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寂雪拎的一坛子酒有两斤，穆清彦喝得慢，尽管有心控制，到底是超量了。最后喝了几杯来着？五杯？七杯？反正意识到不能继续喝的时候，视线都模糊了，脑子也晕乎乎的，感觉却不赖。

    都一醉解千愁，是因为刚喝醉的时候人飘飘然然，真正痛苦的是宿醉。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的是窗户上的青涩窗纱，日光透进来，令他不适的拿手遮眼。揉了揉不舒服的额头，坐起身，掀开薄纱被下床。

    衣服？！

    他的动作顿住，在他身子底下居然压着一件外袍，标志的红色昭示了主人的身份。

    所以，昨晚他到底喝得多醉？

    “醒了？”闻寂雪从外面进来，今天没穿红衣，反倒穿了一身雪白的袍子，那张脸依旧俊美的令人不敢直视。他将床上的红色外袍拿起来，看着什么都没，但嘴角那抹无时无刻不在的笑，令穆清彦心里挠痒痒似的，却又不敢真的去问昨夜的后续。

    算了，还是不问了，闻寂雪摆明是在钓鱼。

    思及此，不禁笑了笑，那点儿尴尬窘迫也随之消失。

    闻寂雪突然道：“你大姐来了，找你。”

    “我大姐？”穆清彦一听，连忙站起来：“什么时间了？”

    “辰时半。外面有洗脸水，你不用慌，她在铺子看着新房的进度。”闻寂雪完出去了。

    穆清彦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洗漱之后，简单吃了早饭，去饭铺子寻穆婉。

    “大姐，今天怎么过来了？”最近穆婉忙着呢，没事不会来。

    穆婉先是量他一眼，拉他到铺子里坐：“听文你昨晚喝醉了？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无缘无故的，喝那么多做什么，酒大伤身！头疼不疼？”

    话间，隔壁客栈跑来个伙计，在桌上放下一碗酸味扑鼻的解酒汤。

    “穆掌柜，这是东家让送来的，让穆掌柜趁热喝。”

    穆婉见过闻寂雪，印象十分深刻，想不到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人物居然这般细心。面上神色和缓了些，嘴里道：“你交的这个朋友倒是不错。”转而又是语气一冷：“但是酒还是要少喝！你自身体比常人弱，如今好不容易养得强些，怎么能去喝酒？”

    “大姐放心，没多喝。昨晚就是闻着酒香，尝了一点儿，我的酒量太浅了。”穆清彦只得撒谎，尽管安抚她的情绪。

    穆婉对家里人唠叨惯了，如今就她和穆绣在家，好不容易逮到次机会，真要她一直下去，吃完中饭都未必得完。

    穆婉又叮嘱了两遍，这才起正事。

    “如今我们家的大事就是大哥的亲事，这你知道。迎亲的日子虽没定，但两家都有默契，大致就在今年十月份，那么聘礼就得九月里送去。家里刚盖了房，银钱上有些紧张，所以来找你借一些。”

    “大姐……”

    “你先听我。”穆婉制止了他，正色道：“我知道二弟不把银钱放在眼里，若是以前都好，可现在娶亲的事儿不一样。大哥娶了亲，就有了家，牙齿舌头还会架呢，银钱上务必得分得清楚，省得到时候伤了感情。不止是大哥，往后文武娶亲，这些事情都得算清楚，不过，那时候就得新嫂子管了。”

    见她心里都想清楚了，穆清彦也没什么异议。

    “大姐要多少？”

    “我们商定了聘金是二十两，这个数目虽不高，但也不算垫底。也没法子，按照我们家来，这是很高的聘金了。聘金不必愁，大哥到了日子就有了，其他的聘礼，例如茶饼酒果之类的，我在县城就能办了，也花费不了多少，唯有一样得劳烦你。”

    “大姐你。”

    “首饰！下聘的时候，若是没几件首饰怎么成？寻常农户也有两件银首饰呢。我算，给弄几件金首饰，成对儿的金钏、耳环、坠子什么的，都是轻巧东西，别的就算了。这个钱二弟你垫上。另外，劳烦二弟你跑一趟府城，听府城那边金家的大银楼出了新花样，这个只怕得提前订。用金家的首饰，看着更体面。”

    “这也是大哥的意思？”实话，穆婉这么大手笔的准备聘礼，挺让穆清彦惊讶的。

    “大哥同意了。”这表明，在最初穆林是不赞同的。

    原因可以想象，穆林的钱都拿去盖房了，一时手头紧张。更何况，金首饰不是银首饰，几乎能翻十倍的价格，对于穆家来是很大一笔数目。

    若是在别的地方花钱，穆林不会太在意，穆婉会计较。但这次娶亲不一样，穆婉很亢奋，本身就力求做到最好。而穆林跟青娥结亲，外面不少人穆林攀了葛家权势，娶人家姐的丫鬟等等，穆婉听了着实生气的很。

    穆清彦问：“县城里没有金家的银楼？”

    “当然有，若是要直接买县城的款式，县城里就有，但要预定新款式，得去府城。”穆婉都听清楚了。

    “行，正好我这些天没事。我还没去过府城呢。”转而问道：“大姐要不要去？一起去逛逛。”

    穆婉顿了顿，摆手：“我就不去了，家里一摊子事儿呢。”

    “大哥呢？他不去亲自挑一挑？”这就好比前世成亲买钻戒，作为新郎总要挑选款式吧。

    “大哥没空，他跟着那位卢县尉，整日忙着呢。”

    “忙什么？县城里没什么案子吧。”

    “大案子是没有，事情可不少。再，这位卢县尉是新来的，要了解凤临县的情况，组了个班子，到各个村镇巡视去了。这一巡，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回来。”

    穆婉难得来一回，穆清彦留她吃饭，亲手做了一桌菜，姐弟四个边吃边聊。

    “二弟的手艺可真好。”穆婉吃着菜，整个人都畅快了，每每想起二弟做菜的天赋，都做梦似的。

    “我蒸了一笼荷花饼，一会儿大姐给绣儿带回去。”穆清彦着，奇怪的问：“大姐怎么不把绣儿一块带来？也没多远。”

    “本来算完事就回去的，刚好梅找她玩，我就把她留在家了。”穆婉提到梅，不免想到余桃花，口气淡淡的道：“前些时候二弟出了门，没遇上，余家姑娘过门了。我跟在村里也过照面，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别扭。她这后娘当的挺好，梅姊妹两个身上干干净净不，还给做新衣裳新鞋子，哪怕是做戏，也是用了心的。”

    穆清彦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就是听一听。

    穆武只顾得吃东西，倒是穆文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儿，人没在青山村，却把村里发生的大事都给听了个遍。

    两天后，穆清彦启程去府城，同行的有闻寂雪和高天。

    陈十六也来了渡口，但并不是跟他们同行，而是送齐南风和方婳搭船。

    “方婳的情绪稳定多了，尽管很多时候还糊涂着，但大夫她待在安全稳定的环境里，有信任的人陪伴，加上药物治疗，有五六成几率痊愈。她总跟齐南风念叨着乞丐，我帮他们听到当初那个商人搭的船，又找人描了一张画像，他们决定去找找。”

    陈十六知道他们要去府城，想了想，将穆清彦拉到一边。

    “穆兄，你跟闻寂雪……”话到嘴边，陈十六不知怎么下去。

    “嗯？”穆清彦一开始的确没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但观察了他的神色，尤其是他那眼神总在自己和闻寂雪身上来回扫动，霎时了然。“放心吧。”

    陈十六看着他登车，满心疑惑。

    放心？放什么心？

    从县城去府城，马车得走两个时辰。

    这趟出行，去银楼预定首饰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算逛一逛府城。

    他们一大早出发，正中午时入城。

    天气实在炎热，他们选了家气派的大酒楼，要了雅间，点了菜。当然，最享受的则是这酒楼里可以用冰盆，穆清彦立刻要了两盆，分置在雅间角落里，又有侍者扇，丝丝缕缕的凉气飘散，果然十分舒适。

    两人点的素菜居多，又有冰盘。

    所谓的冰盘，就是在盘子里铺上一层冰，上面是凉菜，如拌黄瓜、凉皮儿之类，有冰加持，效果可想而知。这时候盛夏的冰是很贵的，点冰盘吃菜是其一，主要还是吃冰。

    到底是府城，这等奢侈的用冰法，凤临县是很难见到的。

    若非穆清彦有异能在身，依着他弱于常人的体质，这一顿饭享受下来，绝对会大病一场。

    即便如此，闻寂雪也不敢让他直接吃冰，凉菜吃了一半就观察他的脸色，确认没事才罢手。一面吃，一面还在心里琢磨着府城周边可玩的地方。既然出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