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无声胜有声二
哑女蒙着面, 两眼如炬, 警惕看着四周的一切, 每一个细微动静都让她心惊。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失误不查,会让冉雪受伤。即便她们二人的功夫再高强, 面对百余敌人,也十分吃力。加上有富察泫然的拖累, 更难轻松应对。
她的一只手, 微微向后, 将冉雪二人护着,身子弯曲, 呈现一个防御姿势。这姿势进可攻, 退可守,扬长避短。只要有人不怕死,敢突上前来, 她就能瞬间出剑,立即毙命。
但她还是低估了北地的严寒, 此时的她身子轻颤, 握剑的手也是十分痛苦。寒气入体, 让原本就不好的身子骨,越发难过。
她咬了咬牙,用尽全力挥出一剑,扫向前排的几个侍卫。这一下,一连击倒数人, 令身后的一众侍卫,颇有些畏惧,一时不敢再轻易上前。
冉雪拉着富察泫然,又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哑女道,“你怎么来了?”
哑女侧头,余光看了一眼冉雪。她此刻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她仍旧气恼她不守信用。加上身体不由自主,频频颤抖,她几乎不敢有更多余费力的举动。
冉雪看出她的不适,十分担忧。“证据已经拿到手了,你现在带着证据走,还来得及。”
哑女气的憋红了脸,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一手握剑,又尽全力,斩杀了数人。
富察尔泰此刻也是恼羞成怒,拿着刀,直接砍向了哑女。
这一刀,富察尔泰也用了全力,哑女的剑抵挡起来,明显吃力。虎口被震的发麻,一时之间难以有招架之力。用力,挡开之后,不敢再继续与这人对弈,拉着冉雪便开始跑。
富察尔泰怒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今日谁都别想离开!来人,给我追。若是少爷伤了分毫,你们全都要死。”
那些原本被哑女震慑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侍卫一听这话,个个都只得硬着头皮上。
一路追赶,直至出了槐安城外,富察尔泰忽而发觉冉雪似乎并无加害他儿子的心思,反而处处护着自己儿子。为了验证这一想法,他竟是咬牙一刀朝冉雪和自己儿子身前砍过去。
这一刀力气虽不,但只要冉雪想躲,绝不会受伤。可她若是躲了,这一刀就要落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富察尔泰心中忐忑,怕真伤了自己儿子,手下也是留了几分力道的。只这刀剑无眼,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自己儿子全身而退。
就在那一刀即将砍在富察泫然的身上时,冉雪一把将他搂住,急急拖到了自己右侧,一手挡在身前,哗啦一声,刀锋划破了衣袖,刺穿了手臂。顿时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
将一片雪白处,染成了一抹鲜红。
在清冷的月色下,十分刺眼。
富察泫然惊诧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着冉雪惊道,“雪姨娘,你受伤了。”
冉雪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宽慰他,“不碍事。”
富察尔泰却是大笑起来,“哈哈哈,冉雪姑娘对儿倒是真情相待,不知我是该感谢冉雪姑娘的慈悲心肠,还是应该替皇上悲哀呢。”
冉雪忽而发觉,虎毒尚不食子,她面前这个男人,竟敢用自己的亲身骨肉来试探她。其心该有多狠呢!
现在被他看穿了自己,那么接下来,他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冉雪不再犹豫,抱起富察泫然就开始加速狂奔,“哑巴,你垫后。”
哑女不曾犹豫,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为冉雪拦住了身后的追兵,只要有人上前,那剑就宛如地狱罗刹,一剑封喉。剑上沾血,必会倒下几人。
此时的寒风也似利刃,一下一下的刮在脸上,生疼。
但这疼,远远比不上身体上的疼。
哑女为了防止手中的剑脱落,索性扯下一截衣服上的布料,将剑紧紧绑在了手上。
她的目光再没有看过冉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那群追兵上。
富察尔泰不时上前,欲对冉雪下手。都被哑女一一阻拦了下来。几番搏斗,虎口全然麻木。挥剑的速度一慢了下来,立刻就被富察尔泰找到了空子。
“追,快给我追!不过区区两个人,还能抵得过我这么多侍卫不成?”
哑女眉头挂着雪花,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落的。气温已经冷到了极点,即便是马不停蹄的逃跑,哑女的身子仍旧是越发的寒冷起来。
嘴唇一片乌紫,乌紫处还围着一圈苍白。
哑女的手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用力,眼下只是凭着一股子的毅力在坚持挥剑。
渐渐地,她与冉雪也拉开了距离。
等冉雪发觉回头时,哑女正被富察尔泰一刀划过肩头。紧接着,那刀再次对着哑女的脖子砍去。
冉雪着急看着四下,捏了个雪球,猛的一脚踢起地过去,直直冲向富察尔泰的手腕。
冷刀应声而落,冉雪喊了一句,“快走!”
哑女刚想迈动步子,下一刻,身体之中似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她很清楚,现在寒气已然是入看体,这么多年孟秋成帮着调养的身子,在这一刻,瞬间便都功亏一篑。多年不曾有过的这种痛苦,立刻让她头上爬满了冷汗。
她抬眼看了看冉雪,咬牙追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了尖刀利刃之上。
天色黑暗,冉雪并未看到哑女的脸色。她一手按在腰间,那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富察尔泰的罪证。要是不能及时送出去,她的死也就毫无意义了。
哑女就在身后,这一刻,她很清楚,无论用什么法子,这傻瓜也不会独自离开。
可想道这儿,不由的嘴角还是微微上扬了半分。
原本骗她走的话,她大抵是再也不会信了吧!
这样也好,即便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也算是这命运待她不薄了。
她轻声开口,淡然问道,“真就不怕死么?”
哑女沉默着,点点头。
可冉雪并未回头,她心中已然知道了答案一般,独自笑着。
“哑巴,如果能活着离开,我就带你走。去一个无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每日看着你,困着你。让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哑女眉头频皱起,她不明白这样的时候了,为何她还能如此平静的出这样的话来。
富察泫然被冉雪带着跑了许久,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了。
“雪姨娘,我跑不动了。”他拉着冉雪的手,喘着粗气道。
冉雪看了看他,问道,“然儿乖,再坚持一下,和雪姨娘走好不好?”
“雪姨娘,然儿真的跑不动了。”
“然儿,若是你留下来,总归有一天,你也会被牵扯进大人无休无止的权利世界里,痛不欲生。”冉雪没敢那个死字,没敢皇上不会放过富察家,没敢跟着富察尔泰,定然只有一个结局。
富察泫然虽年纪不大对朝堂之事却也能懂上一些,“雪姨娘,我爹爹是不是想要造反了?”
这话冉雪不知该不该接。
但沉默了许久她还是决定坦诚想告。“是!”
这孩子心智成熟,怕是早就知道了。瞒着也是无用,不如与他清楚,带他离开。
谁知富察泫然竟一把挣脱了冉雪的手,“雪姨娘,然儿姓富察,不管爹做了什么,我都是姓富察的。”他冻得通红的脸上,尽是坚定。“雪姨娘,然儿不会离开爹爹的。”
“然儿?”冉雪忽觉惊讶。没想到,富察尔泰那般对他,他还对这样的爹爹,不离不弃。
“然儿知道,雪姨娘是好人,但是然儿还有爹。雪姨娘带着然儿,无疑是多了个累赘。然儿明白,雪姨娘也是为了然儿好。”着,富察泫然跪在地上,对着冉雪叩了一首,“然儿从未见过自己的亲娘,但在然儿心里,雪姨娘,您就是然儿的娘亲。”
冉雪心中有愧,其实接近这孩子,大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多一个能牵制住富察尔泰的筹码。后来,她发觉这孩子本性纯良,又过于聪明,忽的就心生怜悯起来。久而久之的相处之后,也对这孩子多了几分疼惜。
“然儿,你当真不愿和雪姨娘走么?”
没等到富察泫然的回答,就已经听到了身后追兵的脚步声。
“雪姨娘,你们快走,然儿一定尽力帮你们拖住。”
冉雪还想服他,哑女却不愿再等。推着她,二人直接从高坡顺着雪地滚下。哑女准确的抓住了冉雪的手腕,爬起就走。
接着身后的追兵声,又慢慢了下去。
想必是富察泫然在拖着富察尔泰。
可富察尔泰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们现在也只是暂时性的安全了。
冬夜漫长,哑女的脚步不敢停下来,即便已经痛到了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似被针扎。她还是一手握剑,一手拉着冉雪。往前跑着。
能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哑女不敢去想。可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底对死,又多了几分畏惧。
若是可以活着,可以一直牵着这只手,该多好。
此时冉雪在一旁像是与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了一句,“然儿是个好孩子。”
哑女停下脚步,就着月色直直望着她,在她手中写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他也有选择的权利。
“呵,自古天妒英才,这孩子太聪明了,怕也是活不久的。杀手刺客,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一旦心中有了情这个字,她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而我早就已经入了情这个字,所以,你就真的不怕死?”
哑女对她此刻的这些问题,十分不满。几乎是有些愤怒的在她手上用力写道:生死有命,怕亦无用。
冉雪又笑,换了个方式继续追问,“你真就不怕,与我一起死?”
哑女立刻写道:不怕!
“恩,果然,你是为了我才来的槐安城。生死有命,我谁也救不了,我现在唯一能救的,只有自己的这颗心了。”罢,她伸手拉下哑女面上的纱巾,在那脸颊之上,轻轻一吻。
“我的心,你可懂了?”
哑女楞了楞,摸着脸颊,心里涌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愉悦感。
她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还不太明白。想让这狐狸再一次,可这狐狸像是做好了最后决斗的准备,背对着她,等着身后追兵的到来。
冉雪在哑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哑巴,一会儿听我的话行事。”
哑女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些嘀咕。但见冉雪的面上并无惊慌,似乎这一切她早就已经预想到了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所有的事情,仿佛是这女人故意设计的。
面对富察尔泰的追击,哑女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来了!”冉雪声嘀咕了一句,一手不由握紧了剑。
胳膊处的伤口仍在滴血,她的脚下微微用力,忽而提速,地上的雪花被踢到半空,下一刻,落地已变成鲜红。
这一场夜间的恶斗,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
冉雪和哑女被众人围困,身上已经被伤了多处。
在这样下去,只有一死。
可哑女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
她靠近冉雪身边,一剑挑开袭击她的侍卫,想要让她先走。
但冉雪反而激斗的越发勇猛。
二人的身上找不出一处完好地方,鲜血将外衣浸透,被寒风刺骨。
哑女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后面的人见了,纷纷上前想要击杀她。
冉雪抓着她肩头的衣服,向后退了两步。
大雪覆盖着地面,看不清地下的东西,只余下一片高低起伏的不平。
冉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哑女,疲惫不堪的大口喘息着。
富察尔泰走上前,得意一笑,“看来今日,你们走不了了。”
他举着冷刀,正要挥下,冉雪突然道,“跳!”
一瞬间,二人顺着身后的矮坡滚下。很快就被积雪覆盖。
“大人,雪崩来了!”与此同时,人群之中,有人突然喊了一句。
富察尔泰看着滚入坡下的人,还是十分不甘。
“大人,快走。这二人被大雪活埋,一定活不成的。等明日,找些猎犬再来寻这二人的尸体便是。”
眼看着大片的雪从高山滚落,不出片刻就会将他们也活埋进去。富察尔泰即便不甘心,也不得不离开。
他领着众人撤到了一处背坡高地,等着这场雪崩过去,才走出来。
低头看着白茫茫一片的雪地,刚刚的矮坡都已经被大雪填平。根本看不见人影。就算这二人是有再大的本事,想来也活不成了。
只是没有亲手杀了冉雪,他心底始终有些不踏实。回府的时候,他立刻传信给北姜王,商议谋反一事。
天色慢慢亮起来,微弱的光,竟也将雪地照的通亮。
哑女觉得自己的身上好似被万剑穿过,疼痛不已。绑在手中的剑也断了一截。
明明是被大雪覆盖,但她却觉得这里好像还有空气。
等她一抬手,才发觉自己太过幸运。只身上有一层薄薄积雪在压着自己。她惊的一下回过神,颤颤巍巍的将绑在手中的短剑解开,然后发了疯一样的在雪地中寻找着冉雪的身影。
冰冷的雪将她两只手冻的通红,但她的眼睛比那双手显得更加通红。
狐狸精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呢?所以你一定也不会死的!
哑女在心中默念,找遍了周边,还是没有发现冉雪的身影。
天色已经亮透,哑女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她存活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
她跪在雪地之上,仍风吹过。黑色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连带着身边的那一处雪地,也被染的泛红。
她本想是来保护她的,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哑女痛恨自己的无能,她想嘶吼出声,但她只能勉强发出低沉的呜咽。这声音不大,如幼兽一般,却是悲鸣动心的。
她恨这狐狸,上一刻自己才刚刚明白了她的心,这一刻,她竟又如此不守承诺。
她现在总算知道,自己为何要来。
为何愿意与她同生共死,为何能够忍受这样的气候,忍受身体的疼痛。因为她的心,早就不再是心如止水的那颗心了。
自从知道她嫁给了富察尔泰,她的心就不出的难受。即便知道,这是她的任务,即便知道,她根本不爱。可心中始终有些抵触。富察尔泰是什么样的人,在孟秋成那里,她听过很多。
知道这狐狸的任务,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她就坐不住了。
她否认过自己的心,却逃不过自己的心。
那一晚,她偷偷钻进自己的被窝,那一晚二人相伴而眠,她的心从未有过安稳。
如今呢?
我明白了,你又在哪里?
望着一片雪白之地,哑女的四肢僵硬。
她走不动了,也走不掉了。
双眸慢慢合上,合上之前,她看到了那个狐狸一般的女人,她似乎是在对自己笑,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话。
哑女想着,她们大抵是要在地府相聚了。
这样,也好。
……
身子冻的一阵钻心的痛,哑女睁开眼,坐起。身上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这一动,牵扯到伤口处越发的痛。
冉雪进门就看到哑女龇牙咧嘴的忍痛模样,急忙喝止道,“快躺下,别动!你身上的伤虽不严重,可被大雪盖了许久,寒气入体,这伤口久久难以愈合。你需要多静养些日子才行。”
她端着药,坐在床头,盛了一勺,吹了吹,“来,喝药。”
哑女木讷的张开嘴,她有些不明白,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面前这人究竟是梦还是她死前的一个幻觉?
等到热汤药入喉,那股熟悉的苦味儿瞬间爬满舌尖时,终于让她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此刻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手中端着炭炉问道,“醒了?”
冉雪点点头,“总算是醒了。一会儿还要劳烦甄娘帮我多准备些棉被。她的身子虚弱的很,见不得风。”
甄娘应了一声又走了出去。
哑女愣在当场,目光直直的看着甄娘的背影,越发糊涂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冉雪好笑的摇头,将药喂到她嘴里。
“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哑女急忙点点头。
“等你的伤好些了,我再与你可好?”
哑女又急忙摇了摇头,她实在等不及了,她现在就想要知道真相。
“不行,你现在需要多休息,从今晚开始,我会与你一起睡。这样,更方便照顾你。”
她们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可听着冉雪这么理所当然的话,哑女还是红了脸。她急忙低着头,佯装没有听见。
哑女的伤在冉雪的悉心调养下,恢复的不算慢。但寒气却还停留在体内,这需要以后一点点调理。
哑女站在院子中,这里是离着槐安城不远的一处偏远村庄,只寥寥几户人家。但这些人,又不像是普通的农户。每一个人看到她,都视若无睹,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哑女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的农活做的太过生疏了。
因为冉雪在屋里与甄娘有话要,她便无聊的在这里盯着那些人看了许久。
终于房门开来,冉雪笑道,“记得告诉公主,冉雪会铭记她的恩德。”
甄娘也笑道,“如今你是自由之身,这份恩情公主了,不完全是为了你。”她看了一眼一边的哑女又问道,“她,怎么算的?”
冉雪一把挽住哑女的胳膊,“都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好算的。”
“孟大人许是不会安心的。”
“甄娘安排的妥帖,她的人定不会生疑了。”
“如此,那我也该回去向公主复命了。”甄娘看了一下周边的人,道了一声,“回京吧。”
那些原本还在假装务农的几人,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农具,随着甄娘离去。
动作迅捷,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之人。
哑女望着这些人,深入团团疑云之中。
这样不解的表情冉雪看了好些日子了,现在看了,倒是觉得越发可爱。
她伸手捏在哑女的脸上,肌肤尚算滑嫩,清澈的眸子正透着那股不解之色。“外面风大,不如回屋吧!”
哑女拉下她的手,定定看着。
冉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问题,晚上与你便是。现在,已近午时,你就不觉得饿?”
她这么一提,哑女方才觉得自早上到现在,她还未进食。这会儿倒真是有些饿了。
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遂点点头。
吃过午饭,冉雪并未与她话,径直就出了门,直到天黑之际才回来。
吃过晚饭,冉雪将中午出门弄到的一些草药放入了盆中,烧了一盆热水。然后去了屋中将哑女拖进了厨下。
哑女抵死不从。
冉雪勾着嘴角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伸手将她的外衣脱去。“你不是有很多疑问么?乖乖听话,坐进去,我就一件一件告诉你。”
哑女此时方才明白,狐狸,永远是最狡猾的。
她死命摇头,然后又将冉雪往外推。
冉雪一手按在她肩头,温柔的贴在她精巧的耳边,低声耳语道,“放心,我不会偷看你的。烟雨楼的姑娘我都没兴趣,何况你现在身无几两肉的模样了。大不了,我闭上眼睛。”
冉雪不再等她拒绝,直接上手将她的衣物脱去。
虽然厨下生着火,但对哑女来还是很冷。
衣服刚刚脱下,就觉得冷气直往皮肤里面钻。
冉雪推了推她,“快进去,可别再着凉了。”
哑女羞于此时不着寸缕,也顾不上其他,立刻钻入了水盆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药味儿。
冉雪午间出去,就是为了找这些草药。北地虽然贫瘠,但这里的药草都十分名贵。尤其是今日找到的这株百福莲。这东西比起一般人参还要性温不少。
只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很清楚,哑女的这幅身体,再也经不住折腾。日后每逢寒冬,还会如万蚁嗜咬,刺骨疼痛。这样的痛,男子都无法忍受,何况是女子了。而且,就算日后都好生调养,怕也不过十多年寿命了。
想到这里,冉雪却不觉悲凉。还有十多年,至少她们还有十多年。
她伸手舀着药水,往哑女的后背上浇淋。
“其实,在富察尔泰来找我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他容不下我。所以,早些时候,我传信给了甄娘。为我传信的,正是富察尔泰的儿子,富察泫然。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不传信给皇上,却传信给甄娘。
其实我早就知道,甄娘她是公主的人。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装作不知又是一回事。如果早些时候我将这些告诉给了皇上,或许今日你我都无法获救。
自从富察府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谋划了。
公主答应会帮我,所以这些日子你见到的那些人,都是公主一早就安排好,在这里接应我的。
只可惜,我的计划之中没有雪崩这件事。”
冉雪趴在了水盆旁盯着哑女,热气将二人的睫毛都熏的湿润,她伸手轻轻捧起那张并无太多表情的脸,蓦地有些心疼。
“我醒来的时候,如你一样,我也找不到你。但是雪崩之地太过广泛,我怕我一个人力量太,我怕我找不到你,你就会死。我立刻去寻了甄娘来帮忙,就看到了你。你全身冰冷,面色苍白,真如死了一般。你为什么这么傻,真就不顾自己的命了吗?”
冉雪叹了口气继续道,“再后来,我让甄娘找了两具女尸,扮成了你我的模样,将证据留在那两具尸体之上。孟秋成的人,已经寻到了。另外一边,甄娘也将消息传到了京都。你我已死,皇上和孟秋成都不会在追究了。
富察尔泰本想占据槐安城,不过似乎不太顺利。富察府内已经多次潜入高手行刺,两军对垒,或许富察尔泰还能有胜算。可这日日行刺,不定哪一天就会死于人手。富察尔泰为了保命,最后带兵弃城向北姜求助。
想必这些人,一定都是孟秋成的手下吧!”
哑女听着,不时点点头。
她拉过冉雪的手,在上面轻轻写道:那你为何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哑女又在那手上写道:你为什么让我三更找你,你却自己单独行动?
“我是为你好。”
哑女皱眉,表情凝重:你分明是骗我。
“自然是为了骗你,不然,怎么让你好好活着。”冉雪理所当然道。
哑女犹豫了片刻,最后在那手中写道:你和我的,当年的故事,也是骗我的吗?
冉雪想了想,凑近她眼前,“真的假的都已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咱们今夜得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要赶路。北地就要战了,孟秋成也以为你死了,以后你就只能跟着我,再也回不去了。”
哑女愣了愣,摇摇头,她若是死了,孟秋成和阿羽一定会很难过的。这般骗他们,实在不妥。
冉雪看出她的想法,眯眼一笑,“如果你乖乖听话,跟着我,有朝一日或许我会让你们见一见。”
哑女一时无言,她仿佛是被一只狐狸给吃定了。
这般想着,又觉得身上有些瘙痒难耐起来。
哑女抓住身上的那只罪魁祸手,惊恐看着眼前人。
可是眼前的人却含笑轻声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了不偷看,可没过不会动手的。”
第二日,二人离开了北地,去往大千世界的红尘里。
后常听人起,这江湖之中多了两位女侠,一位倾国倾城,一位沉默寡言。二人常结伴劫富济贫,救助百姓。百姓称这二位女侠为德馨双洁,可若问人是否见过,人们总是遗憾摇头。
茶寮之中,一书人,正着二位女侠行侠仗义之举。
忽而有人问及,“你的头头是道,可是真的见过这二位女侠?”
书人被问的一怔,慌道,“老夫当然见过,要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会与你们听。你这姑娘,生的美貌,怎么总是岔?”
茶寮的其余茶客也纷纷道,“是啊,不听就走,别岔!老先生,您接着。”
那书人捋着胡须,唾沫横飞,将这二位女侠吹嘘的如同天界仙子一般。
断这书人的女子,不由摇头一笑,凑近身边的黑衣女子声问道,“哑巴,我真有那么厉害么?”
哑女想了想,点点头。
这些日子相处,她学乖了。凡事只要顺从着些,这狐狸就不会想些坏主意欺负她。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趁着她心情不错,哑女沾着茶水,在桌上写道:什么时候去找孟秋成?
冉雪一看,将碎银子拍在了桌上,扭头就走。
边走边道,“腿长在你的身上,你要是想去,便自己去就是,我又没有拦着你。”
哑女见她真就这般走远,暗暗叹了口气,无奈也起身跟了上去。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一旦被狐狸魅惑,就难清醒。她这辈子,恐怕都清醒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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