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逼宫
楚时慎恨恨地咬着牙,“怎么哪都有你。”
贤王弯唇一笑,“六弟此话得甚是,我本就是来帮忙的。若只凭三弟,他怎会知道我那十七弟爱吃羊桃,又怎么会想到相冲之法。”
在楚时慎不善的目光中,贤王又随意道:“自然是我让人‘不心’透露给他,而三弟也不出所望,果然上当。只不过他原算此事一发便借口压下来,好以此威胁你那左膀右臂镇远侯。
“可我又哪能让他如愿呢。”
贤王轻轻转动手腕,意有所指,“齐太妃护子心切,一时冲动,不心把事情闹到御前,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于是等你们闹到不可开交之时,王进暗中将软筋散露出来,便是万事大吉。”
楚时慎眯着眼睛,“所以到那时镇远侯遭诬陷,八清誉难保,我与镇远侯关系崩裂,同时因着蒙受了不白之冤,他也不会与沐王亲近几分,真可谓一箭三雕啊。”
贤王低着头淡淡一笑,“六弟过奖了。”
楚时慎一时气闷,想破口大骂又生生忍了回去,压着声音开口,“所以不论我怎样追查,最终都只会追查到郑太妃,或是沐王身上,因为你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是也不是?”
贤王悠悠的拍了拍掌,“六弟聪慧。”
楚时慎冷着眸子,因为气结于胸,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因着我瘫痪在床,三弟明显有些慌了神,他唯恐你下一步便设法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于是他开始有所动作。”
不等贤王完,楚时慎便接过了话头,“罢,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贤王顿了一下,旋即笑笑,“六弟倒是机敏。”
“你可还记得魏总管?”
楚时慎一愣,“你的,可是被我赐死的前御前大太监魏言?”
“正是。”
贤王看着楚时慎的眼睛,勾唇一笑,“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自己终于发现了些蛛丝马迹,甚至还让镇远侯去套他的话?”
楚时慎刚想点头,却明白了过来,脸色不禁又白了一分,“所以,你早就安排好了……”
贤王没有应声,似是坐麻了,起身抖了抖腿,“我不过是让魏言随意给了些提示罢了,只不过他的越是模糊不清,含糊其辞,你们便能充分发挥你们的推断之能,把事情理得清清楚楚,桩桩件件直指我那可怜三弟。”
楚时慎看着贤王身形健硕,丝毫不显病态,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将重心放在了沐王身上,虽然镇远侯几次发觉其中有蹊跷,但任谁也想不到,问题都出在了这个早早就退出人们视线中的人身上。
“我猜,你应该不会就此隔岸观火吧。”
楚时慎沉声开口,他不相信以楚时愃这般高超搅浑水的功力,会安心看着沐王折腾。
贤王轻笑一声,“还是六弟了解我。”
他着踱步至烛具旁,一边拿起金剪剪下烛芯,一边缓缓道:“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塔尔族进犯我朝之时,为何政令总也阻塞难通,上下无法即时通达?”
楚时慎仔细回想片刻,那时沐王伙同塔尔族给他演了一出好戏,搞得他焦头烂额、日夜难眠,但他确实也记得,当时朝中文武大臣吵做一团,而不少文臣,尤其是以丞相和礼部尚书为首,因着贤王一事不明不白,纷纷缄口不言、默默反抗自己的一系列政令。
后来在镇远侯与娄相一番恳谈之后,朝中大部分人才不再那般抵触,朝中秩序事务也恢复了正常,仅剩着礼部尚书衡泰东、翰林学士裴济才等人还执迷不悟。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会让镇远侯设计拿掉礼部尚书,杀鸡儆猴。
不过好在裴济才在胡秉那厮的软磨硬泡之下松了口,否则虎铡之下,又要多一孤魂。
所以……
楚时慎皱着眉头看向他,眼里充满了讶色,只见贤王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不错,衡泰东是我的人。”
此时楚时慎惊讶归惊讶,心里却还是偷着乐的,没想到自己误误撞,竟是接连破了沐王、贤王两位亲信党羽。
虽然礼部后来又被沐王钻了空子,但好在工部回到了自己手上。
贤王看着楚时慎细的表情,冷哼一声,凉凉道:“其实不止三弟想把你那忠犬镇远侯剪除,我更是做梦都想把他除之而后快。”
“虽三弟那家伙在明,我在暗,但相较之后,我二人竟是只有亏本的分,白白丢了几大要处,竟让你白白得了好处。”
贤王半仰起头,轻叹一口气,“难怪三弟沉不住气,是人被逼到这个份上,也不能不剑走偏锋了。”
“不过三弟能起兵造反,我自是喜闻乐见,只不过那家伙急功近利,竟让你这武夫临了给算计了,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贤王鼻腔之中发出几声哼鸣,随后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淡笑的模样,朝着楚时慎轻柔开口: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便是该是我来坐收渔翁之利之时了,哈哈哈。”
楚时慎一听这话,挣扎着要坐起来,但努力了半天还是丝毫未动,他咬着牙,道:
“你这般大逆不道,罔顾伦常,对得起这康盛黎民,对得起祖宗百年的基业吗!”
“对得起?”贤王讥笑了一声,忽得几步迈上脚踏,一把抓住了楚时慎的衣领,睁着一双腥红的眼睛,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
“我,楚时愃,是父皇的长子,论长幼论功绩,这康盛的帝位本就该由我来坐,他沐王有什么资格,而你,又有什么资格。”
看着贤王失掉冷静,楚时慎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这是父皇之命……”
“父皇之命个屁!”
贤王一把推开他,自己踉跄了两步,面上有着失望有着痛苦,“他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我,我只不过多收了那么一点点的地,可他就要杀我。”
他怔了几息,渐渐恢复了面色,站直了身体,轻声道:“这样的父皇,不要也罢。”
楚时慎看着他从崩溃慢慢平静下来,沉声道:“那你还觊觎父皇的皇位。”
“觊觎?”贤王冷笑一声,随后沉着面色,缓缓道:“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随后抖了抖袖子,看着楚时慎不老实的挣扎,微微扬唇,“我奉劝六弟,还是省省吧,此时皇宫之内已让我团团包围,哦对,这还要感谢你偏偏要给镇远侯下套,反倒把机会送到了我的手上。”
楚时慎愣了两息,随后捏着拳头,“裘心池……”
贤王但笑不语,他掏出一只黄色的卷轴,当着楚时慎的面,在桌上缓缓展开。
楚时慎余光瞥见上面依稀显露的字时,脸色瞬间一白,惊呼一声:“楚时愃,你大胆!”
贤王微微皱眉,“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哪件不大胆?”
“不过退位诏书罢了,有什么大惊怪的。”
他淡淡笑了下,随后翻开旁边手掌长度见方的锦盒,把里面龙头金印心取了出来。
楚时慎此时已经不是吃惊那么简单了,浑身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楚时愃,你怎会……”
这金印一向是方稚保管着的,而方稚绝不可能背叛自己,难道……
贤王细心的着印泥,语气不疾不徐,“这还要感谢我那三弟,若不是他将你逼于祈年台,恐怕我还不知原来方总管的身手竟是那般好。”
话落,金印稳稳落在了锦帛之上,再抬起,一枚清晰无比的赤红玺印赫然与那墨色的字迹融为了一体。
楚时慎手无力垂下,呼吸越发的不顺畅。
贤王拿起来仔仔细细欣赏了一番,认真收进了怀里,随后,他轻步绕到床前,轻柔的替楚时慎拉好了被子。
正暑的午后,楚时慎喘得更厉害了。
“可惜六弟看不到我金龙加身的样子了,那就在这儿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刻吧。”
……
殿前,歌舞还在继续,而大臣们久不见皇帝露面,不免有些疑惑,纷纷声议论起来。
娄丞相和邹将军环顾一圈,不止没有皇帝,连贤王、林侯等人也通通不见了。
两人心下微沉,难不成皇帝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就对镇远侯下手?
正想着,身后殿门突然开,一架轮椅缓缓被推了出来。
“贤王?”娄丞相率先站起身,看向旁边的宫人,“敢问陛下……”
贤王缓缓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双眼睛红得出奇,面色隐忍,似是含着极大地悲痛。
“陛下突发心疾,已经不省人事了。”
“什么?!”
“怎么可能!”
“方才陛下还好好的,怎会突发心疾?”
“太医呢,快宣太医!”
贤王似是许久未话,嗓音沙哑低沉,“王太医已经在里面诊治了,母后和齐太妃也在里面陪着,想来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无恙。”
娄丞相和邹将军对视一眼,看着此时口齿虽不清楚,但思路清晰的贤王,不由皱起了眉头。
本以为陛下会对镇远侯下手,没想到他自己却先倒下了,那镇远侯呢?
两人决定先静观其变,很显然大多数臣子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虽声议论,但也不至于场面混乱。
诡异的一段时间过去,大门终于开,王太医跌跌撞撞爬出来,一声哭嚎如一道雷劈在了所有在场人的头上。
“陛下……陛下薨了!”
“什么???”
阶下寂静了三秒,轰的一声炸开了。
“怎么可能!我要见陛下!”
“对,我不信!”
“陛下!”
底下顿时吵成一团,贤王静静环视了一圈,微微侧头,只见齐太妃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喃喃着:“陛下……陛下……”
话没完,忽得掩面痛哭起来。
这一下,刚才还叫嚷的大臣登时都傻了,面面相觑,张着口却不出半句话来。
娄延柏侧头扫了一眼,又眯着眼睛看着贤王半晌,忽得提袍迈上了台阶。
贤王直视着他,面上看不出丝毫起伏。
娄延柏行至他面前,正色拱手:“臣,想一见陛下尊容。”
此言一出,众大臣又纷纷恢复了精神。
娄老三朝元老威望颇高,也只有他敢这般直白的质疑面前仅次于陛下的贤王,但既然有人开了头,那他们自然也不那么畏惧面前轮椅上的人了。
贤王盯着他看了几息,耳边充斥着众大臣嘈杂的呼声,他忽得弯了弯唇角,朝一侧伸手,“当然可以,娄相请。”
随后他目光一一扫过阶下的人,声音如隆冬的雪水,冰凉淌过,“还有谁想一同进去?”
大臣们闻言忽得噤了声,互相看了两眼,默默后退了两步。
娄丞相却是挺直了腰杆,冷哼一声,迈开步子往大殿里迈去。
只是走过贤王身侧的一瞬间,忽得听见一句冷冰冰又带着笑意的低沉之语:
“娄相的千金能否安然,可全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娄延柏身形一顿,他瞬间睁大眼睛,错愕望向了身旁的贤王。
贤王笑得无害,“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百日魂,娄相应该听过。”
作者有话要: 所以最后一颗被贤王拿了。
嗯,别问主角去哪了,问就是被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