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严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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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穆清彦的视线中,看到玉等三拨人相继来到三岔口的茶摊,立时便有两人扭头看过来。那两人一个是老妇人,一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两人脚边放着个粗藤大篮子,盖着碎花蓝布,就似寻常的祖孙。

    “好女儿,老头子,你们可回来了!”老妇人看见他们,一脸喜色的迎上来,搂着玉嘘寒问暖,眼角余光却是朝几人身后张望,似在查看有没有尾巴。

    那少年也扑在老孙怀里喊着爷爷,又冲大户等人喊哥哥,瞧着就是很平常的一家子。

    几人中的老者此刻撑起了大家长的身份,发话道:“行了,先回家再,这一趟买卖很顺,赶紧回家歇歇。”

    一行人便朝着左边的道路行去。

    穆清彦听到茶摊子的摊主跟客人闲聊:“那老婆子带着孙子隔三差五就来坐坐,是家里人出去跑船送货,她总担心,现在好了,可算把人给盼回来了。”

    “那怎么还带着姑娘啊?”

    “是歹姑娘去亲戚家住。瞧着那姑娘模样不错,正是好年纪,指不定是去跟谁家相看,只不好直白的出来。”

    茶摊子老板跟老妇人也只是面熟,这才跟歇脚的客人闲聊几句,转而就起旁的了。

    看来,老妇人是留下接应的人。

    若他们要离开埔水县,应该不会继续乘坐这三辆马车。官府接到报案,定然会按图索骥,车夫们常年在渡口拉生意,官府问话不会不答,那么官府很快就知道玉等人的去向。玉一行那般谨慎,没在三岔口直接弃车,是因着携带了大口箱子,但他们离开埔水县,绝对会使用自己的交通工具。

    老妇人留在此处接应,应该就是负责这方面。

    穆清彦又朝左边的道路跟了一段儿,看到了村庄、田地、山林,玉一行在村头的方向下了车,待几辆马车走后,他们并没有进村,而是继续前行,最终进山了。那是片山林,连绵起伏的山峰并不算高,林中隐隐露出黄色的寺庙。作为外来人口,借宿在寺庙里是个好选择,尤其老妇人带个孙子,既安全又能免除很多麻烦。

    穆清彦没去寺庙,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两辆车出现。前一辆是马车,大虎赶车,后一辆是装货的车,但也撑了雨棚,一人赶车,三个人坐在里面,里面摞着麻袋,大概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

    前一辆马车内,玉、老妇人、少年。

    少年在三岔口时一副机灵可爱的模样,这会儿却是面色老成,捧着糖糕一面吃一面问:“姐,咱们就走陆路回安州?水路多顺啊。”

    “吃你的糖糕吧!”玉瞪去一眼,问老妇人:“干娘这边没事吧?”

    “放心吧,就算官府查到寺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老妇人有这个自信。

    穆清彦切断了异能,略有意外。

    少年也是骗子,他猜到了,但没想到竟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确切的地点。大概是环境太安全,才这般没有防备。不过,这少年还是道行浅一些,类似玉他们,哪怕是在同样环境之下,话都是含糊的。他们已经形成了习惯,会下意识的模糊某些会涉及自身真是身份的信息。

    安州应该是他们的一个安全点,但时隔两三年,玉等人可能已经转移了。即使没转移,指不定如今也在别处行骗,守株待兔也不知要等到哪一日。

    因此,进展也算不得乐观。

    不过,若没有别的线索,安州还是得去一趟。

    次日,穆清彦借着夜色掩护,回到了福江府。

    陈十六是清早醒来才发现他回来了,立刻跟他汇报:“穆兄,果然像你的那样,严五出现了!我猜的没错,就是当初那个在神断局门外徘徊的年轻人!我这两天在周围观察,有那么几个可疑的人在晃悠,应该是渡三爷或者李爷的人,然后在昨天下午,那个年轻人来这家客栈投宿,没防备,我跟他了个照面儿。我还没怎么样呢,他大叫一声,扭头就跑了。我让人听了,他跑到另一家客栈去住了。”

    “那人的来历知道吗?”

    陈十六狡猾的笑道:“我让何川去听了,花了点儿银子,从客栈掌柜里问出来的。投店么,掌柜要看他户籍路引做登记。那人姓严,严衡,昌台县人。”

    “昌台县?”

    陈十六也笑:“是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不仅跟严老爷一个姓,还是一个地方的,又对这件事如此关注。我猜着严羽应该是严老爷的子侄辈。”

    穆清彦也觉得很巧合,只是……

    “若他是严老爷子侄辈,想要查这件事,直接委托就行,为何遮遮掩掩?”

    “这个……”陈十六也想不通。

    “把人请来见一见!”穆清彦觉得没必要绕来绕去,直接问就好了。

    何川跑了一趟,耽搁的有点久,到底把人请来了。

    门外进来的年轻人跟陈十六年龄相似,白净斯文,穿着讲究的绸缎衣裳,相较于陈十六世家子的清贵,这个严衡就是个富贵公子,还带着点儿读书人的书卷气,倒是让人看着很顺眼。

    “穆公子,陈公子。”严衡看了两人,神色透着紧张。

    穆清彦开门见山的询问:“严公子为何在这里?”

    “我……”严衡张了张嘴,声音低了几分:“我是跟着二位来的。”

    “为什么?”

    “……你们来福江府,我觉得太巧合,跟来一听,你们果然在查我三叔的事情。”

    “当年受骗的严老爷是你三叔?”

    “是的。”

    “这封信不是你写的?”穆清彦将之前那封委托信取出来。

    严衡一看,连忙摇头:“怎么会,不是我,这件事我不知道啊。”

    “你当初去凤临县做什么?”对于他的否认,穆清彦没在意。

    “我、我本来也是想委托你们查这件事的。”严衡叹口气,将实情和盘托出:“当年的事,三叔受了很大击。归乡后,怕人嘲笑,很快又去了外地,一切又从头开始。只是他到底不如年轻时候精力好,何况当初算归乡,就是身体有些不好,在今年入夏的时候他就病倒了,病的很重,怕是……三叔没成亲,没子女,要把铺子留给我。我家当年做生意的本钱也是三叔给的,后来我读书,也是三叔费心请了位好老师,我就想着……我想找出当年那伙骗子,可是……”

    严衡似乎一时不知该怎么。

    “有什么好犹豫的?找出骗子给你三叔报仇啊!”陈十六不明白他的挣扎。

    严衡苦笑:“但我三叔对那位玉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啊。私下里他跟我,就算是骗了,他也不恨玉,是他自己受不了诱惑。他只是觉得难过,若玉肯他回家,他定然会娶她,家里财物自然都归她管,何苦要骗人呢。唉,我三叔这人心里就是有个结,我又想把人找到,又怕把人找到。万一那玉知道我三叔不忘她,又骗一回怎么办?”

    陈十六忍不住道:“人找到了就得关到牢里去,难道你不算报官吗?还真要把人领到你三叔跟前去啊?”

    严衡干笑,显然真是那么想过。

    穆清彦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真正的委托者:“既然不是你委托的,那这个‘严五’是谁?另一个受骗者?”

    严衡突然道:“若受害者,我倒是知道两个。”

    “你知道?”陈十六盯住他。

    严衡点头:“自从知道三叔的事,我就对骗子什么的很关注,我平时喜好交友,又喜欢在茶楼听故事,所以听了不少骗子的事情。我三叔是中了美人局,我就根据三叔的描述,画出了玉的画像,但凡有相似的行骗者,我就找到受害者去辨认。正因此,我知道有两个被玉骗过的人。”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严衡又道:“我是在府城书院读书,湘华府,受骗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湘华府的。这人是外出归家途中,夜里在一座荒庙夜宿,遇上了那几人。他被对方哄骗,喝了对方煮的热汤,结果一觉醒来,钱财都被偷走了。另一个人是邻县的,外来客商,骗子住在隔壁,扮成良家女儿,他贪图美色,在女子邀请下爬墙赴约,被女子兄弟堵个正着,不得不赔付了大笔银子才脱身。”

    “这两人叫什么?没报官?”

    “报官了,两人都报了官,但是骗子早跑了。这两人,一个姓许,一个姓王。”

    “许、许……”穆清彦将之前的委托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突然笑了:“是他!”

    “穆兄,你什么呢?”陈十六没听明白。

    穆清彦笑着:“这里玩了个文字游戏,‘严五’二字,不正是个‘許’么!”

    这一提醒,陈十六立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許’字一拆开,正好念做‘言午’,言午、严五,果然是个浅显的文字游戏。难道委托信就是这人下的?不过是查骗子而已,有什么不好直的?”

    穆清彦一时也不明白,只能再多问问关于此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