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小年夜失火
又十来天,已是腊月二十。
穆清彦等人随钦差一行住在县中一座三进宅院,乃是当地富商提供。一开始还忙些案情繁琐事宜,但近来却是闲着,包括林嘉袁骋等人,也都是在等消息。照如今的交通速度,怕是要过了年才有回音。其实这才是办案的常态,拖延审案的往往是搜集案情的速度,大半都是耗费在交通不便上。
万霞县只下了两场雪,晴朗数日,早已冰雪消融,中午时阳光照着,暖融融的很是舒适。城中每日都很热闹,家家户户筹备过年,每日都能听见外面孩童儿嬉闹奔跑之声。
若是在凤临县,这时候穆家必然也在筹备过年。
可惜,这次不能回去。
倒是陈十六来辞行。
陈十六不是钦差队伍的正式人员,自然来去自如。原本他该早几天就启程,只是温明玉伤得重,要多养几天,便拖延到今日,一起回京。温明玉一走,钦差队伍就交给副手,而温明玉之所以提前回京,也是要将这边的情况如实回禀。他这一伤,不适合再留在这里,神捕司另派了人来接手。
“我觉得那个净闲,怪怪的。”陈十六这几天多次提及净闲,就是琢磨不出所以然来。
“温少主如何?”穆清彦随口问道。
“表哥跟她谈过,带她去京城,为她安排个住处。净闲自己要求的,据她本想跟着我表哥,我表哥没同意,她便想去京城,有个落脚地。”纵然如此,陈十六还是有疑虑:“看上去是她没死心,不过吧,我每回见她,总不大自在,她看人的眼神儿实在不舒服。”
的确,住在一个地方,日子久了,难免碰上一面。
净闲是法名儿,如今她要还俗,名字没换,只换了字,把“净闲”换做“静娴”,并不提自己的姓,也不家乡来处。脱掉僧衣,换上闺阁女妆,披着月白斗篷,戴着兜帽,遮住了一颗光光的头颅,只看娇艳的面容,清冷的气质,足以令人惊叹。然而她的一双眼睛看人格外不同,看似平平淡淡,却无时无刻不透着讥诮嘲讽、不屑鄙夷,好似万物皆污浊。幸而她言语不多,据三两句还好,再多便言语刺耳。
陈十六倒是没遭受过言语刺激,但仅仅那种眼神就让他不喜欢。
太尖锐,太清傲。
在穆清彦来看,净闲这人自然有番来历,但一副天下人都欠了她的模样,着实讨人厌。正如陈十六所嘀咕的那样,就这模样,这秉性,能在明月庵安然活下来,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温明玉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已经让人去查净闲底细。
陈十六和温明玉走后,庞忠给他们放了假。
如今案情毫无进展,还在等着派出去的衙役们调查受害者家庭信息,鉴于案子未完,京城又远,只能留在万霞县过年。庞忠大手一挥,直接放假,年初六再“复工”。作为钦差,庞忠留下两个主事轮班,以防突发情况,自己去了天宁府,至于其他人,自便。
算来假期有半个月,若是自忖时间足够,倒是可以回乡过年。
实际上,没一人回家。
时间紧张只是一个,最主要是这回案件敏感,众人格外谨慎,案件尚未完结,宁愿蹲在万霞县闲着,省得出了什么差池被顶缸。
闻寂雪对于这次外出倒是挺满意,因为可以跟穆清彦一起过年。
他让高天在县城里租了个院儿,哪怕只是暂住几日,却也用了心思布置,尤其是过年的各色年货,一点没马虎。得了钦差放假的吩咐,穆清彦就跟主事个招呼,又跟林嘉袁骋了一声,随闻寂雪到租住的院去住。
年夜,吃饺子。
半下午的时候,穆清彦揉好面,准备好饺子皮儿,跟闻寂雪两个围在厨房里包饺子。饺子馅儿是猪肉萝卜馅儿,冬日里蔬菜有限,相较于白菜,穆清彦更爱用青萝卜做馅儿,香油拌馅儿,格外香。穆清彦就不必了,便是闻寂雪手艺也颇佳,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元宝在手下诞生。
天冷,饺子耐放,两人一气儿包了二百多个。
高天焦礼在另一个桌子上包饺子,手速要慢一些,饺子形状也不大好看,一陶盆的馅儿包出二百个。
瞧着数量很多,但四个大男人,也就是穆清彦胃口略,但一顿也吃十五或二十个,闻寂雪是三十来个,高天也差不多,反倒是焦礼饭量最大,也格外爱吃饺子,一顿五十个下肚儿轻轻松松。
华灯初上,饺子出锅,没弄什么花哨菜色,只饺子配着蘸料吃个饱。
饭后,碗筷厨房都交给高天焦礼收拾,闻寂雪和穆清彦出门去逛夜市。
县城里的年夜自然很热闹。
古人很喜欢花灯,不论什么节日,大街上都少不了各色花灯。穆清彦和闻寂雪倒是没有姑娘们的情怀,但有花灯的地方特别亮,人也多,格外热闹,他们这会儿就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前。
摊主是个年轻读书人,他的花灯不卖,每个花灯上都有半首诗,或是一个上联,对上了就能免费把花灯拿走。白了,这是读书人的风雅,也是交流学问,展现学识。
凑热闹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拘对的好不好,只要对上了都行。
围观的人们跟着叫好起哄,孩儿们把手拍的啪啪响。
“着火啦!着火啦!”街面上突然有人叫唤。
一听着火,所有人都慌了,所谓水火无情,又正值年,房舍密集,人群拥挤,烧起来可了不得。
“哪儿呢?哪儿着火了?”花灯摊位前的人们也稳不住了,一面大声询问,一面引颈眺望。
“哟!快看,西边!”
随着人指点,众人都朝西面望去,那边的天色映出一片红光。人们站在街上,又有房屋的遮挡,看的不分明,那红光只能些微看到一点,应该距离比较远。即便如此,家在城西的人们也慌了神,纷纷往家赶。又有人好热闹,跟去看去,也少不得热心肠,去帮把手。
闻寂雪眼力精准,道:“不像是城里,应该是在城外。”
但凡遭了火情,衙门出役很快,更有出事地的坊主里长等人组织灭火。
两人没太关心,按着本来的行程逛了半个时辰,回家就歇了。
出人意料,第二天早本想问问昨夜失火的事儿,怎知出门走走,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杀人案。
都要过年了,却闹出杀人案,人们嘴里着晦气,却又热不住好奇去探去议论。
事情不难听,因为这会儿死者家人还在凶犯门前闹呢。
“离的挺近。”闻寂雪一早就听到隐隐的女人哭声,还以为谁家婆婆又骂儿媳妇了呢。
过年了,家里热闹,尤其时下讲究多子多孙多福,老人在世兄弟们多半不分家,孙男娣女兄弟妯娌,挤在一处难免闹矛盾。之前两天他们就少听周边邻居各种吵闹,不过那都是几句话的事儿,鸡毛蒜皮。大年下,为过个好年,都是大事化、事化了,再多矛盾都过了年再。
“去看看。”闲着也是闲着,又近,穆清彦就和街坊四邻似的去围观。
出事的人家距离他们就一条街,若从巷子里穿行,更近。
只见一户人家的大门前围了三四层人,里头一阵哭嚎,叫嚷着让人赔命的话。尽管看不清里头状况,但看被闹的这户人家,是个富户。静静围观一会儿,便从围观者口中听了大概。
死者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姑娘,名叫卓嫣嫣,也是个富家姐,且是家中独女,生的杏眼桃腮,娇艳可人。凶犯是个俊秀男子,名潘秀,刚及弱冠,也是家中独子。巧的是,潘卓两家正好是对门儿,早前还有意议亲,但没成。
“听上去,似乎是男女之情引发的惨案。”高天不由得了一句。
“哪里那么简单哟!”旁边一个妇人听了,一副神神秘秘又忌讳的低声道:“外乡人吧?你们是不知道哟,这个卓家姑娘啊,她一年前就死了啊!卓家办了丧事发了丧,把人葬到城外的,今年清明还去上坟了呢。这都死了一年的人,居然半夜又跑回来,还又死了一回……”
穆清彦和闻寂雪对视一眼,都觉奇异。
“她之前当真死了?”穆清彦不信闹鬼,只怕事情另有内情呢。
那妇人道:“当然是的啊,怎么不真。当初是林婆子帮着给卓家姑娘收敛入棺,昨夜听卓姑娘找回门来,吓得都病倒了。卓家大半夜的给烧了不少金银纸钱,就怕卓姑娘想家要回来。”
若一年前卓嫣嫣的确是死了,那如今死的又是谁?
一个人总不能死两回。
“没报官?”
“报了,衙门去挖坟了。毕竟都知道卓家姑娘死了,大白天的能闹鬼吗?总要看看那棺材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妇人着,似乎自己吓到自己,搓搓胳膊,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