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两个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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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间,村子里闲人不多。

    依着指示找到地方,只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在清扫院子。

    “你们找谁?”姑娘看到两个生人男子,有些惊讶,倒是没什么害怕。

    “我们找余铁柱。”穆清彦道。

    “找我哥?我哥他下地了,你们有急事么?要不我去叫他回来。”姑娘着将扫帚靠在墙边,舀水洗手,又招呼两人进来坐,态度自然大方。

    “不用,我们就是来问个事,你应该也清楚。”穆清彦并没进去,隔着低矮的木门跟对方话。毕竟对方只一个年轻姑娘,他们两个大男人,瓜田李下还是要避讳一点。

    姑娘显得很疑惑:“你们想问什么?”

    “你哥哥在两年前添了个儿子,曾被鬼母抱走,对吧?”穆清彦直接问了,通过余有财家的事,他觉得这些人家并不忌讳鬼母偷子这件事。

    “是,你们……”姑娘更奇怪了,毕竟时隔两年了,想不到还有人来听这事。

    闻寂雪不觉得需要详细解释,否则对方会越问越多,干脆把询问权拿过来:“余姑娘,你侄儿丢失前后有没有发生怪事,或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孩子回来后和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哪怕他脸上带着浅笑,可余姑娘却觉得脊背一凉,不自觉的就张口回答:“二蛋他,他是我哥第二个儿子,名叫二蛋,他这会儿就在屋里睡觉。孩子办满月酒是习俗,况且一个村都是余姓,老辈儿们都认为办过满月酒的孩子更壮实,更有福。那天是个大晴天,的确很热闹,大娘嫂子们都来帮忙,摆了十席,剩下一点剩饭剩菜也舍给了讨饭的。”

    穆清彦有些惊讶:“还有讨饭的?哪儿来的?”

    一般村子里不会有这样的人才对。

    “不知道哪儿来的,可能是城里来的吧,大大的快有十个,瞧着怪可怜的。”余姑娘还偷偷背着爹娘兄嫂,给了那个乞儿一个鸡蛋,她现在都记得,那个乞儿接鸡蛋的手,又黑又瘦,活像个鸡爪子。

    余姑娘见他似有不解,又道:“这也常见,他们就是讨饭吃,若是知道哪里有人办酒席,就会去几句吉利话,讨些东西吃。”

    穆清彦点点头:“你侄儿是满月后的第三天夜里丢的,丢了五天,你将这件事前前后后详细讲一遍吧。”

    毕竟是两年前的事,很多细节都模糊了,余姑娘年轻热心,自然不爱胡,就一遍回忆一边讲。

    穆清彦看似在听,实则开启异能,回溯至两年前余家侄儿满月那天。

    正如余家姑娘所,办满月酒是习俗,不管家穷家富都会酌情办席,邀请远近亲友来给孩子祝福。所有丢孩子的人家都办了满月酒,因此满月酒像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标志,“鬼母”是通过满月酒才得知这家有婴孩儿的。

    *

    两年前,仲夏。

    余铁柱家新盖了两间瓦房,又添了个白胖的子,双喜临门,整日乐得合不拢嘴。余铁柱上有爹娘,下有弟妹,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媳妇儿是邻村的,夫妻俩投脾气,新婚第二年就有了大儿子,如今又生了一个,他这日子不知让多少同辈羡慕。

    孩子满月,按习俗办酒,席面虽是荤少素多,但图个热闹喜庆。

    院子里席面摆不开,还有几桌就摆在院外的路上。

    果然有七八个乞丐来讨饭,有老有,倒是没一开始就围上来,而是等着席差不多散了,这才凑过来几句祝福话,讨些剩饭剩菜吃。

    一些大娘婶子们看到乞儿都觉同情,余铁柱娘就给每人了半碗剩菜,再给个二合面馒头。中午时有煮鸡蛋的,都是按人头发,两年前的余姑娘十三四岁,把自己攒下来没舍得吃的鸡蛋塞给乞儿,让她藏着偷偷吃。

    乞儿受惊似的,抓着鸡蛋躲在一个乞儿身后。

    这乞儿对着余姑娘直弯腰:“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尽管这嗓子沙哑,可余姑娘听得明白,是个年轻姑娘。这一惊讶,仔细再看,透过脸上黑灰和蓬乱的头发,那双眼睛很是漂亮。

    余姑娘觉得他们肯定是母女,忍不住念叨:“真可怜。”

    这年头穷苦人很多,但若不是实在熬不下去,没人愿意去做乞丐讨饭。乞丐是阶级最底层,属于流民,又不事生产,衣着邋遢,不论为官者还是百姓都不喜欢。

    满月后第三天夜里,万籁俱寂。

    两家新瓦房,余家爹娘住了一间,余铁柱一家四口住了一间。余铁柱白日里下地干活,累的够呛,睡得呼声震天。

    余家大媳妇也不轻松,名义上是坐月子,可家里头都忙。婆婆还算好的,不让她出屋子,做饭不用她管,尿布不用她洗,但大儿子才两岁,儿子刚出生,她哄了大的哄的,觉都不够睡,这会儿也是轻声呼,大儿子躺在她左侧,儿子躺在她右侧,正好右侧靠墙,也不用担心孩子掉下床去。

    正对院子有扇大窗,夏日天气热,都习惯开窗睡觉。

    对付蚊虫,农家人都习惯用艾草熏,床帐子肯定舍不得用,有那个钱还不如扯布做成衣裳穿。余家刚添孩儿,孩子肌肤嫩,又招蚊虫,直接在屋内点艾草怕太熏,就将艾草放在外面的墙根底下。

    明亮的月色在地上映出一道黑影。

    这人身形灵活轻巧,哪怕余家黄泥院墙低矮,但这人就似飘进来的一样,无声无息。他站在窗口望向屋内,身子一弯就进去了,猫儿一般把床里侧的婴孩儿连包被一起抱在怀里,接着身形一扭就离开了农家院儿。

    从头到尾,余家没一个人察觉。

    夜色很明亮,穆清彦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个女人。尽管女子头发梳理的整齐,脸也洗的干净,但身上的衣裳破烂,脚上的鞋子都有豁口。若非衣裳也浆洗的干净,收拾的利索,无疑就像个乞丐。

    不,哪怕她如今讲干净,若有人见到,依旧会叫她乞丐婆。

    自然而然的,穆清彦联想到满月酒那天来讨饭的乞丐,那个带着个女孩儿的女乞儿。她们的眼神儿不一样,但眼睛和五官相似,加上身上那衣裳,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不过,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精神状态就像两个人。

    再把时间往后拨动五天,依旧是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一个的黑影来到余铁柱家院门外,看样子是想推门,然而这道木质的院门对成人来很低矮,但对于这个黑影无疑很高很结实。院门从里头拴着,她推不开,又怕惊动村里人,犹豫了一下,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婴孩儿放在院门前。

    她在婴孩儿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赶紧跑得远远儿的躲起来。

    不大会儿,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余铁柱家许是丢了孩子的缘故,对这声音格外敏感,立刻就有余家大媳妇大叫孩子。

    黑影似松了口气,没敢逗留,赶紧跑了。

    果然是那个乞丐。

    *

    脑中微微发胀,穆清彦身体也晃了一下。

    闻寂雪一直都留心着他,连忙将人扶住,皱眉道:“你的脸色都有些白。”

    闻寂雪猜测可能是他能力使用太耗费,但之前那次并没有这个意外,令他有些犯疑。

    余姑娘才将事情讲完,因不明其中缘由,还以为是中暑,忙道:“快到树荫里歇歇,一定是热狠了,先缓口气儿,我盆水来给他洗洗脸。”

    这时听得隔壁院子有人喊:“英子,你家有牡丹花儿的花样子没?”

    “有,桃花姐你过来拿,我走不开。”英子回了一句,又忙朝屋子看两眼,怕吵醒了里头睡觉的侄儿。

    英子又快步去了厨房,用木盆了盆清水端过来,家里用的擦脸巾就是寻常麻布,破了洞,也发黑,她没好意思拿出来。

    闻寂雪自然也不问要她拿,直接从身上取了一方青帕子,沾了水,递给穆清彦:“擦擦脸。”

    “谢谢。”穆清彦没客气,擦过脸,又把帕子淘洗两遍,拧干了水,顺手就还给他了。

    闻寂雪抬了抬眉,笑着接了。

    穆清彦闭上眼,看似在歇息,实则运转异能吸纳草木之气。

    明明没有风,可闻寂雪和英子都感觉到周身似有清凉,很舒畅。闻寂雪更是感受深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想到了穆清彦做的菜,又看对方慢慢儿好转的脸色,似有明悟。

    英子没留心那些,院外来了个差不多大的姑娘,倒是比英子容貌好看些。

    两人低声了两句话,那个桃花姐没进来,英子回屋取了个花样子给她。

    穆清彦睁开眼,朝那姑娘看去,方才他感觉对方似乎量了自己,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英子会错了意,道:“我们家跟桃花姐出了五服,但一个村住着,又是邻居,倒是很亲近的。桃花姐里里外外都是把好手,这也是了亲……”

    着情绪低落,显然是对方的亲事不大好,加上她最近也在亲,不免感同身受。

    穆清彦两人没多待,道谢后离开了余铁柱家。

    从余桃花家门前走过,那个桃花果然又在看他,但也只看了一眼,转身进屋了。

    “你认识她?”闻寂雪也看不出异常了。

    “不认识。”穆清彦摇头,又似想到什么,蹙眉道:“可能是我大哥之前过亲的姑娘。”

    倒也好,听英子话里意思,这个余桃花已经定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