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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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久看着面前泛着寒光的矛头,眼珠缓慢从一侧扫过,悄悄吸了口气。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从旁边踱步过来,而那背影,她更是无比熟悉。

    叶久闭了眼,声音有些沙哑:

    “萧栏枫,竟真的是你。”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一身棕色的皮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如神将下凡一般。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叶久攥了攥拳头,张开了眼睛,面前萧栏枫一如海棠树下那沉静文雅的模样,可此时在她看来,和披着羊皮的饿狼没有两样。

    她思索片刻,轻笑了一声,“若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主子已经去了日华殿了吧。”

    日华殿,是平日举行皇宫大典,皇帝更衣休息的地方,一般皇帝偶有不适或是醒醒酒时,也会去那里稍作休息。

    萧栏枫勾唇一笑,“事到如今,久还心系陛下,真是忠君爱国啊。”

    叶久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然而下一秒,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有些颤抖,“萧栏枫,你……”

    许是明白叶久在想什么,萧栏枫唇角漾起一丝邪魅的笑,“别急,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保证她们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叶久仿佛顷刻掉进了冰窟里,周身一片寒冷。

    韶儿和二舅哥可是从他手上拿走的出城许可,那么……

    “萧守备,你还与他废什么话,这镇远侯向来诡计多端,心被她套了进去。”

    一红袍绣银男子从旁侧走出来,两侧侍卫纷纷拱手,“裘大人。”

    裘心池上下量了叶久两眼,丹凤眼眯的狭长,脸上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叶久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男子,渐渐握紧拳头,“陛下这般大力整顿朱阁,竟还没把你这个漏网之鱼揪出来。”

    裘心池轻笑一声,“裘某衷心不二,镇远侯这话可折杀我了。”

    叶久哂笑一声,“就这样还给自己找退路呢,你可省省吧,但凡你们今日稍有差池,明日我定要在城门楼上好好欣赏诸位的人头。”

    裘心池面色一寒,冷喝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押下去!”

    叶久被士兵扭住了肩膀,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咬着牙沉声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必定饶不了你们。”

    ……

    日华殿。

    十几只蜡烛静静地插在烛具上,寂静的大殿中灯火通明。一阵细风吹过,火苗乍明乍暗,照耀的床上的人影摇摇晃晃。

    “楚时愃,你好大的胆子!”

    楚时慎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只了几个字,便已经隐隐的喘了起来。

    白墙上,一个明显低矮的黑影缓慢平移过来,还伴着木头摩擦的吱扭声。

    贤王坐在轮椅上,淡笑着看向面目狰狞的楚时慎,慈爱的合了下眼睛。

    “六弟,一句少一句,我想你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我,应该不想把机会浪费在这些粗俗无用的字眼上吧。”

    楚时慎颤抖着伸出手,然而连贤王的袍子都没有摸到,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一直在骗朕。”

    贤王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他抬起手臂,错愕的看了两眼,“难道这还不明显吗?”

    随后,他收起了浮夸的表情,眼里透着薄凉的光,“我就是骗你,从头至尾,我都在骗你。”

    楚时慎闻言指尖微微发抖,只觉喉咙处不断翻涌,他用力把那股腥甜的味道压了下去。

    “气急攻心啊,那可不行,我这些年辛苦攒下的政绩,还要一一给六弟听呢。”

    贤王轻笑着理理衣袖,看着飘摇的烛火,玩世不恭的脸上布满了静谧的诡异,他微微一笑,缓声开口:

    “不过故事那么长,要从何起呢。”

    “那就从两年前,你远在宿州,而我那傻三弟却悄悄将手伸到我这里时起吧。”

    许是也知道挣扎无望,楚时慎此时渐渐安静下来,只一双浅棕色的瞳仁执念般盯着贤王。

    贤王却不以为意,语气依旧轻松,“父皇育有六子,除去最的十七弟,活下来的,便只有你我和沐王三人。”

    “而那时父皇身体还康健,老当益壮,虽已年过百岁但还未商议立储之事,大臣们私下纷纷猜测,但父皇却从未直言回应。”

    “因为他心中有所考量,想让我与三弟相互制约,互相消耗,来维持朝堂上的平衡。”

    沐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扫过楚时慎执拗的眼神,轻蔑一笑,“可我那个傻奸傻巧的三弟,偏偏想破这个平衡,派人接近我的亲信大臣,甚至将眼线安插在我的身边。”

    贤王轻轻揉了揉膝盖,双脚落地,忽得缓缓站了起来。

    楚时慎一时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爬上了的眉梢。

    贤王见状,轻轻一笑,“哦,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现在之所以躺在这里任我拿捏,可不是你喝的酒那么简单。”

    楚时慎一怔:“不是酒,那还有什么?”

    “看来,六弟对王太医的安神汤,很是满意啊。”

    楚时慎脸色一白,只听得贤王面上带着浅笑,声音温柔似风,“安神汤里的无念草遇上酒里的无忘花,轻则昏迷疯癫,重则当场断气。不过想来六弟是幸运的,现在还能在这里和我叙叙旧。”

    楚时慎气的牙痒痒,但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一样,除了瞪瞪眼、咬咬牙,什么事也干不了。

    贤王慢慢踱着步,思绪又一次飘远,“三弟既然不仁,那便不要怪我这个当兄长的不义,在我知道他想将我私征田地、吞没饷银一事密报给父皇时,我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利用奸细将我要设宴毒杀三弟的消息传递过去,三弟果然上当,当日带了大批暗卫,甚至请了忠义侯和皇叔前来,想要当场抓我现行,然而我却借此机会,将全部征地吞银的把柄抛到了我的亲信大臣身上,然后将我自己摘了个干净。”

    楚时慎微微拧眉,他没想到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你的亲信,是前吏部尚书祁正则?”

    楚时慎见贤王没有应声,又问了一句,“为何是他?”

    吏部怎么都是用人调遣上极为关键的一环,他有些不明白贤王为什么会舍弃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

    贤王轻笑一声,他顿了顿,不轻不淡地道了句:“祁正则那老家伙,虽扶持于我,却总对我的事指手画脚,若不是……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楚时慎眸中有一丝震惊,他嘴唇微颤,似是对贤王这般任性有些没反应过来。

    贤王似是想到什么,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又开口道:“三弟本以为此一举会彻底击垮他继位路上的所有障碍,殊不知,越是畅通无阻,越是会引起父皇的猜忌。”

    贤王讥讽一笑,“父皇身体越来越不好,却依旧不肯松口,而三弟那傻子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在朝中大肆网罗官员,但他不知,我已将势力渗透进了他的身旁。”

    他看着楚时慎求知欲渴的目光,无奈摇摇头,“只是我和三弟都未料到,父皇最后竟会把皇位传位于你。”

    “一个极少涉及朝堂,又远在宿州的武夫。”

    楚时慎微微偏过头,似是对他的形容词甚是不满,但又没办法起身抽他一巴掌,憋得脸颊发红。

    “在得知父皇暗中派人南下时,我方才反应过来,但我那时已经不宜露面,便暗自催动他府上的幕僚,怂恿他暗中刺杀于你,果然,本就如热锅上蚂蚁的三弟不惜动用亲戚、故交,行极端之法也要将你诛杀于皇城之外。”

    楚时慎眸中微冷,看着他不言语。

    贤王又接着道:“不过没有想到你还是挺了过来,甚至在父皇的庇护下,顺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而我那看似急躁的三弟,却也在暗中摆了我一道。”

    他笑笑,“只不过,我也送了他一份大礼。”

    楚时慎眯了眯眼睛,轻道:“你的,可是前户部尚书郭文信贪墨一案?”

    贤王似是走累了,又坐回了轮椅之上,“我不过派人去煽动那些快要饿死的灾民找个地方讨讨公道,又在镇远侯查到铁匠铺时,递了把刀罢了。”

    楚时慎抿了抿唇,拧起了眉头。

    若不是这些灾民闹到京城来,京兆府与户部官官相护,百姓积怨加深,一纸诉状递到御前来,恐怕郭文信不会那么痛快地认罪。

    他一直以为是上天庇佑,自己略施计便顺利侦破,原来竟是接过了别人递来的利刃。

    楚时慎一时有些脊背发凉,亏他还在贤王半身不遂之后心怀同情,却没想到他这大皇兄竟心思深沉至斯。

    “房卫宏一案镇远侯终是查到了我的头上,但我深知那时并不是我反击的最好时机,于是,我便将计就计,将两年前的把戏又重新玩了一遍。”

    他着,忽得哧哧笑了起来,“可笑的是,居然还是没有人发现。就连那聪慧过人的镇远侯,派人监视了我月余,也将人撤走了。”

    楚时慎一时有些好奇,那日明明他也在场,甚至娄丞相等一众老臣皆在场,他怎么会做到瞒天过海?

    不过只片刻,他便明白了过来。

    当时医治的太医正是王进,后续请脉调方也一并是他,所以他们二人便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楚时慎终于别过了头,他不想承认,贤王这些话,做的这些勾当,真的让他很没有面子。

    堂堂一国之主,康盛百姓的信仰,竟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知,还成天想着怎么弥补他。

    贤王扫了一眼便看穿了他所想,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不是很好奇,那日宫中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果然,楚时慎飞快的转回头,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贤王淡淡一笑,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角度,显得温文尔雅。

    “这样离间君臣,又重击三弟的好事——”

    “怎能少了我呢。”

    作者有话要:  对哦,boss就是贤王,坏的极品,来吧,我们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