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禁欲女神来了
她别过脸, 不再看他,也不再言语。
她还能再些什么呢。
他们之间已发生了太多太多。
他历经波折,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取得了今日地位与权势。
她再历一世,从低微的女官到高高在上的女王,借着别人的外壳终于明白,只有先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才可能再谈爱情。
一个在行事、情感、判断上处处依赖他人的人,不可能获得别人感情上的尊重。
从前的她在感情上几乎百分百地依恋裴诺尔, 把他视为生活的全部,只要三天没见着他,就会寝食难安。
他当时连着两个月没回寝宫, 她几乎把他的寝宫都给掀翻了,与他吵了个天翻地覆, 还把他睡房里的所有能砸的东西都全砸了,最后这出闹剧以她被关进黑屋为告终。
她一关就是半个月, 整日以泪洗面,出来时眼睛红肿得可怕,面容更是憔悴不堪。
事隔多年,直至今日,她仿佛仍能看到那个孤苦零仃的姐姐躲在黑暗角落里, 哭得天昏地暗的情景。
她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孤单。
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边哭边骂。
她的爱情就像一团火,能将自己燃烧殆尽,也能将他人灼伤。
她将他假想成与她一样处于爱恋状态,将他当成伴侣那样大发雷霆。
可实际上,他是她的主子,她是他的女仆。
地位本就不相等,感情又如何能对等?
从黑屋出来后,她与他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假借生病一直躲在房间,一躲便是十来天。
直到他把她揪了出来。
他对她,如果她一直病下去,他就会把她送到专为生病侍女准备的后院里,让她一直在那里待下去。
她听那个地方,长年暗无天日,疾病与绝望蔓延,所有体弱或常年生病的侍女送进去后,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看到她畏惧的神情,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再次回到他身边做美发女官。
只是,与他再也没有往日的亲密。
或许是隐约中,作为一个原本没有什么阶级观念的现代女孩开始对阶级有了畏惧,第一次明白了高高在上的王太子原对她拥有生杀大权。
他不再是多年前那个惹人怜爱的弟弟,而是一个被人前簇后拥的尊贵无比的皇族后裔。
自此,她罕见地沉默起来。
或许是出于畏惧,或许是出于胆怯,或许,是出于无法言喻的悲伤。
原本她喜欢纠缠他,每日早给他送花,每隔几天为他写诗,只要有他在的晚上她就缠着他要给他讲故事……
可是黑屋事件后,她再也没有这样做过。
没有送花,没有写诗,更没有讲故事。
至于装病缠着他让他在寝宫多留几日之事更不再有。
他似是有所察觉,对她的态度忽然变得温和与讨好。
或许是觉得她识相,或许……也有那么点懊悔。
他再也没有连着两个月不回寝宫,至多在外只待半个月就回来。
回来后看着她的神情居然还有些心翼翼,偶尔还会带点礼物送给她。
但她却没有半点欣喜,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有点意外。
因为很久以前,大概距离他上次送礼有大半年之久,她收到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时是那么惊喜若狂,甚至还兴奋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可再次收到他的礼物时,那种狂喜之感再也不复重现。
或许自那时起,他们之间便有了裂痕。
一丝丝,一点点,就这样不着痕迹地裂开。
直到火刑事件让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就像一根导火索那般,彻底点燃了她内心的惊惧与绝望。
纵然现在明知只是误会,却依然抹不去她的这缕绝望。
现在,看着眼前狂笑不止的他,她一动不动。
直到他停了下来,她才慢慢地道:“你现在刚登位没多久吧?你需要的是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女人。我从前只是你的女官,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放我在身边,实为不智。”
“不管我们有多少过去,都已经过去,不值得你付出太多代价。”
一阵静默过后,他忽然微笑起来,俊美光华,体贴无比,看不出半点怨恼。
“你得一点都没错,我为什么要为你这样一个女人歇斯底里、暴跳如雷?真是有辱我国君的身份!”
罢,他再次温柔一笑,然后——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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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一切都仿佛平静了下来。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一个人住在这间超大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过着日子。
她身边有五个侍女,两个近身服伺,三个负责日常琐事,几乎不进房门。
每当她去庭院散步时,两个近身侍女会紧紧相随,另外三个则留守门外。
自腹泻事件后,仿佛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每逢散步遇到其他侍女时,她们对她明显恭敬与畏惧,跪拜在地问安时,身体微微颤抖。
走下地下厨房,还未踏进门槛,便听到咕咚几声重响,所有厨娘连忙跪在地上,一边磕着头一边问安,慌乱而惶恐,就像见到了煞神。
她没法再待下去,让她们起身后,几乎是狼狈离去。
深夜里,她偶有睡不着,便一个人走到庭院里,本想看看夜晚层云环绕的山崖,体会一把“身在仙境”的感觉,却不到五分钟被两个近身侍女追上。
她们先是不由分地给她披上一件天鹅绒披肩,然后半强迫似的将她簇拥回了房。
第四天,她觉得必须得有所改变了,不能一直被禁锢在这间房间里。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裹着微厚的淡紫羽绒外裙,戴着白色天鹅绒长帽,心走过门前熟睡的侍女的床,冒着清的漫天雪花来到了庭院的最高处。
硕大的雪花夹杂着寒风扑到了她的脸上,冰凉刺骨,但她却全然不觉。
她正全心全意地观察着这座山崖的地形,暗暗盘算着从哪条崖石路翻爬下去的可能性最大。
对于铁钉山与玻璃山,她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
铁钉山的铁钉并非密密麻麻地钉满山头,而是每隔几步才有一根。如此一来,便给了她心穿行的机会。
玻璃山滑不留足,也许能造一双专为防滑准备的厚底长筒靴,能有效减少磨擦。
战胜这两个拦路虎后,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暗暗计算完从崖头到铁钉山的距离,她便转身迅速离开。
不能在此处逗留太久,否则会很快被侍女们发觉。
可孰料刚一转身,便见高高的天空划过一抹极淡的美丽蓝光,穿过密密麻麻的白色雪花,像射箭一般冲向自己。
她若有所感,立刻暗念符咒,伸手就蓝光截住,捏在掌心里。
这道传讯蓝光竟是来自方友恒。
时隔大半个月,突然收到方友恒的回信,她欣喜若狂。
有了方友恒的相助,她逃出这里指日可待。
可一读完,脸色却蓦地一变。
竟是方友恒的求救讯息,很短,只有几个字:“落入裴诺尔王手中,速救!”
裴诺尔为什么要抓方友恒?
他又是怎么知道方友恒这个人的?
她想起之前在图尔城发出的传讯,难道是被他截住了?
想到这里,她又急又气,不由得飞快往回奔去。
纷扬而落的雪花中,她正好与两个拿着白色天鹅绒披肩的侍女碰上。
侍女们见到她,喜极而泣,“王妃,原来您在这儿,真让我们一番好找。”
其中一个将白色天鹅绒披肩给她披上,差点哭出,“要是您不见了,我的全家可能都会为您陪葬。”
她震惊地看着她们,“有这事?”
侍女们惊觉错话,再不敢开口,只是低着头迅速为她戴好披肩。
“裴诺尔王现在在哪里?”她异常冷静地问道
向来沉稳的侍女恭敬地回答:“王昨晚参加夜宴,直到天明,大概现在还在宴上。”
“我能去吗?”她追问。
“当然可以。”沉稳的侍女颇有些诧异,“只是,您真的要去吗?”
“带路吧。”她命令道。
穿过呼啸的寒风大雪,走过冰雪覆盖的狭长庭院,绕过两重崖石,又穿行过一条长长的纵深走廊,这才进入一座宽阔华美的宫室。
踏上庞大的螺旋形石梯,一直走到顶层,眼前骤然开阔。
整个顶层都是宴厅。还未走入宴厅铜色大门,便听到男人女人的笑声不断传来,还夹杂着他们调情的荤段子,比如“摸一下就赏你一块金币”“我喝下一杯酒就脱你一件衣服”等。
她的两个侍女上前同门前衣着华丽的侍卫低声了几句后,侍卫偷偷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惊奇,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便让到一边,请她进去。
听着里面的调情高笑声,她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辈子还未进过这种可怕的地方。
烟雾缭绕,呛得让人的嗓子直发痒。衣着暴露的男女互相抚摸,躲在雕纹石柱后调情笑;贵妇们与年轻贵族们席地把酒攀谈,那暧昧的眼神仿佛能把宴厅天花顶上的那盏精美铜灯融掉。
更夸张的是,还能在一顶顶垂地纱幔后隐约看到两具白花花的身子在狭窄软塌上来回翻滚,乐不思蜀。
心美连忙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
她很快发现了裴诺尔。
因为他是那么显眼。
他同样是靠在一张精致的软塌上,几乎全身光裸,仅在关键处搭着一条白色浴巾。
他慵懒地仰着脸,正抽着一支深色雪茄,白色烟雾袅绕升起,一圈又一圈,绕着他那张惊人美貌的脸转圈。
即使隔着长长的浅色薄纱床幔,她仍能看到他的背肌线条富有张力,有力而优美,腰腹的黄金比例惊人的迷魅诱人。
修长有力的长腿慵懒懒地搭在一个薄纱美女的香肩上,另一个妩媚美女则娇笑着为他捶按摩。
此外还有五六个性感美女正环绕在他身旁,争先恐后地为他敬酒、按摩和凑着耳朵笑话。
她缓缓地走近,不知为何,竟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惊惧感。
她从未走进过他的私生活,不知他私底下如此开放和放肆。
他就像一只野性难驯的猎豹,天生就带有狂野不羁的气质,只有天生的猎人才能征服他。
而她,似乎永远都不可能是那个征服者。
就在此时,他似是若有所感,侧过脸,看到了她,徐徐地、缓缓地吐出一口白色烟圈。
指节分明的手指夹住雪茄,优雅性感,致命诱惑。
仿佛满身剧毒的妖娆罂粟,散发危险的气息。
她愣怔在原地,与他的眸光碰在了一起。
他唇形优美的薄唇里再次喷出一口烟圈,用极度夸张的语气道:“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高高在上的禁欲女神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 没有修改,直接就传上来了,最近都是现写现传,哎,连修改都来不及,万一有啥文笔有误啥的,大家担待些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