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在翎城带了两个月，从酒铺变成酒店再从丁家借钱开了一个吃店和杂玩店，翎城码头，丁静站在凌云身边，轻声问道：“真要远游？”

    “嗯，”凌云转过头对丁静轻声道，“就麻烦你暂时帮我照看店铺了。”

    “加工钱吗？”丁静笑着问道。

    “当然。”凌云大笑，登上飞舟，去往扶摇州。

    凌云是剑修，也是武夫，还是书生，丁静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个练剑天赋其实很高很高的，十七岁三境剑修，其实才四年时间，重要是起步很晚，这样一算下来，凌云的天赋真的不算差的，虽然在修道修神之上的天赋并不算高，甚至可以是很差，但是凌云握剑，九州天下，未来的剑修之名，必然是有凌云一份的。

    她也很想知道，凌云心里挂念的女子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让凌云觉得自惭形秽，自愧不如，他明明已经足够好了。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追赶一个人，有些人一生都追赶自己，凌云并不是在追赶那个让他觉得很美很好看也很厉害的女子剑修，他追赶的始终都是自己，心中有恶念在底，善意在上。三境修魂，先得定心神，再得其意，方能炼魂。

    他并不清楚自己早年经脉受损，灵魂不稳的事情，不过有乾坤战神诀，其观想之法，即便不是世所罕见，也的确是独一无二的，观想之法，有见神灵者，有观道教仙人者，有得见佛陀菩萨之人，唯独有凌云之观想，便是自己，如儒家“吾日三省吾身”，对自身的心境灵魂查漏补缺。

    三境定神，如何定神，神又为何？

    “喂，大剑仙，你会回来看我吗？”丁静大声喊道。

    凌云站在船上，轻轻一笑，白衣飞扬，“当然，”他顿了顿，“我这里可是有三间铺子啊。”

    “好啊。”丁静轻轻放下了，眼神落寞，他会回来，也会来看她，当然先后顺序很重要的，不过她又展颜一笑，这样的男子，有眼光的女子应该都会喜欢的吧，丁静不差于任何女子，眼光当然也很好。

    凌云凭栏远眺，这飞舟是丁家所有，管事姓杨，温和恭敬的问道，“凌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特意命我送给公子的。”

    丁宁？

    凌云有些诧异，接过杨管事中捧着的长条，这是一把狭刀，刀身比二指略宽，刀尖并非弧形，而是直线，这和高攀中的狭刀是一个制式的，凌云问道：“这刀，有什么讲究吗？”

    “乃是扶摇州大唐王朝制式军刀，唐刀，精铁百炼，削铁如泥，寻常法器亦不如也。”杨管事感叹道。

    “这般贵重？”凌云诧异，握刀柄，剑修用刀，天下便有第三人了。

    “若是大唐以外，自然觉得贵重，大唐之内军伍有一只军队专配刺刀，为大唐精锐斥候军团，”杨管事感叹，“这九州天下，要谁肯在军伍之中下本钱，也就是大唐最肯如此，这唐刀之上，可根据自身所求镌刻符篆，增加杀力。”

    “好东西啊，”凌云当初跟丁宁笑，也就是借用高攀的话而已，剑客用刀，当然是为了羞辱用刀之人，可那是高攀那样的人，又不是凌云，不过他除了木剑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拿得出的兵器了，再木剑一物，他已察觉材质极好，但终究是不愿损坏，也许和酒鬼先生见面的会都不算很多，有些东西，该留着就是留着了，“那往后便劳烦杨管事帮我谢谢丁宁了。”

    “凌公子有会还是自己去吧，”杨管事轻笑，“这是我家公子的原话。”

    凌云轻轻一笑，他右挎木剑，背负唐刀，腰间挂着几乎，如此一看，倒是江湖味十足，半点不像修行中人的，“公子还若是凌公子真觉得贵重，就当是他借给你的，往后若是名声大了，记得再还给他。”

    “好！”

    凌云轻轻一笑，继续看流云，白云聚散无常，如人生离合悲欢，总是触不及防。先去扶摇州太衍圣地，若是高攀没有救陈曦，再去忘幽州玲珑山，然后再去镇北城，高攀也是来自镇北城，哪怕打不过，凌云也是要去问问的，不过按照他的推算，高攀那种性格，不太可能不去救陈曦。

    凌云最怕的就是陈曦修行太早，年纪太，又太早的卷入修行界，孩子有孩子的时间，晚一点修行没有关系的，一直不长大也好。

    翎城再到扶摇州，路途可谓很远，中途还需要转五个渡口，期间还有许多路要走，并不一定全是飞舟水路，当然走陆路也是可以，就是时间更长了一些而已，如果陈曦真的死去，凌云着急也着急不来，如果还活着，总是可以见到的。

    心急也急不来，生死难定，凌云见过了太多的生死，见过了太多的人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好似悲伤过后也无济于事。

    他不想死，更不想身边的人死，但是如果死亡无法违抗的时候，他只能坦然接受，许多的事情，应该有“得之我命，失之我幸”的坦然，当已经很努力却没有留住的，就让回忆剩下更多的美好。

    方巢依旧开着店，只是店面越来越大，整个凉城有一半的乐坊，旅店，酒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虽然只是参股合伙，但是相比于之前仅仅一家铺子，已经做得很大了，从外进入凉城的人越来越多，尤其以孩居多，这些人都是来自极其不凡的家族与势力，因为和鬼谷先生的关系，方巢倒是可以趁此会购置许多房产，然后再高价租用出去。

    不卖而是租，只是鬼谷先生给的建议，方巢自己的选择，至于凉城渡口以及周遭三头，方巢都在准备收购部分，他自然是收到了凌云的来信，看着很长很厚的信封，方巢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很大一部分是给他的，还有问候那位老先生，采薇，富贵，王谦的，凌云给方巢了许多他的所见所谓以及经历，要他出来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看，见见，在翎城购置的产业房契也夹在信封里面。

    和一个人做朋友，第一应该是志趣相投，其次便是信任，方巢有野心，凌云一样有，两人一拍即合，很多事情处理的方式也是相同，他们并非上下之属，而是盟友，算账也是算得十分清楚。

    方巢将给采薇的信交给了采薇，多是些问候，随着外来之人越多，提醒采薇要多心一些，措辞平淡而温暖，却也没有更多的表达，大概像是朋友间的嘘寒问暖。

    至于富贵和王谦两人，则是要他们多家努力，余生一人在京城，也是步步为艰，作为自幼相识的兄弟，也应该为余生分忧。

    最后便是那位老先生，话不多，一共两句，“九州很大，人心太杂。”一句是“老先生安好”。以至于当看到方巢怀里揣着那厚厚的信封之时，老人多少心里有些不爽，所以方巢的功课更多，“凌云对朋友很在乎，越是亲近者越是信任，你不该是屈居其下者，方巢，有一天你和凌云的学问冲突，该如何？”

    “学问道理当然这是不该一样，有所冲突甚至关乎彼此大道性命也是情理之中，但方巢和凌云依旧是朋友。”方巢平静的回答，学问和道理是理，是道，朋友是情，情之一字，道理和学问是最不通的，却也是最能够通的，但两者并无关联。

    鬼谷先生捻须含笑，“我这一脉学问，一门学问传授两人，一曰纵，一曰横，一代两人，鬼谷纵横。”

    “学生拜见先生。”方巢跪在地上，刻了三个响头。

    鬼谷先生挠挠头，淡淡的道：“你也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那学生应该还有一位师兄。”

    “死了，死得早了些。”

    方巢低着头，忽然问道：“先生要学生为师兄报仇?”

    “不是一代人，不是一代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别做。”那个自己很中意的弟子死得太早了一些，可那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修行一界的算计本就极多，命丧黄泉只能怪他自己漏洞太多，有些时候一人之力哪里抵得过众人推墙，可鬼谷弟子也不该白死不是，总归要个法。

    “当然鬼谷一脉真要些法和道理，当然是要死些人，流些血的。”鬼谷先生淡然的道，“你在凉城之中多看书，那些铺子山头看好就是，凌云觉得差不多需要你的时候，你便出去就是了，这个天下很大，足够你去搅弄风云。”鬼谷先生继续道。

    方巢抬起头，展颜一笑，“学生也是这样认为。”

    方巢继续做功课，比往日多了许多，这应该就是先生对弟子的考验了，好好做就是了，鬼谷先生看着方巢的模样摇头笑了笑，孩子还是实诚孩子。

    京城的凌晨也是收到了凌云的来信，很多的，铁花大娘也有，余生也有，书院的几位先生也有，凌云给凌晨的，多时挑拣路上的趣事，比如陈貂寺，是个顶会话的人，文采也是极好，比如陈曦，是个很温暖的姑娘，高攀，红叶公主，丁静等等，这些人他都会详细的告诉凌晨，也会问凌晨过得好不好，也不用回信，只要有意，总是可以在风中抓住的。

    当然容易收到的信件不算长，也不算短，开头第一句便是，“师傅安好，应该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托师傅精心教导，弟子已是三境大剑修，厉害得很”看着凌云的来信，容易冷酷的面容不由笑了笑，凌云是将当作老师，四年三境，很快了，只是这天下还不能听见他的名字。

    “三境大剑修，很好。”容易低声笑道，她不知道凌云的那半个先生是何人，可是凌云剑术传自于她，我容易的剑术很差吗？

    世间剑修，多以往镇北城出剑向妖魔而自豪，弟子要去镇北城，当师傅的也该去试剑了，这一日收到凌云来信的南冶剑修容易，负剑远游，直去九州最北，试剑妖魔。

    “公子又远游了。”凌府中李铁花低声道。

    凌晨笑了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