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走向，可心底的秘密被直接出，墨书霖的心还是忍不住加速跳动。

    若是被白玉茗知道，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

    墨书霖自我掩盖道：“我……不，我飞云谷上下灭门之仇，我怎么可能遗忘。”

    “你自然没有遗忘。可你报过仇了。你知道这一世要如何报仇。”老者悠悠捋着胡须，笑意盈盈地看着墨书霖。

    他继续道：“对魔尊大人来，报仇不过是时机和灵石的问题。灵石你不缺吧？你知道哪里有好东西，你就是缺个去挖的时机而已。你知道笑面白头的所有行动轨迹。”

    “你带着强大的神识回来，早已用了过半的神识在笑面白头身上。他的一举一动，你很清楚，不是吗？”因此才会半点不害怕忽然出现的笑面白头。

    墨书霖看向老者。他没想到老者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但这里是能勾动心魔的世界，知道这么多也并非不可能。

    见墨书霖已经沉默，老者更觉畅快，“你知道报仇后那强烈的空虚感，你迫不及待想要在这段时间抓紧唯一无条件对你好的师尊。”

    “这一世，你家人的魂魄留在引魂幡里。你害怕家人知道你入魔后的反应，你想在众叛亲离前赶紧绑一个人在你身边。”

    “白玉茗，就是你想要绑住的那个人。”

    墨书霖闭上双眼。

    被戳中了心事，墨书霖和每个平凡的人一样惊慌，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旁人得知后会引起可怕的后果。但墨书霖不是孩子，不是少年，他是活了万年的魔尊。

    “重生一世，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报仇。你在乎的是你自己而已。”

    “而我，只是想给你，你所要的。”

    老者的话如恶魔的低语，引诱墨书霖走向未知的深渊。

    墨书霖重新睁开双眼，眼睛恢复平静，“嗯。你得对。”

    “……”老者没想到墨书霖会是这个回答，愣怔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就不反驳一下？”

    被中心事，要么就迫不及待就想从他这里得到力量，要么就状若癫狂地反驳他的话，盲目排斥。甚至有人慌里慌张地跑开，急切地当一个懦夫逃兵。

    墨书霖却完全不同，不仅坦然接受了他的话，更是冷静地没有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这令他太惊讶了。

    不管几岁，有几个人能一边接受自己的欲.望，一边保持着超乎常人的冷静？

    “为什么要反驳？你得这么对。”墨书霖的声音越发平静。

    老者：“……”

    “所以你想怎样？”墨书霖问，“要实现我的愿望呢？”

    “还是要故意给我希望，然后又给我绝望？”

    “或者更厉害一些，你先把我变得很强，然后将我关这里，让我永远出不去，光有强大的力量报不了仇，最后只能用力量向你换取离开的机会，再度变回废物。”

    老者听完墨书霖的建议，差点以为墨书霖才是那个困住人的心魔，而不是他。

    “怎样，你想选哪个？”墨书霖追问道。

    老者：“……”

    见老者不出声，墨书霖又接着道：“所以，你要实现我的愿望了吗？”

    “……”老者知道自己一旦问出口就不再是上下关系，可他仍非常好奇，“你就不想变强吗？”

    刚才的那些话无疑是墨书霖最心底的想法，但知道自己能赚十万枚上品灵石和忽然天上掉十万枚上品灵石是两种情况。

    换作普通人，哪怕知道自己能一点点存出十万枚灵石，也不会拒绝这一笔天降横财。

    如果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墨书霖自然想要的。

    墨书霖知道自己欲.望，却也知道自己要克制修剪自己的欲.望。

    墨书霖知道他还太弱了，只能多费一番口舌。他转过身，向结冰的河水方向走了两步，看着冰下的游鱼，心情开朗了许多。

    “你确实中了我的心。我确实非常想要变得强大。但，魔修、道修、妖修，佛修，都有一个共同的字。”墨书霖缓缓道，“修。”

    没有谁能比他更迫切想要变得强大。他不仅背负着飞云谷灭门之仇，更有一个修为高深的生死契约者。

    前者像一条鞭子，仇恨和痛苦不停抽着他前行，让他不要忘记飞云谷血海深仇。后者像吊挂在身前的胡萝卜，如果他不赶紧追上，胡萝卜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羽化成仙。

    他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变强。

    但老者给予的强大好比忽然落下的重量，没有强大的肉.体作为支撑，他如何驾驭这猛然到来的能力？

    不是谁都有能力接下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至少墨书霖清醒地知道现在的自己接不住。

    “好好好。不愧是能走到顶峰的人。老夫今天就破例，我实现你两个愿望。”老者想不到墨书霖还有如此觉悟，当真佩服。

    老者朝墨书霖一直，一道仙法被进墨书霖的身体里。

    墨书霖听见老者的话，难免一喜。

    两个愿望，听起来修为和爱情都能双丰收一般。

    就在墨书霖忍不住期待自己的愿望要被实现时，他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他的身体迅速长大，从十岁的少年长成二十二岁的青年模样。

    衣服也跟着换了模样，此时的墨书霖穿着一身黑底金边宽袖衣袍，半披散的头发，金子造发冠。模样俊朗，带着些许威严狠厉，却又没有半点魔修的邪狂。

    老者还故意做了一面冰镜，让墨书霖将自己的样子瞧真切。

    墨书霖很是无奈，可看到并非魔修的自己，墨书霖确实感到了开心。他有一刻真以为自己能摆脱魔修的身份，以正道之身立足于修者大陆之中，向父母一声无愧于心，不负祖宗所托。

    只可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体内的魔气还在，他只有走上魔修一道才能变强。

    墨书霖看了看自己，疑惑道：“长大不该只算一个愿望吗？”

    “我让你迅速长大，有爱人的身体。也给予你能为爱人做出好东西的双手，让你拥有带给爱人幸福的能力。”老者从容强调，“所以这是两个愿望。”

    墨书霖：“……”

    仙的确是仙，但称不上人，听不懂人话。强行两个愿望。

    “你不要骂我，在这里，你鄙夷我，我是感受得到的。”老者干咳两声。

    “不过你想得也对。爱一个人，可得记住好好听听对方的话，认真了解对方的需求。思己及人，懂了吗？”老者到这里，身体已经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墨书霖知道老者消耗了太多灵力，已经维持不住身形了。

    墨书霖有些着急，连忙道：“你要走了吗？”

    “对。”老者以为墨书霖在关心他，露出欣慰笑容。

    笑容还没达眼底，他就听到墨书霖紧张地：“离开前，还请前辈送我至师尊的心魔幻境处。”

    老者：“……”

    “唉，罢了罢了。去吧。”老者挥挥手，将墨书霖送走。

    他还觉得这墨书霖是个可造之材，怎么性格这么气人呢。

    只是他再觉得墨书霖不错，临危不乱，处事不惊，也无法和天道强人。人为何总有命中注定一？他成了仙，又陨落，却还是参不透啊。

    参不透。

    老者捋了一把胡子，撑着杆，独钓在这大雪寒天里。

    竹竿瞧着非常老旧，如他这主人长相般，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竹竿上绑着一根五彩斑斓的鱼线，这根鱼线穿过冰层，落在冰水之中，被向下游流淌的水带得一晃一晃。

    *

    白玉茗很快就知道自己不是回到了地球。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都是他的过往。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个虚幻世界无法补全他的想法，因此总有些BUG，像某个该放着雪糕的摊子变成了糖人摊，或者是想象不出的员工服成了一套修者大陆的门派弟子服。甚至还有可爱的柯基口吐人言，主动喊长得好看的姐姐去摸它的脑袋。

    白玉茗没有责怪这个环境，他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来到修者大陆之后，他看了太多话本，导致他记忆有些混乱。幻境也就变成了这种古代与现代结合的奇特形象。

    但除了这些BUG，白玉茗觉得这世界还是挺不错的。

    尤其在白玉茗被阿七带着去网咖通宵之后，白玉茗简直想要在网咖里大喊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妙，社会主义呱呱叫。

    白玉茗最后还是矜持住没有喊出来，不过他将这段话在游戏里狂刷了一遍又一遍。刷得红方的上下路外加野，刚把大招学会就跑到中路，把他压在防御塔下狠狠地摩擦地面，非常残忍。

    白玉茗最后拿了个0-14-7的优秀成绩，半点没有不开心，反而愉快的叫阿七继续下一局。

    阿七委婉表示换成娱乐模式，白玉茗却不管不顾地非要排位。

    反正这是假的世界，他还娱乐个什么娱乐。

    在白玉茗的异常兴奋下，两人的段位从钻石掉到了白银，最后在阿七苦苦哀求下，两人去了KTV。

    去了KTV，阿七才发现这是新一轮炼狱。

    白玉茗就跟吃了一百个电池似的，触电般嗨得不行，还不带断电。他们那从游泳到网咖再到KTV，白玉茗都不带停的。

    阿七累得不行，都躺在沙发不愿意动了，白玉茗还在拿着麦克风大吼“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白玉茗是淋漓尽致得痛快了，可他瘫倒在沙发上起不来。

    “你这是怎么了？失恋后的放纵？”阿七搞不懂白玉茗怎么这么嗨。

    阿七是用麦克风问的，所以整个包厢都回荡着他的声音，白玉茗能够听见。

    白玉茗回答时还拿着麦克风，跟着音乐摇摆身体，“你不懂，你要是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一切娱乐、没有汉堡炸鸡汽水的地方待了一年多，你也这样。”

    “这两年，这也太可怕了吧。”阿七想到自己因为疫情关了前后三个月就难受得紧，很难想象白玉茗这一年多两年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可不是嘛，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白玉茗想到修者大陆的苦闷无趣，他就越发不想离开这个幻境。

    想起汉堡包的味道，白玉茗嘴就馋了，“我点汉堡，你要不要加单？”

    “你还唱？我们走了吧？”阿七看到凌一点的手机，内心绝望，“都一点了，还不回去睡觉吗？”

    他不该为了不掉分来唱K。

    “睡什么睡，科比，你知道洛杉矶每天早上四点钟是什么样子吗？我们也来瞧瞧四点钟的KTV是什么样子。”白玉茗根本不想走。阿七又不是真的阿七，这世界又不是真的世界，他可得把握每一分钟，先玩个尽兴再。

    “不好意思，不能营业到两点。文化局规定两点后要停止播放音乐。”阿七面无表情道。

    “我们再回去网咖。”白玉茗立刻。

    “求求你做个人吧。”阿七道。

    “我本来就是兔子，做什么人啊。”白玉茗见进入歌词部分，开始唱道：“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在一首美妙的《好日子》里，阿七绝望倒在沙发上。

    KTV包厢门被开。

    门里的白玉茗和阿七看向门口忽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背着光，看不清五官，但光线将男人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好看。男人身高一米九，一双长腿笔直修长，穿着黑色的休闲西装，却因为站姿笔直而给人一股强势感。

    墨书霖来之前还为白玉茗担心，害怕白玉茗从未攻克过心魔，无法破开自己的心魔幻境。哪想白玉茗这家伙压根就是不想出来，在自己幻境里玩得极度快乐，醉生梦死，忘乎所以。

    “帅哥，你长得有些许眼熟啊？”白玉茗瞧见门口身穿现代服装的成年墨书霖，一时之间没能认出墨书霖来。

    墨书霖：“……”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再抓白玉茗好好谈谈什么叫礼义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