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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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二平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气恼,却又顾忌着几人身份,压着怒气道:“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何苦还来逼问。再者了,那日我并没有去黄家村,是我两个师兄跟去的,黄家村的事我一无所知。你们走吧!”

    “你去过。”闻寂雪冷声道。

    方二平本要否认,可一看到对方的双眼,心下一个瑟缩,满脸苦笑:“我就是去传句话。那天我师傅去黄家村做席面,临时有人来寻,也是想请师傅做宴席。我师傅在周边颇有名声,那户人家讲究,定要请我师傅去,又怕跟别人家撞在同一天,要先跟我师傅定才安心。为此,我只能跑一趟黄家村,把这事儿了。我在黄家村统共没待一盏茶的功夫,完话就赶回去给人答复,又把需要的东西嘱咐好。”

    穆清彦对这些倒是不在意,只问他:“听你师父的蘑菇汤乃是一绝。”

    方二平勉强扯个笑,叹了口气:“是啊,不瞒你们,那时我师傅是真风光啊,很多人家做宴席都想请他。不止村里镇上,还有县城里酒楼请他掌勺呢。他嫌不自在,没去。我师傅红烧肉做得好,但最擅长的还是炖汤,蘑菇汤就是一个。我们这边山多,各种野菜蘑菇也多,那天去黄家村,黄家人还特意要蘑菇汤,那位官爷喜欢蘑菇汤,又对方离家多年,要让对方好好儿尝尝家乡的味道。”

    “你可知道蘑菇汤是如何做的?具体步骤用料是怎样的?”穆清彦又问。

    “若蘑菇汤,其实很简单,就是蘑菇切丝,嫩竹笋切丝,猪瘦肉切丝,放入锅内熬汤。蘑菇和竹笋用鸡油粗略翻炒,只放了盐。不过,我师傅还留着一手,他每回熬蘑菇汤还会放一样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调配的,白色粉末,也不像芡粉。我们还问过,我师傅是独家秘方。”提起曾经的往事,方二平很是怅然,原本他可以做个不错的厨子。

    穆清彦尤记得回溯的画面,当时刘大胖搅动汤锅,往里面添加了两次东西。参照方二平所言,第一次是盐,第二次应该就是所谓的秘方。

    熬汤时用盐有限,除非是类似砒霜这样的剧毒,才有可能少量而大范围的毒倒那么多人。不过,当时死伤的人都显露出食物中毒的症状,最大可能就是毒蘑菇,他本身也是偏向这个判断,鉴于大量出现毒蘑菇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第二次添加的秘方有问题的可能更大。

    思及此,他继续问道:“你详细一,那个秘方是怎样的?”

    “你们是什么人?”方二平以前遇到不少好事之人追问,但除了官府,哪怕是城里老爷公子们询问,他都找借口推脱了。那件事他实在不愿多提。

    闻寂雪冷哼:“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方二平禁不住后退两步,明明对方就是口头威胁,他却觉得好似有刀架在了脖子上。这个人太可怕了,简直、简直……他无法形容,却不敢不顺从,毕竟他这样的人物,哪有底气跟人对抗。

    “我、我。”方二平没怎么思索,道:“我师傅那个秘方,装在白瓷罐子里,巴掌大,每回熬汤都用木勺舀三勺。白色的粉末,间或有点黄色颗粒掺杂,闻着有点儿香,像是什么香草的味道,我也不上来。我估摸着,是用几样香料调配研磨制成的,那种白色的粉末,是蘑菇粉。”

    “蘑菇粉?”

    “就是蘑菇晒干后研磨的粉。蘑菇的味道很好认,大概是为了增加汤的浓度,但里面添加的其他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穆清彦却是笑了:“蘑菇粉,你师父可真是奇思妙想。”

    方二平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陪笑。

    穆清彦又沉思了一会儿,没再问什么。

    一路回到客栈,他才叹口气,道:“我猜着是秘方被调换了,并不是黄家村采的蘑菇有毒,而是秘方里的蘑菇粉都是毒蘑菇所研磨成的。如此一来,刘大胖毫不知情,在汤锅内添加了很多的毒蘑菇粉。”

    毒蘑菇即使晒干后依旧有毒,若对方是存心下毒,必然选取毒性很大的毒蘑菇。熬汤、饮酒,都能使蘑菇中的毒素最大程度的发挥。

    “谁会做这件事?”闻寂雪面前放着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雪定岳的亲兵心腹等人。

    穆清彦知道他着急。

    尽管黄家村先是被官府查过,又被闻寂雪查过,皆无所得,可当穆清彦来查,闻寂雪还是抱有几分希望。眼下依旧毫无进展,他多少也觉失望。

    “想要找出调换秘方的人,确实很难,但可以推测一下。此人必然对黄立极为熟悉,所以他知道黄立家乡的情况,也知道黄立喜食蘑菇。这种喜好虽是事,但没人会留心,黄立也绝不会特意跟人起,必然是亲近之人日常生活中知道的。

    再一个,他要下手,自然要来这里,因为是调换刘大胖的秘方,所以要掌握好时间。刘大胖是个厨子,今天给这家做席,明天又在另一家,若要保证调换的东西刚好用在黄家村,只能在来黄家村的前一晚或直接在黄家村动手。我觉得他不会选择黄家村,不管是他亲来,或是派人前来,都是外乡人,太显眼。既然他时机拿捏的如此精准,想来是知晓黄立要回乡,先一步过来准备。黄立依旧在边关军中,边关并无战事,他要回乡探亲,只需跟上封申请,不通过朝廷。那么这个提前知道消息的人,也在军中。”

    闻寂雪眼神一亮:“若仍在军中,范围就得多了。”

    早前有言,雪家事后,雪家军被散。后来无战事,基层士兵都是征役而来,战事停歇,便让满役的人归家,自然还有新人扩充。如此一来,熟悉黄立的人自然极少,对照名单一圈,只十余人而已。

    穆清彦笑道:“不是还有两人么,去查下一个。”

    若下一个依旧似黄立之死查不准,那么就再圈一次名单,到时候两份参照,可疑之人总会浮出水面。

    次日收拾行囊,从丰州出发,前往蒲台镇。

    蒲台镇是军镇,距离丰州七八日车程。此地安置驻军,乃是因此处自古是交通要塞,兵家必争之地,且当地山中有大数座金矿,府城异常繁华,商贸昌盛,朝廷极为重视。

    八年前屠兴武在蒲台镇军中任参将,冬日进山猎,不慎跌落深沟,随从找到他时,人已经冻死了。

    参将乃是正三品,官职不低,更何况屠兴武乃是勋贵之后。出事后,朝廷派了钦差来查案,但最终结果没变。原本摔落深沟,不会死,毕竟当时大雪铺地,有个缓冲,顶多摔断腿,然而那个深沟却被猎人做成陷阱,下面埋了不少尖木桩,屠兴武运气不好,不仅马直接刺破颈动脉死了,他自己也戳破了大腿和胸腔。尽管避过了要害部位,但失血过多,天气严寒,随从离得太远,错过了施救时机,最终在绝望中冻死了。

    若屠兴武真是这个死法,着实倒霉到家。

    当年不少人谈论此事,多是笑话。

    这次去蒲台镇,陈十六并未同行,而是暂且停留在丰州,等待冯家之事完结,先回凤临。后面的行程也着实不适合陈十六同行,一旦知晓他们查屠兴武,陈十六很容易猜测到内情。

    作为世家子弟,当年雪家之事怎会不知道?便是陈十六那时年纪幼,长大后家中也会给他提及,那么,对于作证的三人之一,屠兴武的名字,陈十六定然也知道。

    正是因此,穆清彦才跟陈十六分道行事。

    陈十六只当闻寂雪不愿他搅。

    抵达蒲台镇,穆清彦和闻寂雪直奔东阳山而去。

    东阳山离镇子有些距离,山高林密,野物众多,适合猎。屠兴武乃是武将,自持骑射功夫不错,加上冬日里唯有深山能见好猎物,这才在某日闲着无趣,带着两个随从就进了山。

    进山之后,他发现了一只火狐狸,觉得那皮毛漂亮,紧追不舍,把两个随从远远抛在身后,不知不觉到了密林深处,被火狐狸引到那深沟处,摔了下去。

    狐狸的确狡猾,有时会引诱猎人,只是,这屠兴武真那样倒霉?

    如今是初夏,山林植被茂盛,树荫浓密。一行人走得心,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寻到屠兴武出事的那条深沟。如今没有大雪铺盖,往下一瞧,的确很深,足有丈许,宽有三四尺,这条深沟横在林中,延伸不知多长。朝沟底看,下面还残留着木桩,应该是几年前的,都腐烂了,并没有补新的。

    估计当初屠兴武在此出事,常在山中行走的猎人也倒了霉。

    人总是喜欢迁怒的。

    将周围看了一遍,穆清彦道:“我试试。”

    闻寂雪皱眉:“你确定?”

    穆清彦点头:“八年前的事,我心控制,还算有把握。”

    这倒不是谎话。

    他的确不喜欢接五年以上的旧案,那是觉得太耗费精力,而不是不能做到。他前世尝试过的极限是十五年,回溯一次,需要间隔一月调养精神。如今他当然不算尝试十五年极限,便是在黄家村,他也严格控制了时间,只是最后贪心了一点才导致昏厥。

    距离黄家村那次,已有半个月,精神调养的不错。

    而且,屠兴武死在八年前,他只看三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