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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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 自黄员这事传开来, 有一瞬间公仪弘不是没有联想过自己。至于为何联想到自己, 自然并非只是外貌好看的缘故,主要是与他现在的境况有些相似之处。

    而其中一点便是升职之快。现在的黄员与自己当年一年内升至御史之位,又有何区别?

    此外, 每每下早朝, 刘端总喜欢留自己叙话或者下棋。加之素日与他相处时,他对自己的宠信及言行举止似乎与其他人确实有些不大相同。

    彼时还以为是因为器重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回想种种迹象, 公仪弘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整个人都不舒服自在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 他若对自己存有那种龌|龊想法,这么久以来, 大可直接挑明告诉自己吧, 又何必与自己遮掩?毕竟他都可以公开不惧流言的去宠其他男人。

    公仪弘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且这个想法简直是他从来都没有敢去想过的,这是他第一次冒出来这个大胆的猜测。自己胡乱臆想过后还不禁为自己会这么想感到羞愧难当,枉为人臣。

    “他是不是陛下的面首我也不清楚,不过这种问题怕是很难开口问他吧。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去做面首,做面首的情况一种是被迫接受, 二是追求荣华富贵。无论哪种, 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你觉得他能实话告诉别人吗?”

    公仪弘道。

    刘嫣听后, 心中有数。显然宁可相信他是第一种,而不是为了权势财富出卖自己的色相,否则真是与他白白认识一场。

    不止刘嫣有疑问, 还有刘宗。

    刘宗与他最是交好,亦是无话不谈,当听到一丝风言风语后,立时直接去找了黄员相问。

    奈何黄员面对他的质问始终闭口不言,任其胡乱猜疑。最后刘宗逼问不出结果,甩袖离去,与他不欢而散。

    但也正因为黄员不,更让他确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事后,黄员显然过得并不如意,意志消沉下去,经常在外酗酒滋事。然而,他正得圣宠,即便闹出点动静来,也并无人敢管。

    黄员颓废了多日,这日下朝,行至半路,突然上前,请公仪弘留步,欲与他借步话。

    公仪弘虽与他同朝为官,但因之前有些隔阂,基本上与他的关系处于不冷不热,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现在被他主动邀请,不免有些惊讶。

    公仪弘犹豫了一下,当然,出于好奇他是否是有事相告,最后还是答应了。

    黄员在一家茶楼选了一间厢房,同他私下聊了许久。整个过程中,公仪弘的眉头越皱越深,到了最后仿佛深的都能挤死一只蚊子。直到与他分道扬镳后,仍是愁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三日之后,继黄员得宠的风波不过持续了不到一个月,朝上又出了一件惊动不的事——

    有大臣上书弹劾黄员,指其私下贪赃受贿,目无法纪。

    而上书之人便是公仪弘。

    黄员被人带来时,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不曾,当即跪下俯首认罪。

    刘端扶着额头揉了揉眉心,似正纠结如何定罪时,公仪弘见机上前道:“启禀陛下,黄大人所犯之罪按律并不致死,不如流放边疆,一来他是初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二来以示皇恩浩荡,陛下认为如此安置可好?”

    刘端闻言想了下,终究同意下来。

    ……

    因职责所在需要记录这些,刘嫣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此事。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黄员正处于风生水起之际,为何要这么做,她觉得,这里面大有玄机。而偏偏揭发黄员的不是别人,竟是公仪弘,更是让她急于知道其中是否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是夜,刘嫣散职回来,公仪弘问她,可有怪他揭发黄员。

    刘嫣轻轻叹了口气,不怪他,这也是他的职责。又多问了一句,他是否真的犯了罪,还是另有原故。

    因为好端端的,没有理由做出这种错事。毕竟黄员已经身在高位,什么也不缺,何至于做这触犯法律的事。实在让人想不通。

    公仪弘想到黄当日找自己,求自己帮忙。他当时俨然不能相信他居然让自己迫害他。

    公仪弘不想与刘嫣有所隐瞒,出了是黄员求他帮忙,让他这样做的原因,然后自己同意帮他。

    公仪弘本不想管的,但听他到刘嫣,问倘若他再也不回这里了,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公仪弘迟疑一想,当下心里确实有了私心,又看在他之前收留过刘嫣的恩情上,最后决定同意帮他一次。

    刘嫣听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也没太过于震惊,如心中所预料的差不多。果然,黄员出于被迫,而刘端有与他亲近之心,黄员忍受不了受辱的生活,于是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黄员被发放边疆的前一日,刘嫣和刘宗一同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刘宗自是也听刘嫣了原因,虽然觉得事发突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仍是选择理解了他的苦衷。

    而自出这事前,黄员已经提前将王氏休了。除了不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那边受苦以外,也有自己的主观想法在里面,他知道与她这样过日子根本不是长久之计,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早该与她结束了。

    刘嫣与刘宗二人着让他珍重的话,黄员看上去心平气和,并无悲伤之色,似乎还有一点解脱。不管怎样,心知这或许是与刘嫣最后一次见面,临走出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

    “此生遇到你,是吾之幸事。”

    ……

    自黄员被流放边境以后,刘端心情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也受情绪低落影响,日渐衰弱,经常半夜旧疾突发,唤公仪弘进宫。

    公仪弘面上和平时一样,并无异色,但每次进宫都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他以前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经过这次黄员的事,他基本明白了。

    黄员找他时,除了出自己的情况时,还告诉了他一件令他震惊不的事。

    黄员当日,他为刘端捏背时,有次刘端睡熟,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喊了许久。

    若清醒时这样唤他也就罢了,但睡梦中亦是这样,不免让人胡思乱想什么了。

    ……

    黄员一事刚刚告了一段落,一个月后,这日,天禄阁来了御前侍卫以及一名内侍,内侍唱旨,刘嫣私通敌寇,与敌寇有往来,立即押去大牢,听候发落。

    刘嫣当即头脑一轰,很明显这是被人诬陷,无中生有的事,可是,她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押往了大牢。

    噩耗传到公仪弘的耳朵里,公仪弘立时心急如焚,前往牢狱见刘嫣。

    再次入狱,刘嫣心情可想而知。而她自是被人陷害,见到公仪弘时,嘱托他为自己查明真相。

    公仪弘安抚她别急,他会查出真相,还她清白。随后一刻不歇,自刑部又乘车前往未央宫。

    公仪弘一路想了很多。

    他甚至怀疑这事就是“那个人”所为。

    而“那个人”是谁?不用,自是皇上刘端。

    即便他极其不愿意承认,但他想了很久,将所有事情通通联系起来,重新梳理了一遍,只觉这事除了刘端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公仪弘不知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他,是当面与他摊牌,还是……

    ……

    公仪弘到了未央宫,内侍进殿禀报一声后,让他进去。

    公仪弘进了寝殿,刘端着一身明黄睡衣坐在案前,神态看上去略显凝重。因近来连连病发,气色也不是很好。

    公仪弘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就是他所为,于是顿了顿,先明了来意,然后暗中观察他的神色。

    刘端抬手轻咳起来,高让忙帮他抚背顺气,随后缓和一些后,抬眼道:“此事证据确凿,你不必多,她死罪已定,择日问斩。”

    公仪弘一听,立时面色如土,急切道:“陛下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此事太过草率,还望陛下仔细查明真相,还微臣之妻一个清白。”

    刘端面色微微发青,声音一沉,似有不悦道:“朕已了,证据确凿,她百口莫辩。爱卿回去吧。”

    公仪弘看出来了,刘端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有意至刘嫣于死地。

    公仪弘纹丝未动。半晌,一字一句地道:“吾妻若死,微臣,亦不会苟活。”

    完,直迎刘端猛然变得尖锐及复杂不明的一双目光。

    公仪弘就是在试探他。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虽然每次几乎都正中下怀,但仍不死心,或者是不敢相信。

    而除此外,他现在别无办法。只能用自己的性命赌上一把。

    刘端无疑面临两种选择,杀,与不杀。

    而公仪弘这话已经在来的路上想过了,赌赢了自然是好,若赌输了,他大不了就随她而去又能怎样。

    反正刘嫣若真死了,他独自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再有,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即便活着也是一生活在痛苦之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