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快速结案
弄清楚李大兴死因,干脆又在城中多停留两日。
如今尚且没到衙门放衙的时候,衙门还在办公,坐在城南大街,便见有挎着刀的衙差出没。这几个都是桂宁县县衙的公人,在城南大街正是为查访李大兴案的证人。
既然认定人是被毒死的,首要便是查访砒霜的来源。砒霜除了入药,通常是用来药老鼠,平民百姓虽可以购买,但这种危险的毒药,但凡购买,都会留下记录,详细记载着购买着姓甚名谁、哪里人,就为预防有人拿砒霜毒害人命。
初九,便有消息传出,砒霜来源查明了,且购买者便是被抓六人之一的郑家祥。
郑家祥就是六人中辈分最高者,几人以他为首。
此外,老孙的儿子孙也通过辨认证实,借口如厕进入他们家后院的人是六人中的一个,正是六人中年纪最轻的郑丰。铺子的糯米卷是在迎街的店门口制作,但馅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放在后面厨房。言外之意,郑丰进了后院,有机会避人耳目下毒。
再有曾目睹李大兴试图讹诈郑姓的汉子不成的,又有跟李大兴合伙儿报复郑姓汉子的两个人证,构成一条完整链条,把这桩案子凿实为报复投毒杀人。
桂宁县办案历来拖沓,当地人都知道县令只看钱,但凡有钱,大事化、事化了,人命官司都不算什么,甚至能倒一耙。如今李大兴这么个混子死了,县衙行动却异常迅速,居然半月就定案。
略窥内情之人,都知蹊跷,但谁敢多管闲事?便是在外也是讳莫如深。
这可不仅仅是忌惮那位桂宁县县令,也有李四爷的震慑。
谁都知道那李大兴跟李四爷攀上了关系,如今县衙积极办公,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李四爷相助的缘故。
县衙有了定论,已立刻将案子上报。
月梁州知州岂会对此案不知情?但论起来,这位知州虽是上官,论起资历,却不如席庸深厚,尤其是在月梁州当地,知州颇为忌惮席庸。能够盘踞在此地十一二年,席庸早跟本地势力勾连成网,知州若不心应对,是会载大跟头的。
更何况,其中牵扯了雪家村……
知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知州到底跟席庸不对付,忌惮归忌惮,却也不能令对方太顺遂,于是将案子压下来。即便有人探问,知州也可是年下公务繁忙,况又是人命大案,定要慎重,拖到年底歇衙,只能等来年。
案子要层层上报,层层批复,最后才能送到刑部终审。
月梁州是直隶州,由省所辖。所以知州还要跟上面的一省巡抚汇报,过了巡抚才能到刑部,刑部审过才会给皇帝朱笔御批。
一个地方的官员,上下级之间,多是不同派系,这才利于制衡。
席庸未必不清楚,但到底,他只是县令,出了月梁州就无能为力。再者,得到手的好处费,也不值得他费更多心思,他只管在县衙将案子完结。有雪家村牵扯其中,上面的官员顶多就是压一压、拖一拖,要把案子回来重审,怕是没人敢。
这些细节和较量,对于平民百姓是没什么意义的,他们只会知道县衙审判的结果,只知道郑家六人被定论为凶犯,羁押牢中,等待砍头。
外人还只是议论,可位于荒坡村的郑家人,无疑头顶炸雷、天崩地裂。
便是穆清彦也觉此事棘手。
他可以勘察真相,可月梁州这地方特殊,知州不作为,县令贪腐妄为,更有本地势力李四爷银钱开道……案件真相根本无足轻重,哪怕人人知晓,又如何?若要向御史台告发,“雪家村”三个字,足以令一众官员退避三舍。
眼看着,明面儿上是走不通了。
到底,不仅是旁人忌讳“雪家村”,便是穆清彦也顾虑重重。
这件事如何做,还得看闻寂雪。
初十,两人离开州城,前往桂宁县。
尽管天气一直阴沉,寒风呼啸,但没有雨雪,路面吹干了,走起来方便了很多。一路走得不算快,天色擦黑抵达桂宁县。桂宁县有山有水,一县地域虽不算大,但却是个鱼米之乡,颇为富庶。
当县城出现在视线之中,闻寂雪并未驾车入内,而是拐向左边一条路。
“先去长柳镇。”
从县城去长柳镇需要两个时辰,按理此时天色已晚,又已抵达县城,完全可以歇一晚再。不过穆清彦没反对,毕竟闻寂雪的心情跟他是不同的。
长柳镇不大,镇子东边有条河,河堤种满了柳树,远处有青山迭起,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闻寂雪从镇子中间的大街进去,看到一家长柳客栈,停了车。
冬日里寒冷,又是大晚上,基本上所有人家都关门闭户,便是店铺也歇了业。客栈也不例外,大门关了,倒是从门缝里透出些微火光。
闻寂雪上前拍门。
“来啦来啦!”里面很快有人应声,并把门开,迎面一股暖意,原来是堂屋里生着火盆,有两个客人就着两样菜喝酒。店老板不在,伙计在旁边支应着,这会儿开门还揉着眼睛,可见方才都睡着了。
“有马车啊,可以停到后院儿去。”伙计着去将侧门开,引着马车去了后院。车直接进棚子,马就拴在棚子里,又弄些水和草料。
“要一间上房,弄几样热饭菜来。”闻寂雪着,抛了块碎银。
伙计双手接了,笑眯眯的应道:“好嘞!二位客人随我来。我们长柳镇虽是地方,我们家客栈不起眼,但房间绝对宽敞舒适。若是二位不嫌麻烦,我给您送一只火炉,坐壶热水在上头,随时用水方便。客栈还有上好的炭火,价格虽贵些,但绝对好用,没什么烟的。”
这也是看他两个出手大方才有此推荐。
“尽管按舒适来布置。”闻寂雪是个不差钱的。
伙计刚领着二人从门进去,迎面就见东家走过来,忙把两位客人入住的事儿了。
客栈老板瞧着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白白净净,笑容和气。
“原来是贵客啊!”客栈老板笑呵呵的十分热情:“二位,要我家客栈最好的住处,当属后院的独栋楼,带个院儿,十分清净自在。那原本是我修来自家住的,后来人多,住不开,空了出来,寻常客人来了,我可舍不得让他们住。”
“价钱好。”闻寂雪示意对方领路。
“客人爽快,请!”客栈老板一面招待,一面冲着伙计摆手:“行了,你也歇着去吧,前头两个客人都回房睡了。”
伙计见状,习以为常,自去睡了。
前往后面院儿,要穿过一个中庭。
院儿的院门虚掩着,倒是有锁,但早已开了,客栈老板推门而入。
穆清彦见了,看那人一眼,心中一动。
果然,当三人入内,客栈老板便一改生意人姿态,正色向闻寂雪见礼:“属下柳义,见过公子。”微一顿,又朝穆清彦道:“见过穆公子。”
穆清彦笑笑,没有话。
早前闻寂雪便在月梁州早有安排,不止是州城那边,包括长柳镇也是。如今看来,设立的据点便是这家客栈了。长柳镇只是地方,想要在此设立据点,且不引人猜疑,唯有用本地人,若是外人来此,着实显眼。方才听柳义话音,虽讲官话,但的确带着明显的本地口音。
这等细节处,闻寂雪自然不会忽视,否则客栈也不能安稳至今了。
“荒坡村郑家六人的事,你可听了?”闻寂雪问道。
“是,此事早已传遍了。属下也查探过,确是冤案无疑。那县令席庸收了月梁州城李四爷的五百两银子,外加一张虎皮,便为他料理了这件案子。这事儿在衙门里不算秘密,以往也有这类事,只不过此回牵涉到郑家几个,乃是出自雪家村,更为敏感。”
“郑家六人情况如何?”
“据抓捕时有言语冲撞,被衙役以抗捕为由了,入牢后没有立刻开审,却没少受折腾,都是明面儿上看不出来的。衙门不准探监,使了银钱,顶多给送些东西,即便如此也要盘剥。后来过堂,六人都不肯认罪,席庸便用刑。他审郑家祥,郑家祥不肯认,他便命衙役郑家辈儿,其中一个本就受过伤,又没好好儿医治休养,结结实实几板子下去,人只差断气了。
郑家祥不忍心,便承认是自己投毒害人,跟其他人无干。但那席庸不怀好意,不仅仅是找替罪羊,还故意要把郑家六个都扯进去。一番威逼利诱,到底把人证物证给弄齐了,听案子已经上报到知州那里。”
柳义在长柳镇多年,暗中对郑家也有关照,毕竟是雪家村出来的,又不曾因受牵连而诋毁雪家半句。若无那些暗中关照,郑家哪里能在荒坡村顺利落脚。
当年雪家事后,别雪家村的人,便是长柳镇、乃至月梁州,都不同程度的遭受影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雪家荣宠加身,作为雪大将军的故乡,仿佛一夜之间兴建了数座“雪大将军祠”,香火鼎盛。雪家倾覆,又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祠堂都被捣毁,乞丐都不敢随意在此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