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张青惊讶的不出话, 只瞪大了双眼盯着孟秋成看。
张泽琨的面部被严重烧伤, 脸上的肌肉已经萎缩, 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一只眼睛尚且还能左右转动着, 扫视周遭事物。
他听完孟秋成的话,忍不住低声一笑。脑中便浮现了三个字, 不简单!
年纪轻轻,城府这般深, 完全不似寻常人口中的贪官污吏。或许, 这不简单也将是他日后, 立足朝廷的根本。
“好一个长安县令,真是深藏不露!是老夫眼拙了, 竟栽倒你的手中!当年老夫凭借这平沙落雁十八式, 赢过武状元,特受先帝恩典。
老夫归隐之后,这平沙落雁十八式便也消失于江湖。孟大人年纪轻轻, 又是如何识得的?”
“张统领忘记了,这平沙落雁十八式虽是您的独门功夫, 可到底也是受传于江南墨家的绝学。墨家一门, 家道中落, 这剑诀最后送给了张统领。可是墨家的后人,手中还有本拓印册子,张统领怕是忘记了。
这墨家后人弃武从商,对这剑诀也就无用了。本官恰好与墨家后人有过几面之缘,这剑诀也就被本官买下了。您, 巧不巧?”
“哈哈哈哈,着实巧了!”张泽琨一声冷笑,复又收了笑意。他从不相信任何巧合,这墨家后人手中的确有那剑诀拓印,只这人是如何得到的,未必就爱如她所言那般了。
孟秋成用胳膊拐了拐有些出神的锦汐,“你不是想知道永安寺大火背后的秘密吗?现在,你可以问了!”
锦汐的心中此刻有太多疑问,被孟秋成这一提醒才回过神来。
一双美眸透着一丝不解,为什么御林军统领会出现在永乐寺呢?为什么眼前这人要让自己去刺杀庸王?到底永乐寺的秘密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在她脑中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答案就在眼前,她却问不出口了。不管是什么答案,都不该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
慧恩大师教会了她做人,那是她一生最敬重的人!即便那个没见过几次的义父对她也尚算照顾,可到底,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人是永乐寺的那些师傅们。她不想报仇,她只想找到原因,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但事情的发展,似乎牵扯的是她根本无法触及的权贵之人。
“怎么?不想知道了?”孟秋成问道。
锦汐摇摇头,“以前我一直想知道,可现在,我才发现,权力地位远高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命!到底是权贵命轻,还是人命本就一文不值呢?”
孟秋成轻轻拍了拍她肩头,“我知道慧恩大师于你,是师父也如父亲一般。你从无父无母,我亦知道永乐寺于你如家一般。可我想,惠慧恩大师一定是希望你能遵从内心,感怀善念的活着。
人命在权贵人手里就如同草芥,可草芥的力量往往不容忽视。忽视了这一点,总归是要自食恶果的。”
锦汐有些不安,“知道了,真的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吗?”
孟秋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
她上前看着张泽琨,双手抱拳,忽而行了一礼,“张统领是个忠义之士,我相信,你让锦汐去犯险也绝非本意。
今日还请张统领可以如实相告,孟秋成一定会重查永乐寺一案,冤死之人一个公道!”
她语气诚恳,没有一丝玩笑之意。眼眸清澈,毫无隐藏之心。
锦汐抬头看着她,似有些陌生!从来贪官污吏都是贪生怕死之徒,这人却极不一样!永乐寺大火,凭她,真能查明真相吗?
那些人会让她去查吗?
张泽琨阅人无数,眼前这人,他竟是看走了眼。只听罢却也是蓦地一笑,质疑道,“就凭你一个长安县令,你又能如何呢?”
孟秋成凝眉顿了片刻,“本官不行,景荣公主可以!”
张泽琨那一只浑浊眼底闪过惊讶,“你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本官便是受公主之意,调查这件事情。当年公主虽离了永乐寺,却一直惦念着。后来永乐寺大火,公主心生疑惑。这些年一直着人调查。如今也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张泽琨思量了好一会儿,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孟秋成的眼底没有任何利用之心,他终是信任的点了点!“好,我!”
完,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浑浊的眼中竟有些湿润。
许久,他沉沉叹了一口气。
“大周一百三十三年,先帝驾崩于宫中。幼帝登基,接景荣公主回宫。我本也该随着公主回宫,恢复官职。可惜,先帝驾崩,我暗中保护景荣公主的任务也就无人可以证明。
次年,宸妃带公主回永乐寺祭拜,我得以面见宸妃。宸妃知我身份,便交托我一样东西,代为保管。”
他挪动身子,“劳烦孟大人在我腰中取出。”
孟秋成依言照做,从张泽琨腰间掏出一份书信。
“先帝早就知道太后怀有二心,担心幼帝登基,太后掌权会对宸妃不利。所以特意让宸妃带着景荣公主回永乐寺借着祭拜为名,将这封信交给我。这信便是先帝亲笔所书,里面记载了太后的有违德行一事。
这是宸妃用来保命的东西,先帝令宸妃将这信托付于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后来,太后终是按耐不住,竟暗中宸妃下手。
我本想到带着信去面见圣上,不想被太后察觉,只得逃回永乐寺躲避。太后阴狠,派人追杀到永乐寺。搜寻这信无果,暗中将永乐寺的僧人全都杀害,最后还一把火烧了永乐寺!
慧恩大师是为了保我这条性命才让我躲在了永乐寺的藏经阁中,没想到却也是因为我连累了永乐寺上下百余条性命。”
“难怪了,这永乐寺大火不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原来这些人都已经被杀了。世人传言永乐寺那夜鬼哭狼嚎,怕也是太后的人散播的谣言吧!”孟秋成道。
“呵呵呵,永乐寺建在长安城外的福华山上,就算真有人喊叫,试问谁人又能听见?”
孟秋成点了点头,将信递给锦汐,“喏,这便是皇家的秘密!”
着目光忽如寒冷冰剑,沉声道,“太后一党也该除了!”
夜色寒凉,孟秋成领着锦汐出了密室。
锦汐站在门边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裕……”话刚出口,忽觉不对,又改道,“张青为何不能回烟雨楼了?”
“因为她已经暴露了身份!”孟秋成眸色深沉道。
“何时暴露了?”
“你以为庸王什么都不知道吗?那夜张青在庸王仓库与人交手,已经露出马脚了。之后,庸王便派人一直盯着烟雨楼。你,也被监视着。
那日梁王找你,庸王的人就在烟雨楼内。若不是我替你遮掩,你与梁王怕是要彻夜长谈,该的不该的都要让庸王的人听了去了!”
锦汐的面色一僵,好看的眸子射出一道不敢置信。
孟秋成淡淡一笑,“你还别不信,这庸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平庸。这一次私盐一事我已经惹恼了他,只要稍加思考,便能想通其中的关节。我能护你一时,却不能一直护你。你自己也该心些!
烟雨楼鱼龙混杂,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等这事了了,也该到了百花榜竞选之日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锦汐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孟秋成,到底现在才是真实的你,还是那个无耻模样才是真实的你?”
孟秋成想了想,“都是我!现在这个,也是真实的我!”罢,她一把抓住锦汐的腰带,绕了一圈,带入怀中,一手紧贴着她腹,一手拉着腰带贴在腰间。
将头搁在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边轻浮笑起,“我在你面前,从未假过。美人儿,你看这天色都黑了,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也着实不放心!
反正我房中的檀木雕花床不比烟雨楼的,依我看来,不如就留下吧!”
锦汐一把拉开身后人的手,抬脚向后踢去。身后人急忙松手退后一步,将手抵在下盘正中。
“美人儿,不用这么狠吧!”
锦汐怒目盯着这人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下却不知道该什么。真也好,假也好,本就与她无关,她今日实在是多此一问。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天下女人最无耻下流的,就属她孟秋成了。正经不过片刻,必然是要原形毕露的。
左右她们之间也不过一场交易,无亏无欠!
她着实气恼,转身就快步离去。
孟秋成倚在门栏上,勾着唇瓣一笑,还真是容易生气的女人呢!
庄爷从门里走出来,顺着孟秋成的目光看去,一片黑茫茫。
“走了?”
“走了!”
“里面的人怎么办?”
“留在这里吧!安全些!找几个功夫不差的,好生跟着那女人!”
庄爷余光扫向孟秋成,“她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让你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也要帮她?”
孟秋成没有回答,抬脚也往县衙门走去。
只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庄爷,我会心的。但她对我,的确很重要!”
庄爷没有话,只望着她挺括的后背越发消瘦。没有人知道她曾吃了多少苦,也没有人知道她那一幅云淡风轻的谈笑背后,又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他不愿妄加猜测,即便他猜对了,像孟秋成这样的女子,也担得起!
作者有话要: 孟秋成:美人,我近来为你作了一首诗!
锦汐:哦?孟大人也开始学习诗文了吗?
孟秋成:闲来无事,便学了些。我念给你听听吧!
想慕伊人三念
睡语梦里三牵
锦瑟良辰不负
汐潮晚来已醉
锦汐抽剑:要我动手还是自己滚?
孟秋成缩了缩脖子:我自己滚吧!
作者:哈哈哈,让你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