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严朗登门
初五,聚茗茶楼郑老板请吃年酒。
实则在年后,县城里好几家下帖子来请穆清彦吃年酒,也都是早先通过葛老爷或郑老爷等人认识的,但这些人跟穆清彦交往,要么在观望斟酌,要么面上热情眼里不屑,要么就是算计太浓。
穆清彦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尤其是拥有选择的时候,因此他跟那些人只做点头之交,倒是葛大福这人很有几分真心诚意,而郑明身上有种洒脱,许是因着做茶楼声音,三教九流都接触,反而让人自在。
再者,越是大家子请年酒越是慎重,通常早早儿就跟商人商定,以免几家碰在一起,也是给客人提前招呼免得仓促。好比葛家和郑家,年前下帖子请,是看重穆清彦,因此他应的爽快。年后这些,他都寻个由头推了。
郑家的年酒很热闹。
穆清彦跟葛老爷等人一桌,郑老板作陪,不仅有戏,又有书杂耍。穆清彦在外跟人应酬,一贯酒不过三杯,但大节下,一圈儿子起哄劝酒,扛下来也着实疲惫。除了喝酒,桌上这些人要么谈谈生意,要么谈女人。
酒桌上谈的女人,都不是正经女人,更不会是各家女眷。
风流韵事,这是男人们兴盛不衰的话题。
“到才艺双绝的女子,咱们晋阳府有个绿岚姑娘,广林府有个瑶琴姑娘。那绿岚姑娘我倒是见过两回,着实好容貌,又擅舞,那腰肢又细又软,跳起舞来让人目眩神迷,堪称‘天魔舞’啊。”
众人皆是附和,又个个惋惜遗憾:“只那楼里妈妈奸猾,只绿岚姑娘年岁尚,有心多养两年,不肯叫人梳笼。”
所谓梳笼,实则指的是少女将头发梳起,表示不在是处女之身。古时女子未婚或已婚的身份,看头发就知道。青楼女子虽不嫁人,但初夜很重要,既是青楼老鸨赚钱的途径,也是女子本身开知名度的方式,往往会请一个较有名望的人来给女子破身,价钱自然不少,一夜过后,女子便会正式接客。
青楼女儿通常都是就买来,细细教养几年,到了年纪推出。
好比绿岚,今年不过十五岁,自在青楼里长大,有师傅教导,练得一身好舞技,十三岁就在楼里给客人跳舞,颇有名声。正规些的青楼里面,老鸨们看得长远,女孩儿接客最早也得十三四岁来了天葵之后,如绿岚这等,则奇货可居,照着头牌姑娘来养,十五六岁就是最适合的年纪。
这些人在这里谈论,除了意淫,也就是羡慕嫉妒将来占了绿岚头夜的男人。
谁都清楚,作为府城大青楼里的细养姑娘,想要梳笼,少不了五百两银子,乃至更高。纵然他们个个都有些身家,可五百两银子不是数目,好些人掏光家底儿也拿不出来,毕竟谁也不是葛大有钱。
郑明突然笑道:“那绿岚往后若舍得花钱,还见得着,可广林府的瑶琴,你们便是再肯花银子,以后也见不着了。”
“这是怎么?”有人追问。
“瑶琴姑娘运道好,被人赎了身,据还是京城里来的贵人。”果然不愧是做茶楼的,郑明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
“京城里的贵人?不知身价银子多少?”都是商人,感慨之中还是最关注的银钱。
郑明伸出两根手指:“听是这个数儿。”
肯定不是二百两。
“二千两?这价儿不低啊。”
别以为绿岚初夜能卖价五百两就瞧了瑶琴的赎身价,才艺双绝的姑娘们初夜都很值钱,一锤子买卖,且初夜价钱高低,决定着她们往后接客时的价格。绿岚这种,若是成功梳笼,往后接客少十两银子一夜。
瑶琴跟绿岚不同,瑶琴已经不是清倌儿,只不过她又是运道好,如今为她赎身的人,就是当初买下她初夜的人,那位贵人颇为喜爱她,两人一处缠绵了两三个月。临到年底,贵人要回京,大约是真舍不得,便把瑶琴给赎身带走。
总算下来,那位贵人在瑶琴身上花的银子,少三四千两。
纵是有钱财,若非又有权势,那楼里妈妈也是不肯轻易放手瑶琴这棵摇钱树的。
妓子们各有的等级,跨一个等级身价就不同。当初生药铺的刘焕在和县赎了个青楼头牌,花了五百两银子。价格悬殊的原因有三,一是那姑娘已接客有二三年,二是姑娘才貌跟绿岚瑶琴不是一等,三是和县不如府城,收入消费水平也影响着她们的身价。
先前刘焕在和县被抓,没多久,凤临县衙收到公文,将刘记生药铺查封,抓了刘守信。当初刘记生药铺衰败的即将关门,正是通过走私玉石才又兴盛起来,事情败露,刘家家底儿也被抄了,除了刘家父子,别的人没别牵扯,但没了撑门户的男人,又没了银钱,日子可想而知多难过。
郑明侧头跟穆清彦提道:“穆公子可听了广林府的一件新闻,有个妇人因恼恨丈夫眠花卧柳不归家,一时气性大,竟吊死在青楼门前。啧,听那楼里不少姑娘都被吓病了。”
纵然已得了严朗的信,但穆清彦也状似头一回听闻,引得郑明细细讲了一番。
酒席散了,穆清彦坐车回家。
因着郑明耳目广,听着各地见闻,到底被狡猾的多灌了几杯。车厢内放了软枕,他抱着手炉歪在枕上,随着马车摇晃,昏昏欲睡。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高春撩起车帘见他睡着了,轻喊了两声:“二爷,到家了,二爷醒醒。”
车停时穆清彦是有感觉的,只是懒得睁眼。
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裳,下了车。
客栈掌柜张忠迎上来:“穆公子回来了,有位广林府来的客人,东家正代为招待。”
广林府?严朗?
踏入后院,果然见到闻寂雪陪的客人是严朗,只不过……闻寂雪待客的方式可够冷的,只准备热茶糕点,随客人坐着,一点儿搭理的意思也没有。严朗身上也带着一丝紧绷,与闻寂雪同处一室令他紧张。
“穆兄弟!”严朗见到他出现,犹如见了救星。
闻寂雪却是皱眉:“酒喝多了?”
“还好,只是回来时坐车犯困。”穆清彦让高春去水洗脸,一时口干,就着闻寂雪的茶喝了两口,这才纳罕的看向严朗:“严兄来凤临是为公还是私?”
严朗留心到这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尤其是穆清彦自然而然跟闻寂雪共用一杯茶,后者连眉头都没皱。先前在广林府客栈见到二人,那时便察觉异样,却不曾多想,而眼下……严朗到底见多识广,立刻就了悟。
相比二人关系,严朗更震惊于闻寂雪竟是喜欢男人!
毕竟,闻寂雪是个江湖传的人物。
“怎么了?”严朗脸上的怪异之色太明显,惹得穆清彦询问。
“啊,没什么,呵呵。”严朗连忙摆手,生恐惹恼了人。他清了清喉咙,道明来意:“实不相瞒,我此番过来,有公有私。大过年的,衙门放衙,只要不是什么人命大事,都押后处理,我也清闲几天。平时做捕头儿,结实的人多,过年也不消停,东家请了,西家请,去了没意思,不去又得罪人,我这也是躲清静来了。
另外,也是有件事搁在心里,想来跟穆兄弟一。
年那天,衙门接到报案,春风巷有户人家死了人。春风巷里住的都是娼户,不如外头那些大青楼,这里人家都是门户,养两三个女儿招揽客人,另有一种不同的乐趣,客人一向不少。死人的这家姓丁,他家女儿丁香来了个熟客,怎知一夜过后,却和客人一起死在床上。仵作勘验,男子是马上风,女儿却是被男人掐死的。”
“有哪里可疑?”
“死的男人叫张湖,他妻子就是先前那个吊死在青楼门首上的妇人。”
“是他?!”单听张湖的死上不觉得如何,但一结合前面一桩事,便令人生疑。怎会那般凑巧?查案的人最不信巧合。
严朗又道:“得知死者是张湖,我特意请仵作又细细验查,没有太大收获。那二人死时还缠在一处,张湖的双手还抓在丁香的脖子上,脸上表情分外狰狞。我推测,是张湖在兴奋之下失手掐死了丁香,自己毫无觉察,也猝死了。房中虽未搜寻到什么,但也不排除吃了药。”
所谓马上风,就是指男女房事时行为太过激烈,从而导致的昏厥或猝死。这种事多发生在岁数大的人身上,或者是身子虚弱,张湖一个壮年男人这般死法较为少见,因此严朗怀疑张湖吃过什么助兴的药。
不过,穆清彦还是有些不理解严朗的凝重。
“既然觉得可疑,围绕着张家夫妻追查即可。”依着严朗的能力,这事儿不难,实在犯不着来找他商议。
严朗苦笑:“查了,没有任何进展。另外,张湖的事儿,让我想起以前一桩旧事。那是一年前,有个男人去青楼寻欢,也是马上风死了。他家里怕丢颜面,没报官,又拿银子点了一番,把事情压了下去。我找人问过,那人才三十来岁,一贯身体强健,也是青楼常客,按理不会那么容易猝死。”
“当初接客的女人呢?”
“那个女人当时活着,后来被男人妻子赎取,没多久就吊死了。”
其中内情,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