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突破口
“你在开玩笑。”
这是易安歌脑中产生的第一反应。他本能地想笑,看着安吉丽娜严肃的面容,咧了咧嘴,一口气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景嵘会死?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易安歌对景嵘有多大的信心,只是觉得,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这样了,任谁都不会轻易接受的。
他往后退了退,跟安吉丽娜拉开了距离,十分平静地,“这不可能。”
安吉丽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易安歌扭头去看景嵘所在的病房,“什么病毒,给他个点滴……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他身体一直很好,你了解他,你知道的。”
安吉丽娜摇了摇头,“这不是普通的病毒,是一种会激发他体内异能暴|动的病,这个不是最近才有的,在他时候就……”
易安歌猛地回头看她,眼中传递出来的拼命抑制挣扎的情绪令安吉丽娜一下子噤了声。
半晌,她轻叹一身,,“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短短四个字,抽走了易安歌一直拼命留住的最后一点希望。他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将脸埋进手掌心。
安吉丽娜摸了摸他的头,带着长辈无奈又怜惜的安慰,但易安歌此时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的心脏一直在冲击着他的胸口,沉重而痛苦,好像要从内部撕裂他的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很疼,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休息了。
安吉丽娜轻声,“你可以去看看他,顺便睡一觉。他的病房里有床。”
易安歌缓缓抬起头,用口型无声地了句,“谢谢。”
他不在乎安吉丽娜是否看穿了他和景嵘的关系,但现在这样恰到好处的关心刚刚好。安吉丽娜也是经历过三十年前灾难的人,离开基地后一个人漂泊,她所经历过的远比外人所能想象的要多得多。
易安歌从未感受过来自长辈的关怀,这会儿有一名像是母亲的角色在这里,让他冰冷的心感觉到了一点安慰。
病房很暗,所有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易安歌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给阴暗的房间带进来一束光。
光线在第一张床上,易安歌看到景嵘沉睡的脸。那双即使闭着却依旧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抿紧的薄唇,他用目光贪婪地在景嵘脸上描摹,似乎想将他的样子牢牢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半晌,他将门关上,再次将光线阻隔在房门的另一头。
一瞬间凉意再次席卷整个空间,鼻腔里都是一股阴凉的刺痛。易安歌顿了顿,轻手轻脚地走到景嵘床边,生怕吵醒了他。
景嵘睡得很沉,呼吸悠远绵长,好像在做一个将会持续很久的梦。易安歌轻轻抚摸上他的眉间,将那一点皱起的眉头抚平,又俯身在他唇上一吻。
如果是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这时候公主就应该醒来。可惜生活不是童话,易安歌也不指望在抬头的时候看到景嵘睁开的双眼。
他握住景嵘的手,轻声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他原以为景嵘只有在基地时是一名领袖,以为他对自己的影响仅仅止于工作场合,却没想到景嵘在倒下的时候,也一并抽走了他的主心骨。
左胸口爬进了一只兽,疯狂叫嚣着要吃光他的血肉。眼前的男人生死未卜,一想到这,易安歌的心口就像被撕咬过半,疼得他无所适从。
他该怎么办?
他从不是个会被情绪击倒的人,即便在最后的亲人离开人世时,他也依旧能笔挺地站立。可这是景嵘啊,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爱人,是他在前半辈子里见过的最强大的男人,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安安稳稳地跟这个人走下去,这人怎么就倒下了呢?
易安歌站在床边,握着景嵘的手愣神。眼睛很干,也很疼,却没有流泪。事情还没有个定论,现在就哭,太不成样子了。
是啊,事情还没有定论。
易安歌深深看了景嵘一眼,离开了病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跟安吉丽娜了声招呼就往基地走去。
安吉丽娜在后面看着,要开口叫他,想了想又放弃了。
易安歌给解风电话,让他把大家都召集回来。大家跟他一样都没休息,可这个时候,谁也无法安心入睡。
要继续查下去,他们需要一个突破口。
方启贤就是就是这个突破口。
他为什么会失踪呢?身为景嵘的祖父,能力应该也不会太差,况且他的能力是通鸟语,只要有鸟的地方,不会找不到办法求救。
那么就是,他被困在一个不通外界的地方,比如密闭的地下室,或者储藏库。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有人要绑他?
为了钱?易安歌知道方启贤很有钱,这种富有不是单纯钞票就能代表的。除了豪华的住所,方启贤整个人的状态就显得比一般老人更要高贵,那是一种天生的无法改变的气质。
可绑了他换钱……既然犯人知道他的能力,就一定知道他的外孙是谁。如果是普通人,景嵘不用动手指就能摆平。
除非对方有信心能够一次性对付祖孙两个。
在异能上可以与景嵘抗衡的人不多,档案库里都有资料,文啸去调了出来,在那十来个人中挑挑拣拣,找出了两个人。
第一个曾经是黑|道,结婚后金盆洗手定居国外,但偶尔回国处理一些业务。第二个叫陶毅,目前在蹲监狱。
易安歌拿起陶毅的档案。他认识这个人,不久前他第一次去见唐晃的时候,这个人在牢房里盯着他笑。
“我去一趟。”易安歌对其他人,“你们接着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决绝。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按理易安歌是他们中资历最浅的,可……
他们从没听过易安歌用这样的语气话,就好像景嵘倒下以后,易安歌自己变成了他。话的语气和处理事情的效率,没有一处不像极了他们的老大。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改变,易安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只是冷静而克制地走到白自明面前请求他的帮助,伸出的手丝毫不见颤抖。
这一次的目标是陶毅,易安歌不顾其他犯人窥视的目光,开陶毅的牢门走了进去,在他面前坐下。
陶毅掀起一边眼皮看他,笑了笑,又继续闭目养神。
易安歌淡淡地看着他,问,“你和唐晃是什么关系?”
陶毅脸上的笑丝毫不见减,沉默不语。
“看来我应该换个问法,”易安歌不怒不恼,继续,“你和周敏才是什么关系?”
陶毅身子动了动,在墙壁上蹭了个痒,才幽幽地,“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太莽撞。”
“你见我为什么要笑?”
易安歌看着他,还是之前的语气,一点没有波澜,反而是陶毅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三分探究,半晌,笑得更深了。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谁?”
陶毅看着他,一下收敛了笑,低声,“一个蠢材。”
他把“蠢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以他的能力可以得到更好的,他却要守护未来。如果不是他的拒绝,我现在也不会待在这个破牢里。”
他抖了抖自己的手铐,有些愤恨,但很快就眯起眼睛陷入回忆,“那时候啊……”
“他是谁?”易安歌没工夫听他回忆青春。
陶毅对他勾了勾手,易安歌凑过去,听见他一字一顿地——
“易、明、光。”
易安歌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耳朵。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他的爷爷怎么可能会跟这件事脱开干系呢?所有的事,包括一开始将他拖入泥沼的人面蛛,都是一个环上的片段。兜兜转转,所有的人和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陶毅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晃着干瘦的脚,,“珍惜他留下来的东西吧,你很幸运。”
易安歌皱皱眉,“怎么?”
陶毅伸出食指,压在唇上,用力嘘了一声,看到易安歌严肃的表情随即又笑开了,咧开嘴露出一口黑黢黢的牙。
易安歌盯着他的脸,过了几分钟,转身离开。
他直奔景嵘的房子。当初整理出来的爷爷的遗物都放在这边,门一开,有阵子没人居住的房间里有股淡淡的落尘味。
爷爷留下来一个盒子,景嵘的父亲和周敏芳分别给了他一个盒子。现在三个盒子都在这里,他将他们一个个摆出来,后两个是上锁的,只有爷爷的那个塞得满满的,东西都溢了出来。
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有城市的地图,笔记本,陀螺……在盒子的最底层,易安歌翻出一对铁丝,很细,前头弯成一百二十度角,被人心地用透明口袋包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撬门开锁,这技术还是爷爷亲手教他的。
他看向旁边的两个盒子。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证明太过明显的巧合很少有顺利的。景嵘父亲给的盒子他开了十分钟,累得满头是汗也没有撬开。
万念俱灰的易安歌倒在沙发上,身体却不肯休息,又伸手去拿了周敏才的那个。
他胡乱捅了两下,忽然听见咔哒一声,从手指传来轻微的震动。易安歌浑身一震,心中大叫道,有门!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立即开去看。
盒子里很空,在盒底躺着两个东西。一枚钥匙,和一张照片。
钥匙很旧,照片也很旧。易安歌将相片拿起来,擦去了上面的灰尘。
隐约能看到画面中是个女孩,穿着裙子在花丛中舞蹈。
易安歌猛地站起来,他知道下一个应该找谁了。
唐晃的女儿,唐雪。
作者有话要:
修了一下祖父的名字,昨晚太困了,居然没发现错了……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