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埔水县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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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杜家出来,陈十六琢磨着:“穆兄,你渡三爷是什么意思?”

    “他想把自己摘出来。”穆清彦当时就明白了,渡三爷有心提供线索,应该是早就决定好的,只是不想表现的那么干脆。另外,估计还想要点好处,比如必受牵连之类的。

    “还真跟他有关系啊?”陈十六有点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财帛动人心嘛,渡三爷又不需要自己出力就能顺手捞一笔,哪里会推辞。

    渡三爷忍耐了一天,来到客栈见穆清彦。

    这一回没有兜圈子,叹口气道:“我问过太太,你们的玉,的确是曾经去过我家。要起她,乃是我太太以前的丫鬟,但在十年前就放了身契,自去生活了。她那时不叫玉,叫露珠儿。露珠是我太太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初时只有五六岁,人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跟在我太太身边有将近十年。后来我太太先头的丈夫病逝,她决定回到福江府来安顿,露珠不喜欢这边的生活,加上她年纪渐大,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太太就顺着她的心意放她自去。算起来,她们主仆七八年没见,也就那年正月才重逢。”

    “她身边的几个人什么来历?”

    渡三爷摇头:“那时哪里知道她跟那几人有关系啊,那几个人租船,从头到尾露珠就没露过面,她也没从提过那几人。当初她在我家住了两天,要走,也不去哪儿。到底只是从前有点关系,也不好追着探究。”

    穆清彦对此不置可否,只问道:“当初租船,你们没查看那几人的户籍路引?”

    “渡口又不是衙门,只认银子。”渡三爷笑笑,这话明显不尽不实。

    “关于玉的去向,杜太太也不知情?”穆清彦又问。

    “确实不知。我们那里料到露珠会去行骗呢?我太太还再三问我,是不是弄错了?又露珠肯定是被人胁迫的。”渡三爷叹道:“那样年轻貌美的姑娘,少不得有人起歪心。当初我太太就劝过她,她性子执拗,定要走,如今吃了亏,又教人担心。”

    穆清彦也不觉得渡三爷能知道玉的去向,但渡三爷这番话依旧是遮遮掩掩,无疑是要把自己从中摘干净。渡三爷想要交好穆清彦,是觉得穆清彦查案厉害,可又因此,担心穆清彦找到玉,把自己牵扯进去。这是个矛盾点,渡三爷几番权衡,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盯着穆清彦一行,若他们没进展就算了,若真找到了人……

    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杀人灭口。

    眼看着在这边找不到突破口,穆清彦只能调转方向:“去一趟埔水县吧。”

    “埔水县?”陈十六知道那是玉他们行骗结束撤离的地点,但一开始他们没去也是有原因的:“穆兄,当初官府接到报案,将整个县城里里外外都查过,一点儿线索也没查到。如今时隔两三年,我们还要怎么查?”

    “我悄悄去过,你留下来。”

    “穆兄意思是?”

    “你别忘了,我们之所以来福江府,是接了委托。那个委托人只是给了定金,给的委托任务,别的什么都没交代,他不想知道后续吗?”

    陈十六险些忘记了,经这一提点,立刻想起来:“穆兄意思是,那个严五也会来福江府?”

    “嗯。他应该暗中跟着我们,这样才能随时知晓进度。我带着焦礼去埔水县,坐船,最多两三天就回来。高春留下掩护,对外就我病了,每天的饭菜照送。十六你们注意着周围的人,有可疑的先盯着,别惊动了。”

    “放心吧穆兄!”陈十六莫名觉得刺激有趣,热情高涨。

    当天夜里,穆清彦带着焦礼,避人耳目寻了一条船前往埔水县。

    撑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很壮实,加上他的船就是当地寻常的渔船,一半甲板一半船舱,船舱看着矮,要弯腰进去,加上舱内下凹的深度,刚好够穆清彦站立。相较起来,焦礼个头更高,头顶紧贴着舱顶,但舱内两侧都是长板可以落座,中间有张方桌,角落还收着风炉,有锅铲水壶等物,算是麻雀虽五脏俱全。

    这样的船只不值什么钱,撑船的船工也没什么积蓄,这也是船主敢大晚上载两人的原因。

    船在水面行驶,很是平稳,舱内点了灯。

    外面甲板上也呆着风灯,远远的望去,似一点星火。偶尔也有迎面来的灯火,多是大船。

    水路顺风顺水,比走陆路快得多,天光刚亮,便已至埔水县渡口。

    时候虽早,但渡口早已繁忙起来。

    穆清彦两人在这儿登岸,一点儿不惹人注意。

    他寻了早饭摊子坐了。这家是卖豆腐脑和蒸饺,蒸饺的馅儿有荤有素,荤馅儿是鲜虾,半透明的饺子皮儿能看到里面隐隐透出的大块虾肉。这边临水,河里鱼虾多,连海货也便宜,很多吃食都用鱼虾蟹作料,只不过豆腐脑是甜的,穆清彦不大习惯。

    趁着吃饭,他动用异能,回溯到严老爷报官的那天。

    当时天刚亮,严老爷的船和其他船只一样驶入渡口停靠,没什么出奇。两只船一前一后,尽管不是大楼船,但看着也不普通,就有苦力上前揽客。撑船的船工是个大汉,模样憨厚,冲着这些人摆手。

    “我们老爷不下船。”

    岸上人听了,知道这是途径补给的,也就散了。

    少顷,中舱内出来个人,身上罩着蓝斗篷,隐隐露出半张脸,正是玉。玉跟船主对了个眼色,稳步下船。她手里提着个木制食盒,三层,朴素至极,但从她半提半抱的姿势,似乎很沉。她对严老爷是去采买些吃食用度,却并没看众多的吃食摊子,反而直接叫了辆车离开渡口。

    她走后,相邻的另一只船上走下来两个人。这条船也是严老爷租用的,本来是给仆从们乘坐,如今仆从们都跑了,船上只有些箱笼,里面是些衣裳器物和土产,财物严老爷都是随身存放。这二人抬着一口又大又沉的木箱子,同样叫了辆马车,离开了渡口。

    最后,便是严老爷乘坐的这条船的船主,也是两个人,一个汉子,一个老者,相继下船,以同样的方式快速离开渡口。

    舱内的严老爷对此一无所知,直至半下午,眼见着人始终没回来,他朝外喊船工,无人回应,无奈之下只能从舱内爬出来,却见竹篙闲置,船工不知去向。他已觉出蹊跷,但显然不敢相信,回舱内查看财物,这才不得不正视被骗的事实。

    严老爷脸色惨白的爬出船舱,根本没有体力去报官,不得不哭求渡口的人相助。

    官府的人赶到,骗子们早跑了,只在后舱发现一篓子海鱼,揭露了严老爷病情反复的真相。那一刻,严老爷神色空洞而麻木,良久才长叹一气,忍不住滚下泪来。千防万防,到底是遭了道,可到底是自己没能抵挡美色诱惑,怨得谁来。

    严老爷不得不托人将携带的土产低价贱卖,箱笼中值钱的器物也被盗走了,除了几件衣裳等物,他都处置了,这才弄了点银钱。他找了家客栈住下,借了纸笔,写了封信请人送出去。

    他这信不是送回家乡,而是送到福江府。

    到底在福江府十来年,如今处境狼狈,却不得不请求朋友来帮忙。

    这件案子很是轰动一时,人人谈论,可惜最终没能抓到骗子。至于被骗的严老爷,并没人关心。

    穆清彦倒是听过,得知严老爷回乡了,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找辆马车,穆清彦和焦礼循着玉行走的方向追,这条路是去县城的,但穆清彦不觉得玉等人会在埔水县停留。他们是外地人,在报官当天到来,非常显然,官府一查就容易查到。穆清彦觉得,玉等人肯定早就定好了计划,比如从埔水县转移之类的。

    他不可能一路去追,所以想要知道玉等人转移的确切地点。

    按照常理,诓骗严老爷这一单,获利颇丰,带着那些多财物,他们第一反应是找安全地点藏匿,等待风声过去,而且团伙内部还要分赃,钱不拿到自己手里,谁都不放心。作为这样的“高端”骗子团伙,看他们彼此之间配合的默契,应该是稳固的队伍,那么,他们会有自己的安全藏身地,甚至在那个地点,他们用的是真实身份。

    马车前行了两刻钟,前方出现一道三岔口,路口旁有个茶摊。茶摊旁边有棚子,停着几辆装货的板车,几个行商正坐在茶摊里头歇脚。

    “停下。”穆清彦叫停,问车夫:“这三岔口左转是通往哪里?”

    车夫道:“不管朝左还是朝右,都是通往官道的。那条官道离得远,有些绕路,这边离渡口近啊,有些不想进城要改道的客商就从这边改道。朝左是往西边去,那边有个万丰县,也能绕路去大潭县。若是朝右上官道,可以去府城。顺着直往前走,再过一刻钟就能进县城。”

    穆清彦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茶摊前面,少顷,望向左转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