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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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赤谷海云最初的想法是避开官方的目标仓库,去其他地方偷取药剂——应付仓库的看管人总比被警力和看守人包夹要好,他们至多会带走一到两支药剂,八百万会造出外形一模一样的瓶子,注入葡萄糖溶液用于掉包。

    但当她实际骇入内部资料库查看这次行动的全部部署后,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其一,在行动方针几乎完全照搬她那份建议的前提下,计划书唯独在目标仓库上作了改变——最重要的是,这个仓库并不在她报告列举的范围内,也就是在这短短几个时内,调查团队居然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又找到了新仓库,而且匆忙地把它定为了新的行动目标。

    赤谷知道世界上不乏比她更优秀的黑客,但这种黑客绝不会出现在这个调查团队中。

    先不实际隶属于不同势力,各怀鬼胎的内部成员,作为最高负责人的高宫正志明显很不喜欢她,如果有人与她能力相当,他必然不会让她入局。

    其二则是计划书中一个被特殊标红的名词——“无个性化药剂(原液)”,并非是她过分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因为同一段落中还有对应的“无个性化药剂”,这个词被标蓝,作为和之前原液本的区分。

    虽然不知道原液和普通本有什么区别,这样重要的情报肯定不是临时得到的,可无论是她还是夜眼,对于这种药剂原液的存在都一无所知,明活蝓宗正一直清楚,却在有意隐瞒这件事直觉告诉她,她有必要去这个仓库一次,并且要拿到至少一份药剂原液。

    根据目前可知的消息,这次隐秘行动的仓库位于东京港附近的断岩层相当熟悉的名字,上一次afo用来安置脑无的地方也在东京港,实在是令人玩味。

    他们在船家不知道的情况下租用了这艘船——出于愧疚,八百万决定留下两倍的租金。

    这艘船看起来颇有些年纪了,航海仪器全被锈迹啃噬得坑坑洼洼,防护栏上有着凝固的黄色油渍,船身的铁皮因为褪色变成了渐变的浅绿,桅杆有些倾斜,所幸还足够牢固,抗得过海面上呼啸的冷风。

    负责开船的自然是赤谷海云,她如是评价道:“船速很不错,毫无疑问,当这位可敬的老女士提起裙子时,她还是能跑的1。”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赤谷也降低了船速,向伙伴们喊道:“探照灯!”

    虽然光线渐亮,但海面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探照灯的光束像是一柄捅进棉花中的利刃,在大雾中显得暗淡而迷惘,有不少白色的海鸟在他们头顶盘旋,其中一只垂下羽翼,降落在口田甲司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脑袋。

    “这里距离终点大概还有两百米左右。”他声道,“另外,这一带几乎都是礁石,鸟儿告诫我们要心一点。”

    “我明白了。”赤谷重新打开了引擎,“蛙吹同学,麻烦到船头用肉眼观察一下船的行径情况。”

    “ok。”

    船首劈开灰蓝色的海面,掀起一阵阵白浪,冲刷着灰褐色的嶙峋海礁,随着肉眼渐渐能看到断岩层的庞伟轮廓,礁石也越来越密集,凑近了还能看到岩石表面深绿色的苔藓和密密麻麻的藤壶,仿佛是大海身体上尚未脱落的血痂。

    然而船还是在有条不紊地前行着,稳健得连处于第一视角的蛙吹都不由得惊叹——不仅是巧妙地避开了致命的坚硬焦岩,这艘船甚至不曾因磕碰到浅滩的沟壑而有所停滞,像是一名在海面上漫步的舞者,在礁石的夹缝中轻盈地转了个身。

    “真厉害啊”她喃喃道,“海云亲以后自己会什么我都不觉得惊讶了。”

    这是肯定的,从某种意义上来,我撞沉过的船恐怕比你们坐过的船还多2不过赤谷海云不可能这么告诉她的同伴,所以她只是回以一个神秘的微笑。

    靠近目的地后,迷雾散去,斑驳崎岖的断岩慢慢显露真容,海潮咸涩的气味有所减弱,被厚实的泥土气息所覆盖,黑黢黢的岩石层上,大约半山腰的位置有一个升降台,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个外凸的平台,像是一个简易的哨站,往下伸出一截爬梯,但最下面的部分已经因生锈而断裂了。

    “真有趣”赤谷喃喃道,“这种风格,不太像是这个年代的产物。”

    “是吗?”御茶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铁架子呢。”

    “不光是这些,看看墙壁表面。”赤谷,“看到那个哨站下面的黑色洞吗?不出意料的话,那应该是箭孔,现代有各种扫描装置,纯肉眼观测属于无疑是效率最低下的,但当地的普通居民又不可能进行这种大型工程,所以这些设施的年代应该非常久远了。”

    “超黎明之前?”

    “还可以更早一点,不过也只是猜测。”赤谷叹了口气,“至于具体如何,只能在切实看到里面的构造之后才能验证了。”

    虽然借用御茶子的个性是最快捷的,但这个地方的风力太强,失去重力后很难保持平衡,所以赤谷决定让蛙吹梅雨先上去检查一下升降台还能不能用。

    蛙吹带上了绳索,她的个性中的攀爬特性对粗粝的岩石也奏效,她如履平地,灵巧地在垂直九十度的断岩上攀登,约摸五分钟就抵达了升降台所在的位置。

    升降台的控制台没有电,上面都是灰,应该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平台上没有任何足印。

    “旁边的哨站呢?”

    也是相同的情况,积灰很厚,哨站围栏下面的螺丝脱落了几个,底板很松,基本没办法站人。

    “了解,请放下绳索吧,茶茶会用个性让我们漂浮,麻烦你拉我们上去。”赤谷,“濑吕同学和口田同学请待在这里,除了保证这条船不会飘走之外——雾散之后直升的飞行高度就会恢复正常,上鸣同学他们没办法拖延太久,如果有直升来,请及时通知我们,并且将船开出直升的侦查范围。”

    濑吕有点懵:“可船开走了,你们要怎么离开?”

    赤谷对此只能苦笑一声:“怎么离开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罢。”

    抵达目标点后,赤谷得以更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全貌——起初,她以为这个升降台是用于逃脱的后门,可见到上面的情况后她又推翻了这个猜想。

    “没想到这里居然才是正门”

    “诶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之后,御茶子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会吧?这样不是超不方便的吗?”

    “看这个区域的大。”赤谷用在空中比划出一个范围,“从下面看的时候,我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容纳两人并行的通道,但你看再往里面一点,这块空地居然有这么大,这里显然是用于运输这里驻守人员生活必需品的通道,就像冰与火之歌里的鹰巢城一样,食物、日用品和武器都通过这个升降台运到上面。”

    “而它们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过了。”八百万,“所以意味着这里没有人把守了?”

    “很难,也有可能是开辟了其他更便捷的入口。”赤谷沉吟片刻,“无论如何,目前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利好的消息,我们对这片区域的了解太少,敌人却对它了如指掌,但在这里我们的条件却是相同的,在这里留一个信号点吧,八百万。”

    用登山镐的握柄摇动曲柄后,铁门升了上去,通道里黑漆漆的,有壁灯却没有亮起来,显然这附近的区域都被弃置了,以至于没有任何电力,通道与通道之间的门也是闭死的。

    “这里绝对是战争时期制造的。”虽然证实了之前的猜想,但赤谷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只是她不能让同伴听出自己的沮丧,“很遗憾,我们恐怕只能从排水系统进到里面去了以及事先提醒一下,和学校的演习场不同,如果真的是有人居住的区域,管道里的水位会高很多总之,环境基本上不会让人太愉快。”

    敲开排水管的井盖后,众人终于开始理解赤谷那微妙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灰黑的、浑浊的污水占据了将近一半水管高度,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腐臭。

    八百万捂住了鼻子,脸色有些苍白:“我们必须要下到这里面去吗?”

    “是的。”赤谷,“好消息是这里似乎没有接入生活用的废水不过也很难,可能是因为其他废水的比重比较多所以不太明显,但我个人还是建议不要太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八百万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或者,在场的人脸色几乎都不太好看,但赤谷本人已经率先进入了管道,她肩膀以下的部分完全浸泡在污水中,右向上举着电筒,当她臂滑动的时候,波荡的水流偶尔会漫过她的脖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同伴们脸上的表情:“如果大家实在接受不了的话,我可以一个人进去”

    “当然不行!”八百万打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就着赤谷刚刚下去的地方,也将身体浸入污水中,即使屏住呼吸,难以言喻的恶臭还是不停地涌入鼻腔,她干脆不再屏气了,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让自己习惯这个气味,“我、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我也应该提前习惯起来,毕竟以后我活跃的工作场所应该也不会舒适到哪儿去。”第三个下去的是蛙吹梅雨,“你们能往前挪一点吗?这里有点挤呢。”

    茶茶难过地吸了吸鼻子,一只脚踩进了水管里:“呜我回家之后要洗三次澡。”

    “我要洗十次。”八百万,“前九次淋浴,最后一次泡澡。”

    “女孩子们都同意了,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吗?”心操同砂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耸了耸肩,“不过位置能不能调换一下?如果遇到敌人的话,我应该是上阵的前排吧?八百万同学,能不能和你换一个位置?”

    八百万面无表情道:“不行。”

    心操叹息一声:“果然时还是要自己主动抓住才行啊。”

    虽然很难习惯这股扑鼻的恶臭,但那种一吸气就胃袋紧缩的感觉已经慢慢平复了,他们也稍微恢复一点正常交流的心态。

    “我现在闻起来一定很臭。”御茶子,“就像一堆臭袜子被放在封闭的箱子里慢慢发酵一样。”

    “其实这还算好的了。”八百万低声道,“我可不想知道这些废水之前被用来做过什么,又或者它真的只是废水吗”

    “不要那么悲观嘛,往好的地方想。”赤谷安慰道,“至少这里没有漂浮着腐烂的头颅或者断断脚。”

    八百万闻言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看上去快要哭了。

    “放松——放松,八百万。”赤谷想要拍拍她的臂,但她猜那种冷水在皮肤上起伏的感觉会让伙伴吐得更快,“这里现在已经挺糟了,如果你再控制不住的话呃,至少我们能确切地知道污水里的其中一种成分是什么了。”

    八百万硬生生地把冒到喉咙口的酸水压了下去,近乎呜咽道:“为什么赤谷能表现得这么镇定啊”

    “其实我见过更糟糕的情况。”赤谷的语气中有一种诡异的乐观,“至少这次大家都没有受伤,如果伤口也泡在污水里的话倒也不会比纯净水更痛,但会让人很恐慌吧,比如事后发炎感染什么的。”

    御茶子发出狗一样的呜呜声:“不要再了啦!我感觉腿使不上劲了”

    “嘘”赤谷忽然出声道,“你们听到了吗?”

    笃笃——笃笃——

    是人走过地板时的脚步声。

    “两个人,脚步很沉应该是两名成年男性,但不该这么重,可能有武装”赤谷伸按住了上方的挡板,感受着金属的轻微颤动,“他们在靠近有金属拖行的声音,是防盗门在运作,我们进入有电力的区域了。”

    “还要再来一瓶吗?我再撬一个箱子。”染着黄头发的卫兵用空玻璃敲了敲桌板,“虽然这里又破又脏,但唯独这点好,总是有喝不完的酒。”

    “你去拿吧拿两瓶。”戴着银色耳钉的卫兵有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要去放个水”

    黄头发嗤笑一声:“撒尿还得那么隐晦,你果然是个娘炮。”

    “操/你。”银耳钉朝他吐了口唾沫。

    随便找了一个拐角松开裤腰带后,银耳钉松了口气,虽然这里的墙壁有特殊涂层,尿液有时会反溅到他身上,但他也不怎么在意,随便甩了甩老二就拉上了拉链。

    他扬声问道:“喂,不要再开清酒了,来几罐啤酒吧!”

    然而没有人回答。

    银耳钉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舌:“你是不是醉倒在箱子里了?吱个声啊!”

    依然没有人回答,银耳钉捋了捋黏在额头上的额发,本想提一下裤子,结果不心抓住了枪托,以至于忽然收紧的松紧带卡住了裆部的布料,这让他更烦躁了,只能一边扯着裤子,一边朝堆放装酒箱子的地方走去。

    “喂,怎么不话,你的舌头被狗叼走——”

    声音戛然而止。

    走廊里再也没有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