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入裂缝
病房内,易安歌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男人。
四周墙壁是雪一样的白,窗帘紧紧拉着,仿佛放进来一点光亮都会污染了整个空间。景嵘就睡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盖着单薄的被单,神色安宁。
唯有眉间的一点微微皱着,像是习惯性的动作,易安歌伸手帮他抚平,没过一会儿又皱了起来。
手指下落,略过鼻梁触到唇瓣。易安歌用激情的力道将景嵘双唇的轮廓细细描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代替亲吻,在人微凉的皮肤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温度。
在易安歌心里,这个男人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属于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次微笑和眉间的沟壑,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不可能跟旁人分享这个男人,就算方启贤那边逼得再紧,易安歌不愿,也绝不会乖乖妥协。
这是他的底线。
如果景嵘醒着,也不知会不会支持他的行动。易安歌抿着唇想,不由得有点想笑,笑意凝集在唇角化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弧度。他不是为了得到景嵘的认同才决定要那样做的,但如果景嵘能够理解……他若是能理解的话,易安歌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怕了。
基地里的其他人并不赞同他再入裂缝。事实上,易安歌自己都还在犹豫。
回去意味着什么呢?未知的过去,每一步都要走得心翼翼,一旦走错一步,不仅是过去,就连未来都会功亏一篑。易安歌不喜欢冒险,一旦回去,他必须承担起改变过去的所有代价。
在他心里还残存着一点侥幸的念头。上一次回去即便他们抓走了唐晃,再回来后未来也几乎没有改变。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一定程度范围内的乱来是被允许的?该由谁来界定这个度呢?他?裂缝的制造者?还是……老天爷?
易安歌从不是信命的人。他是无神论者,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他绝不会认输。
如果能够顺利帮时候的景嵘度过觉醒期就好了……易安歌又摸了摸他的脸,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如果顺利的话,等回来的时候,景嵘就能醒着过来迎接他,到时候要杀要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震动铃音响起,易安歌拿出电话来看了眼,按掉,摸着景嵘的脸轻声,“到时间了。”
许久没话,再开口时嗓音都有些沙哑。易安歌站起来,俯身吻了下那双唇,道,“我走了.”
“回头见。”
到达市中心时已是凌,天空中的风不断地将云彩推动堆起,遮盖住原本明亮的月亮。这一次所有人都在,也不怕被什么人看见,解风他们用异能隔起一堵看不见的墙,将普通人的视线全部挡在外面。
唐雪身着运动装,看起来有些紧张。易安歌走过去主动拥抱了她一下,她轻轻笑了笑,放开了一直十指交缠的双手。
“裂缝是唐晃留下的,按照他的时间线,你们下去以后的日期应该是灾难发生前。如果想快进,最好再制造一个裂缝。”
封煜一边给易安歌递装备,一边,“你算怎么办?”
没有景嵘化为鹰隼辅助降落,一会儿的自由落体大概会非常刺激。易安歌不想冒着摔成肉饼的风险跳下去,指了指唐雪,,“我们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稳定吗?”解风问她。
唐雪点点头,又有些苦恼地摇摇头,“以前为了不让能力生疏,刻意练过,但已经有两年没有实践了。我不太确定。”
“要不先试试?”封煜提议道。
易安歌摇头,“没时间了,直接上吧。”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相比之下基地的其他人就是满面愁容。难得出一次基地的安莉雅扑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带着哭腔,“要回来啊!”
易安歌无奈地笑起来,拍拍她的头,张张嘴,又不知在这种时候应该点什么,只能作罢。
“不要太勉强,”封煜,“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先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退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放心吧。”易安歌对他们,“在完成任务以前,我不会轻易冒险。”
“完成任务以后也不行。”解风严肃道。
易安歌乐了,张开双臂挨个跟他们抱了一下。到瞿宏扬那里,许久不话的他忽然道,“我们和景哥都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易安歌有些感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唐雪伸出手。
他重复着之前已经商量过无数遍的计划,“跳下去以后先不要着急使用能力,等看到出口以后,在距离最近的落点撕开裂缝。我们有降落伞,下落的过程不会太痛苦。”
唐雪点点头,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易安歌也用力回握着她,让她意识到自己一直在。
解风抬头看了看天,“要走就趁现在。”
云彩最为密集的时刻,视线最不开阔。易安歌与唐雪对视一眼,同时走向裂缝边缘。
“三、二、一!”
他们同时起跳,瞬间坠入深渊。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天边的风不受控地猛吹起来。解风脸色大变,抬手意欲阻止,却发现那些风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大地开始摇晃,伴随着一种仿佛从遥远时空中传来的时间的轰鸣,眼前的裂缝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等……!”
哄——
剧烈的抖动让所有人几乎站不稳身子,将将站定,只见原本如峡谷边缘一般的裂缝口已然闭合。晃动停止,风也安静下来,天边云彩散去,露出身后皎洁的月光。
裂缝消失了。
“怎么回事?!”
众人大惊失色,跑到原本裂缝口的地方,却发现地上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居民因为刚才的震动而惊慌失措的跑出来。周围安静得像是一个错觉。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如死灰。
*
易安歌缓缓睁开眼睛。他久违地感到一丝头痛,这是在不间断进行多次时空穿梭后形成的后遗症。阳光很刺眼,他抬起手来挡了一下,眯着眼睛坐了起来。
唐雪有点紧张,在撕开裂缝的时候控制得不太好,不过到底还是成功了。现在他们正躺在某栋楼的楼顶,唐雪也刚醒过来,正满脸倦意地往阴影里缩。
易安歌爬起来帮了她一把,两个人在顶楼房子的背阴处坐下来整休。
虽然旅途有些波折,但目的地是正确的。他们能看到不远处被轰|炸过的废墟,远处还冒着几缕硝烟。看起来现在是休战时间,空中有战机飞过,但都没有投弹。两个人目标很,又缩在一起,没有被发现。
唐雪喝了口水,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要去找一个人。”易安歌接过水壶,也喝了口,“你呢?”
“我想去之前的实验楼看看,父亲应该还在那里。”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撤离,你要心。”
唐雪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姑娘了。”
似乎在她身体好转以后,易明光就让她学各种防身术。想到这儿易安歌倒觉得不怎么需要担心她,相比之下,自己这边才更危险。
两个人就在这里暂时分开,约定好四十八时以后集合。谁都没有如果到时候另一个人不出现应该怎么办,他们默契地握了握手,算是告别。
易安歌顺着消防梯爬了下去。这里似乎是基地的西面,离中心楼有段距离。用走的有点不现实,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士兵,光是躲他们易安歌就已经累得吐血。
还好一切顺利,在一个时以后,他终于抓到了一个落单的士兵,晕了他抢了制服和摩托车,又把无线电在腰上挂号,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骑摩托车了,他没有驾照,但时候爷爷教过,因为飙车兜风的滋味实在是难以忘怀,所以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驾驶方法。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爷爷真的早有准备。
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路过一些穿同样制服的兵,点头个招呼就算过去了。这部队的规矩不严,倒是给易安歌带来了方便。
他本来还想再去看看爷爷的。但防空洞和中心楼是两个方向,他只能选一边前行。
到距离中心楼三条街的地方,易安歌被拦了下来,查了把证件。前面排队查证的人很多,检查的人直哈欠,易安歌混在人群中,压低了帽子点头哈腰,就直接混过去了。
事情进展顺利得一塌糊涂。士兵们列队,所有人都是昏睡不醒的样子,长官也知道他们无心操练,只能底气十足地吼道,“都给我起精神来!”
站在易安歌身边的那个人呵了一声,低声,“都要被玩死了,还精神个屁啊!”
旁边有人怼了怼他,嘘了一声。
长官像是没听见底下人的窃窃私语,自顾自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对这次的行动有所怀疑,我只能,一切服从组织安排!这里还藏了人,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找出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
易安歌跟着那群糙老爷们一起大喊,震得耳膜生疼。
他们要抓人?听起来像是要抓藏起来的异能者。易安歌倒不担心爷爷那边,毕竟爷爷后来过得挺好,但其他人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易安歌站的这列队伍里的人好像特别八卦,他耳尖,听到有一个人问同伴,“现在抓到几个了?”
“你听他胡诌!”那同伴低声骂道,“哪儿有什么人,就抓到一个孩,毛都没长齐呢,抓回来干嘛,煲汤啊?”
问话的人就嘿嘿笑开了。另一个人插嘴道,“哎,听那孩挺有来头的,家里大人是这个破地方的头目,叫什么……什么来着……”
易安歌听得背后直起鸡皮疙瘩,也不管前面长官在什么了,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等待那个人把名字出来。他没注意到,其他人都已经安静了,而且全部往这边看过来。
长官扳着一张恐怖的脸,指着那个话的人,冷冷地命令道,“你,出列!”
那人一个激灵,苦着脸走了出来。
“我看你对这里的东西很感兴趣,”长官道,“去巡逻组待着吧。”
那人立即哭丧着脸,却不敢反驳,乖乖退到一边去了。
长官开始在队伍面前踱步。
“我本来不想的,但现在,我必须警告你们一句。这个基地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信任。你们必须保持警惕!那些东西是邪物,是肮脏的臭虫,不想死得太惨的话,就不要对他们产生兴趣!”
易安歌越听越觉得奇怪,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长官口中的“东西”,指的是基地里的异能者。
这种称呼实在是太侮辱人了,易安歌不由得皱起眉,这个微的面部表情不偏不倚正撞进长官的眼睛里。
“你!”
易安歌浑身一凛。他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
“你是新兵?”长官眯起眼睛,“我没见过你。”
“报告!是新来的……”
易安歌哆哆嗦嗦又努力挺直身板的模样十分滑稽,似乎取悦了这个长官,他冷笑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长官走开了,易安歌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分配工作,易安歌趁没人注意溜到了巡查组。这个组可以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刚才那个被罚的话唠也在,不定能听到什么消息。
估计只有他一个把巡逻当美差,其他人都蔫蔫的,他也不好表现得太积极。靠在摩托车上休息等换班的时候,其实易安歌早就心急如焚。
刚才那个话唠倒是意外地凑了过来,“哎,你新来的?”
“啊……”
易安歌愣了愣,给他敬了个礼。话唠摆摆手,,“我也没来多久,不用客气。”
他也靠在易安歌的车上,从怀里掏出根烟,四下瞅瞅,掐了半只递给易安歌。易安歌摆手拒绝,他连忙又给收了起来,好像生怕易安歌反悔再跟他要似的。
“你怎么进来的?”他问,“这可不是什么美差啊。”
易安歌挠挠头,,“爷爷给安排的,我不太清楚……”
话唠啧了一声,“一样一样,妈的我家那个老头子,非这是个美差,回来以后就能升官,我还真信了他了。你看,这都什么鬼地方,还有一群不人不鬼的玩意,真特么晦气。”
他似乎毫不掩饰自己对异能者的厌恶,“要我啊,那些人抓过来了也是进实验室,跟白鼠似的。你想白鼠还有活下来的呢,他们老老实实的,不定还能混个全尸,你是吧?”
易安歌赔笑着是。
话唠对他很满意,又絮叨了一大堆。等他终于累了,易安歌才瞅准机会问,“刚才你,抓了个孩?”
“啊,”话唠蹲在地上,大大咧咧地道,“昨天下午抓的,听闹了一晚上,好像才四五岁儿,特能闹腾,被了一顿关起来了。”
易安歌心脏猛地一颤。
他也蹲下来,问话唠,“关起来了?”
“昂,怎么,你想看?”话唠忽然嘿嘿一乐,眼神带上了狡黠,“对他感兴趣?”
“不是都他们跟怪物似的,那他们长什么样啊,我还没见过呢。”易安歌道,“跟咱时候一样吗?”
“谁知道去。”话唠哼了一声。
他忽然砸了咂嘴,“你要真想看,我能带你去看一眼。”
“真的?”
易安歌瞪起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废话!”话唠白他一眼,“知道我是谁吗?我爹的官儿比那个长官高了三级!出了这个鬼地方老子横着走。就个屁孩,看一眼又不会看掉他一块肉。”
着,他起身一拍屁股,单手把易安歌也拉起来,,“走了,咱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