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这天下午, 各皇子始终懵逼不在状态。
原本大伙儿在围场里顾自比试玩乐地好好的,皇叔突然阴沉沉地回来了,并且给他们加练加试一直到深夜, 大有一副借人发泄闷气的势头,直到各宫的娘娘派奴才来问了, 这才放行让他们回去。
而作为正主的沈姐姐,从受伤被皇叔带去包扎,便翘课再也没回来过。
皇子中传开,约摸是沈姐姐在老虎面前摸胡须, 把皇叔弄生气了,但皇叔又舍不得对沈姐姐发脾气,这才降怒于他们这群年轻人。
从那日后, 大伙儿便惊奇地发现沈姐姐一个很好话的人, 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白日在上书房除去完成课业,便安安静静地坐自己桌案前,写她那叫做话本的什么东西,因为有十一和十六护航,其余人也不敢扰。
至于皇叔, 那就变得更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了,本就嘴坏没点情面的主儿, 一旦刻薄起来,基本日日开启地狱模式,叫他们过得水深火热。
好在再猛烈的暴风雨也有过去的一天,许是皇叔也察觉自己这段时间迁怒于他人的行为过于幼稚、孩童脾性了, 不上具体哪天起,总之他不会再无故罚大伙儿抄课本,甚至偶尔开始告假不来上书房, 由太师院的老太傅代劳,就连每日午后的武场训练,也都换成首辅大人给大家上课。
大家起初多少不习惯了一阵子,不过听闻皇叔是有众多国事繁忙,再加上边境传来一些不好的风声,城里人心惶惶,也就纷纷老实下来,无论对老太傅有多少不满,也都夹着屁股每日乖乖到上书房报道,不敢扰皇叔,让他再为他们辈的事分心。
随着临安城最后一片枫叶落尽,火红的秋天过去,凛冬彻底到来。
对百姓而言,这也是各种意义层面的凛冬。
南方的战况隐瞒多时,还是在城中不胫而走,引发百姓大规模的动荡。
据传,白芷圣女投秦助纣为虐,在接连几次大战中,于我军粮草投毒。虽毒不至死,但也直接导致将士们精神萎靡,身虚体弱,难以应战。
加上秦国与燕国联盟,共同包围,即便我军早有预测,但因军力衰败,实无抵抗之力,最后连失城池三座,溃败千里。
穷途末路之际,只得以江南东陵江为界,死守最后防线。
众所周知,江南乃鱼米之乡,大启上下数十座城池都靠他们供应粮食,然而此刻那里成了战火硝烟地,只怕过不了多久粮米就会成为百姓哄抢的稀少物,倘若战争再持续久些,粮米变得有价无市,届时就真的只能挨饿等死了。
同日,童话镇新书在没有任何宣传推广的情况下,临时决定发售。
那天傍晚,城里下起了茫茫大雪,这是临安城今年冬日的初雪,整个皇城银装素裹,童话镇前排着长龙似的队伍,漫天雪花在人身上裹上一层淡雅白妆,倒与书名《白头吟》相得益彰。
这是巨先生笔下的第五本书,也是第一本未经杂志期刊连载,便直接发行完本的。
书价是从前图书的一半不到,第一批开售的千本善本中,扉页皆有巨先生的特签,开篇还题着不同的寄语,一句句简短有力,慰藉人心。
巨先生的这本新书,好比天降雨露,扑灭了民间因不安混乱升起的燥火,神奇地成为了百姓中的一剂定心丸。
当初撰写这篇话本时,为了增大戏剧张力,沈宴秋便着力描绘了许多战争场景,与如今的现实境遇不谋而合。而这本书最开始的意图,除去鼓舞爱情中受挫的女子勇敢面对,也是料想到会有战争爆发的一天,想陪伴大家度过最艰难的这段日子,是以在书中勾勒了许多战火里的温情画面,以期有团结人心的力量。
事实上她也真的做到了,书中朝廷的应对有力,巾帼的不让须眉,以及将士的兵法谋略,像是一个个灵动真实出现在眼前的榜样,充满生命,很大程度的安抚了民心。
百姓们渐渐恢复了平常心,不再闹街□□,恢复正常生活,等候朝廷的政策与安排。
后来消息传到朝堂,巨先生也成了大启百年历史中,以一只笔杆左右安定民生的第一人,证明了文人从墨的伟大力量,给国家筹来更多时间与精力,是以宫中太师院的人商量着给她绶带勋章以嘉奖。
但奈何巨先生的真人实在太神秘莫测了,一年里城中大规模的扒马甲活动都进行了两次,从第一才女沈南卿猜到孤寡美人江念,无一落空,没探得半点风声,最后只得做了象征特殊身份的金丝带与懿奖的公文,送到童话镇里,请段老板代为转交。
要知道金色是只有帝王、皇室才可以佩带的色彩,这对文人来讲,实属无上殊荣。
沈宴秋最后在宫里收到手时,可谓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前两日在上书房,她还被太师院的老太傅训斥,是不开窍的草包,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她这般乱史经纶的学子,今儿个就得到了太师院那儿送来的讴歌褒奖,看这洋洒措辞,当真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
不过摊开了讲,她做的那些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佐料,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朝廷的应对。
好在此番朝廷政策的下放也开展的十分迅速,将南方形式开诚布公地进行明后,便发出了公告,年后会由首辅亲自带兵出征,率神医若雨及太医院一班子人手前往江南支援。
薄易在边境历练七年,“战无不胜”的称号可谓闻名遐迩,还为大启开辟了不少疆土,如今有他出马,百姓充满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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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秋写《白头吟》时,基本把自己的全部情绪都沉浸去了。写完后花了好长时间,才从书里走出来。
渐渐地,她不再抗拒去与人群相处,恢复了一部分的人际交往。时间久了,也会开始参与起上书房诸皇子课后组局的茶话会。
这天,一行人择了太子的东宫,将两扇落地推门大展,在他的观景房里烤炭观雪。
六皇子姗姗来迟,一边脱下铺满雪花的斗篷给侍者拿去清理,一边哈气搓手地往里走:“我来时经过大明宫,听宫人们,江南那位姓霍的富甲这几日动辄往宫里跑,回回带上她家闺女。是此番秦启大战,要水战,但咱们船舰设备落后,只能与那商贾合作。听那老头儿狮子太开口,想将家里闺女嫁做摄政王妃,才愿意答应朝廷的要求。”
九皇子应和:“确实,我昨儿个还听我母妃起,此番与霍家的合作事关重大,她和芸娘娘招待了霍家姐一整日,可能真有联姻以救燃煤之急的算。”
姜水原本正倒腾着炭火,听言没好气地将铁锹往炭炉一扔,啐道:“我呸,我大启什么时候孱弱到还要靠牺牲皇叔婚姻大事来拯救了。那霍姐长那么大没见过男人是不是,哪有一个姑娘家像她那样上赶着嫁人的。”
“话不能这么。”三皇子宽解道,“霍姐姿色不差,与皇叔也算登对,倘若真能对国家战事有利,多纳个妃子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水战是大启弱点,霍家以此要挟,只能他无奸不商,怪不了旁的什么。”
姜水听不进去,冷嗤一声:“你们男人左拥右抱的当然只顾自己开心了。皇叔倘若真因这点缘故就娶了那霍姓女子,我就再也不认他这个叔叔了。”
姜白神情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吞吐半天,总算道:“那个……孤早上的时候就听父皇提起,今儿在大明宫招待霍家父女,可能是有把婚期敲定下来的算。”
此言一出,方才还一直平淡无波在煮茶的沈宴秋动作僵了僵,直到手腕被蒸汽烫红,这才一个激灵地将手缩了回来。
姜水眼尖抓过她的手吹气,呼呼道:“秋秋姐姐你没事吧,疼不疼?要不要拿点药膏涂涂?”
沈宴秋只觉得室内的暖气熏得她有些窒息难受:“我没事,只是屋里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她着径直起身,走了出去。院子里的积雪很厚,脚刚迈进去便有刺骨凉意席卷而来,风雪扑在脸上,叫人瞬间清醒。
姜水来时鞋子湿了,被宫人拿去烘干,一时无法追上,只得站门边大喊:“秋秋姐姐,外面天冷,你好歹把斗篷带上啊。”
沈宴秋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走远,化作雪地里的一个黑点,绕出阆苑不见。
姜水气愤地跺跺脚,回身冲屋里面面相觑的几个哥哥弟弟们骂道:“都怪你们,没事提皇叔做什么!”
众人无辜,摸摸鼻尖,心虚声道:“你不也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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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秋出了东宫便四处乱绕,等回神才发现自己竟这么一路走回了凝辉殿,最后坐在姜九黎经常垂钓的湖边,望着已经结成冰块的湖面发呆。
天空灰蒙蒙的,雪还在簌簌落着,手脚冻得没有知觉。
身后的道有两个宫人路过,因为她坐在盘踞粗壮的榕树后,并没有被发现。
“咱们凝辉殿拾掇拾掇,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女主人要搬进来了吧。听贵妃娘娘对那霍姐前后礼遇有加,想必是已经把人当妯娌对待了。”
“哎,我还一直以为偏殿那位能成为咱们王妃呢,毕竟人美心善,跟咱们下人相处也不会摆架子。”
“旁的做得再好有什么用,姑娘在这宫里,最多只是个做嫔妾的命。沈府早已没落倒台,谁会选个没有任何益处的女人当自己正室呢。”
“也是,估计等王妃嫁进来,姑娘就要被赶出去了吧……”
“希望殿下能好心把她留下吧,家都没了,出了宫还能去哪儿呢。”
随着脚步声渐渐飘远,碎语声也消失不见。
沈宴秋望着散发悠悠寒气的湖面,蓦地轻叹了口气,半晌,又带着点唏嘘感慨地笑了笑,很是自嘲。
倒没想到,她那么要面子的人,有天也会成为别人同情的对象。
抬手揉了揉脸,冻得红彤彤的指尖碰上已经有些发麻的脸颊,就像两块冰疙瘩堆在一块儿,谁也温暖不了谁。
沈宴秋想,一定是今天的风太大了,要不然为什么明明已经没有感觉了,眼眶还是会红。
用力闭眼压下鼻尖的酸意,一件温暖柔软的斗篷在她肩上落了下来。
沈宴秋怔了怔,脸从指尖抬起,缓滞地回头望去,看清来人后有些讶异,因为太久没有开口,嗓音显得几分钝:“清风?你怎么会来?”
作者有话要: 众所周知,清风是个合格的好助攻。
我休息会儿看晚上能不能二更,不必刻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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