿那般疼爱的。为了让她平安快乐地成长,她甚至从未当面对她细人性的丑恶一面,尤其是生活在这深宫里的皇帝的女人,能笑到最后的,没有几个双手干净清白的,包括太后自己,为了争宠就必须绸缪算计。她这一生的绸缪算计始于未出嫁时。
十一岁那年的某一天,她的父亲王昆被元观皇帝召入宫中,很晚才回府。那夜,她去找她母亲,却偶然在外听见了父亲与母亲的谈话,原来,白日皇帝召父亲入宫,是告知父亲,他有意纳她的长女为妃,皇帝不知道,她的长姐已被父亲私下许给了自己麾下的少年英雄卫海。父亲陷入了矛盾之中,所以与母亲商议,夫妻二人摇头连连长叹。遵旨送长女入宫,则违背对卫海的承诺,王昆会成为不守信义之人,可若驳了皇帝,会不会引得皇帝愤怒猜忌、给王氏招来祸患?正当夫妻二人一筹莫展之时,她迈步入内,对着二老下跪,:“女儿愿代长姐入宫。”
父母起初不同意,一则考虑到她年龄,二则宫门一入深似海、无情最是帝王家的道理人尽皆知,夫妇纵然知道拂了皇帝意图的后果可能很严重,却也不希望女儿入宫过勾心斗角的日子。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条分缕析地陈述其中利弊,端庄沉稳、雍容有度,那一刻,她身上彰显的风范,令父母惊叹。二老还是被她服了。
她顺利入宫,宫里的算计是家常便饭,走到今天,她也不敢一一去回想走过的路。她算计了无数人,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如愿以偿地母仪天下,又坐上太后之位,光宗耀祖。她算计了一生,算计的好累,其实早就明白种了恶因终究还是得偿恶果,但她并不后悔,这一世想得的、该得的大多数也都得到了,只是依然有些不甘心和放不下。
她死后。即使此时做了皇后的容儿,将来能不能自保都不一定,更不论会延续自己的荣耀了,要怪就怪自己从前把她呵护得太好,没让她见过什么阴暗之事。
太后虚弱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此时什么崇光都听不进去,也不再浪费口舌,向崇光交代了一句后事:“哀家死后,让王沛去你身边照顾你,她对哀家忠心耿耿,也会尽心尽力地服侍你。”
王沛便是王嬷嬷。
……
寿康宫里出来,崇光心情沉重,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心绪也无法安宁,太后这番沉重的话让她心生恐惧,她感觉冥冥中真要出什么事一样。回了瑶光殿,她让如玉挑了些补品送去寿康宫给太后。
早朝上,皇帝宣布和亲,朝堂上炸开了锅,消息马上传到后宫。
崇光手里正在脱一只冰玉镯子,如玉过来跟她这事的时候,她忽然走神,玉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皇帝让她讲自己的看法,她没有想那么多,只针对局势分析了下利弊,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如果要去和亲的人是公主,昭国待嫁的公主只有天宁和安宁,安宁明年及笄,天宁正是出嫁的年龄。
“容儿姐姐!”安宁公主的声音听着像是到了瑶光殿的门口。
崇光走出去,看见安宁倚在庭中花圃的石雕围栏边上抽泣。
看见崇光的身影,安宁抽泣得愈发厉害,几乎是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泣诉着,旁边的如玉和连儿压根没听清她在什么。
崇光却听清了,走过去抱着她。
安宁伸手紧紧揽住她,哭得愈发伤心,一边哭一边诉,如玉听了半天才听到一句完整的话:“宫女们都皇兄要让我姐姐去和亲,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将她盼回来,怎么办啊?容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