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谁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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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子虽,行当齐全。

    两人随意逛了逛,进了裁缝铺。裁缝铺也是祖传的手艺,甘裁缝爹娘都没了,又没兄弟姐妹,就他一个。他有铺子,有手艺,有一定的家底儿,人也周正,且因是个裁缝的缘故,不似旁人日晒雨淋,细看还有斯文。也正因此,他才娶到云氏。云氏家境虽寻常,但摸样儿出挑,性子柔顺,云家也是瞧着甘裁缝样貌脾气家私都不差,这做了这门亲。

    可惜这两个婚后虽和睦,却无子女,云氏在时就有人甘裁缝的主意,如今自然更热切。

    这会儿还早,穆清彦两人来到裁缝铺的时候,里面站着两个大娘,正跟甘裁缝话。甘裁缝撑着笑作陪,但神色已有些不耐,只碍着都是街坊邻里,不好摆冷脸。

    抬眼见有客人,甘裁缝如同得救,立刻迎上来:“二位客人,想做衣裳还是买料子?这边有新来的几匹上等棉布,颜色好,又细密厚实,正适合冬天裁衣裳。”

    甘裁缝一面,一面拿眼睛不住的量二人。

    无疑二人相貌出众,气质绝佳,但相对于俊美到危险的闻寂雪,甘裁缝在看到穆清彦时眼中神采难以掩饰。

    闻寂雪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穆清彦不动声色的碰了他一下,自己朝后退一步。

    闻寂雪会意,默契上前:“我看看料子。”

    甘裁缝毫无觉察,忙招呼他看各色布料。

    穆清彦放开异能,时光倒回云氏死亡哪一天——

    半下午的时候,甘裁缝离开了裁缝铺,顺着镇子大街往南边去了。甘裁缝离家时手里提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布,看不清装着什么东西,但走在街上不少街坊邻里招呼,问起来,甘裁缝去姑妈家送衣裳。

    甘裁缝爹娘早没了,姑妈是最亲的了,两家走动亲密,年节往来。镇上人没起疑,连声夸赞甘裁缝孝顺,比亲儿子都不差,口气别提多酸。

    各家铺子都是老街坊邻里,没事儿就在门口相互话。

    甘裁缝从中路过,引发一拨儿话题。在地方便是如此,随便看见一个人,逮着就问,人走了就,得过瘾了才会换话题,所以各家各户基本没什么秘密。凶手若不是乔嘉禾,也难锁定,知道甘裁缝当晚不在家的太多了。

    再者,云氏是被砍死的,什么人会带凶器上门?蓄谋犯罪吗?是图财还是图色?若图色,云氏衣裳完好,就倒在铺子正中的地上。若图财,裁缝铺里财物却没有损失。

    倒像个跟云氏有仇的,直奔云氏而来。

    天色擦黑,云氏从后院出来,站在铺子门口朝外张望。屋内放了一盏油灯,光亮虽浅,但隔着几家就是客栈,挂着大灯笼,对面街上是家食肆,也是灯火明亮。灯光照在她身上,蓝色交襟夹衣,下缀着条桃红百褶裙,露出一双蓝绣鞋,身段儿窈窕多姿,头发细细梳理,簪花配金,细腻的瓜子脸,眉眼都仔细描画过,更添是站在夜色的灯火下,七分美貌也能衬出十分来。

    这便是云氏了,果然是好姿色,怨不得能让乔嘉禾牵肠挂肚。

    云氏朝客栈的方向张望了几眼,眉间轻蹙,略有焦急。

    正当她算返身回后屋时,听得有脚步声过来,回头一看,脸上极快的闪过厌恶,因为光线不足,不仔细难以发现:“吴大哥啊,有事么?”

    这位吴大哥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个头儿不算高,却很精壮。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羊皮袄子,头上套着皮帽子,满脸堆笑,可那张脸坑坑洼洼,本就不好看,又带着一股子匪气,瞧着就让人害怕。

    “弟妹,夜里漫长,我来陪你坐坐。”吴大哥着,越发凑近。

    云氏面色一沉,一面后退一面呵斥:“你休得胡!姓吴的,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家男人回来要你好看!”

    见她这般不给脸色,吴大哥面上也冷了:“你男人?你男人那身板还不够我一个手指头戳的!再了,谁不知道你男人去他姑妈家了,今晚上你家可只剩你一个独守空房呢!我好心过来陪你过夜,你可别不识抬举!”

    “你!你敢胡来,我喊人啦!”云氏心里害怕,嘴上却不落下风,就不信他敢杀人。这里可是大街,不是什么无人巷。

    “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了客栈里那位有钱少爷,今晚特地扮,是在等他吧?”

    “胡!”云氏一慌,没料到竟被他看破,却定主意死不承认。

    这姓吴的没了耐性,凶悍的一把抓住云氏衣襟:“你到底从是不从?若不从,我杀了你!”

    云氏张口要喊:“来人——”

    话刚出口,一把刀就砍了过来。

    这一刀又凶又狠,云氏倒在地上,脖子处汩汩淌血,大张着嘴发不出声,不多时就死了。

    姓吴的男人攥紧了手里砍柴刀,似乎是在安抚自己:“臭娘们儿!不识抬举!这是你自找的!”

    着不敢多待,探头朝街面上张望,快速窜出裁缝铺钻进一条巷子里不见了。

    从裁缝铺里回来,穆清彦描述,闻寂雪画像,将凶手的模样画出来。尽管跟着闻寂雪学了一阵子,但他的画技离出师还远得很。一遍遍的调整,连画了好几张,终于定稿。

    “就这样了,有七八分的样子,足够了。”

    将画像交给高春,命他们在镇子里找一找。

    “时间太久了,恐怕凶器已经被处理掉了,对方死咬不认,会很麻烦。需要更多证据,或是人证。”穆清彦很清楚,他用异能的确可以回溯案发经过,但若要别人相信,尤其是衙门公断,必须有实实的证据。

    按理,最好的证人就是客栈老板娘潘氏,但潘氏为了名声和安稳,死也不会承认。

    穆清彦回忆着回溯中的那个夜晚,当时离亥时尚早,但因着冬日里寒冷,天又黑的早,人们习惯早早吃过饭守在家里烤烤火,早早就睡下。镇子大街两侧都是商铺,人们倒是睡得晚,但没事谁也不会站在铺子门口吹冷风。

    毕竟是镇子,不似城里人多热闹。

    高天突然敲门进来,脸色略有古怪:“公子,有人去了甘裁缝家。”

    “什么人?”

    “是个叫付茂才的年轻人,他喊甘裁缝‘姐夫’,应该是云氏的表弟。不过……”高天吭哧着道:“那两人一起去了后屋卧房,一进门就抱在一起,滚到床上去了。”

    闻寂雪露出惊讶,扭头看穆清彦,却见他并不意外。

    “你知道?”

    穆清彦笑道:“乔嘉树私下跟我的。你以为甘裁缝为什么短短几天就跟乔嘉禾那样好?乔嘉禾着云氏的主意,殊不知,甘裁缝也暗中着他的主意。我甚至能猜测到,若乔嘉禾真跟云氏有了云雨,等于被甘裁缝拿住了把柄,若被要挟,不得会如何。乔嘉树,云氏刚死,甘裁缝找过乔嘉禾,若乔嘉禾肯应他的心意,他就作证给他脱罪,结果乔嘉禾大惊失色,把甘裁缝痛骂一顿,连夜跑回县城去了。”

    “这事儿瞒的很严实啊。”

    “当然,乔嘉禾他好意思张口?了也没人信啊。”穆清彦还觉得乔嘉禾是自作孽。

    甚至,乔嘉树未必把事情都了,或者,乔嘉禾已经吃了亏,可他没脸,再恨也只能咬牙和血吞。

    “查一查这个付茂才,若真是云氏表弟,那他跟甘裁缝的关系绝非一两日。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点儿线索。”在穆清彦看来,那个吴姓男人不可能是凑巧得知甘裁缝不在家,应该早就垂涎云氏容貌,暗中盯着,正好那天甘裁缝出门,让他认为得了机会。

    既然此人会因云氏紧盯着裁缝铺,那么付茂才呢?

    付茂才跟甘裁缝维持着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对裁缝铺的事必然很上心,加上云氏是他表姐,明面上也有由头。是否会知道吴姓男子的存在?

    突然楼下传来喧闹,桌椅翻倒,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几人从房里出来,走到楼梯口声音更清晰。

    哭喊的女人是潘氏,一边哭一边辩解:“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不用你动手,给我跟绳子,我自己吊死了干净!”

    “哎哟娘子啊,气性怎么这样大,夫妻间哪能不拌嘴呢,寻死可不值当。”已有街坊邻居前来劝架,女的劝潘氏,男人们拦着包大贵。

    包大贵满头火气,可见着这么多邻居,只能将手里凳子丢在地上,尤不解气的骂了一句:“晦气娘们儿!”

    “什么事值得这样大的火气?消消气,女人嘛,骂几句就行,你娘子这样好,舍得动手啊。”

    包大贵脸上青白交加,最终只憋出一句:“她只知花钱,不知挣钱难,我攒点儿银子容易嘛,她一会儿要衣裳,一会儿要首饰,还敢跟我歪缠,一顿才能消停!”

    “就这么点儿事,何必呢。咱们镇子上谁不羡慕你娘子,都知道包掌柜最会疼人,平日里娘子身上的衣裳首饰,哪一样不是包掌柜给张罗的。可见不是心疼银子,必然是最近有事儿闹心,存了火气。”这是街上老人儿,句句都是往好里。

    包大贵抹了一把脸,似被劝动了一般,脸上现出愧色:“是我一时糊涂,喝了两杯酒闹起脾气,让各位街坊邻居看笑话了。”着又朝潘氏陪个不是:“好娘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这回是我不对。”

    潘氏低着头,也收了眼泪:“是我不懂事。”

    夫妻俩这就算和解了。

    其他人笑两句,便各自散了。

    包大贵待得人走完了,冷眼扫了潘氏:“跟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