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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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翟俊飏托他寻人,刚办完,净闲也要来找人。

    穆清彦是个开挂的,找人是最简单的事,但他自己不大喜欢。古时交通不便,尤其是眼下那乳娘明显离开了京城,多年过去,谁知在哪里落脚?他这一找,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且大半时间都要耗费在路上。

    去年才帮着温明玉寻封停,兜兜转转在路上跑了两三个月,着实累的很。

    这次又大老远来京城,本算在端午节前回凤临,好生歇一歇,谁知净闲又找上门。

    当然,他可以拒绝,不过……

    “人我可以帮你找,但耗费的时间要长一些。”思忖片刻,穆清彦决定接下这件委托。如今他也算是广撒网,净闲在京城这般活跃,又牵扯了康郡王,兴许将来能从她这里探些消息呢。

    净闲见他应了,神色微微和缓,可见她心里也悬着,怕穆清彦不肯接。

    当下她便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银锭:“这是定金。不管穆公子是否能寻到人,之后另有酬谢。只我心中焦急,望穆公子早日带来消息。”

    送走净闲,穆清彦琢磨着净闲的委托,总有几分蹊跷。

    “你觉得她为何要特意来托我?”他问闻寂雪。

    那乳母既然是她母亲尹氏自配的丫鬟,又陪嫁到刘家,那么即便不是家生子,也是卖了死契的,否则刘家如何能放心搁在尹氏身边服侍。如此来,乳母的来历根底是有据可查的。当然,乳母嫁了人,又得王府恩典放出去,这一家子若离京,最大的可能是去了其夫金家的家乡。

    不管这金管事是什么来历,王府用人也是要查清根底的,净闲想知道,只需去问问即可。虽如今她改头换面,但康郡王显然还认她,一直照料她,她若张口,马上就能得到消息。

    偏她不去问,反倒不嫌麻烦来委托穆清彦。

    要这里头没点儿内情,谁信呢。

    闻寂雪自然也这般认为:“宁愿多耗心思,也不去直接问,可不像是单纯的使气要面子。我倒觉得,是她有所顾虑,不敢去问,否则也不会嘱咐你不要声张此事了。”

    “的确。”这个分析很在理。

    “你又不缺那点银子,何苦又操心,这净闲是个不安分的,未必能用。”闻寂雪哪怕没问,对穆清彦的考虑也猜到了。

    穆清彦笑道:“也是机缘凑巧。先有翟俊飏,又有净闲,都是家宅不宁受累。若他们不来寻我,我也不费那个事,既然都送上门了,犯不着再拒之门外。有备无患吧,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怕你太累。”

    “着实有些累,所以才跟她要迟些时候。我们先回凤临过节,歇足了再。”

    “也好。”端午节过完,无南县令之职也会落实,若真是姚文石,飞仙镇那边的安排就能派上用场。

    原本算第二天离京,因着净闲的委托,少不得再盘桓两日。

    净闲虽也是寻人,却跟翟俊飏的委托不同。翟俊飏要找的人,只需按照时间回溯,按图索骥,简单的很。但净闲的乳娘消失的时间太久。

    据净闲所,乳娘在其母亡故半年后因病离开了刘家,那时净闲三四岁。最初,乳娘还在京城,直至净闲继母入门,起码有一年的功夫,见继母待她很好,乳娘才离京。继母万氏入门,是在尹氏亡故两年后,做了一年贤良后母,第二年生下一子,那时净闲六七岁。

    又两年,万氏得一女,仅又一年,又添一子。

    那时净闲不足十岁,万氏却布置了两三年,终于使得刘家所有人都默许了净闲出家。也是在那时,净闲被送到明月庵,一住七八年。

    从明月庵脱身出来,净闲十七。

    转眼快两年了,净闲已十九岁。

    如此一算,乳娘离开京城已有十二三年。

    若要穆清彦去回溯十二三年前的事,那是没法子的,好在有其他办法。

    乳娘嫁给王府管事,两人得了恩典被放出来,又开铺子做过买卖,按理,当初即便是尹氏亡故,他们也不必离京。俗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尹氏虽不在,但还有康郡王府呢,好歹托赖王府,做个生意寻常人不敢欺辱,日子足以过得安稳富足。

    这倒也罢了,兴许夫妻俩攒足了钱财,思念故土或亲人,想要回乡安居,也是常情。

    那么,只要探明白金姓管事家乡何处,去走一趟便可。

    只是,穆清彦疑心乳娘离京不那么单纯,净闲又颇多顾虑不敢直问康郡王,那么乳娘一家回原籍定居的可能就不那么高。但是,穆清彦依旧不得去走一趟。只因乳娘离京太久,他没办法直接用异能回溯去寻找踪迹,但十来年间,不论那家人住在何处,很有可能会回乡探亲亦或者上坟祭祀,亲自走一趟,或从当地探些消息,或能回溯些有用信息。

    前后花了四五天,总算听明白。

    一个管事的家乡并不难听,但这事儿不能声张,怕惹人追问猜疑,所以不好直问。人又是十二三年前就离开了京城,寻个由头去问人也颇费点周折,好在事情都办成了。

    王府的那个管事叫做金六,专管康郡王夏日消暑的院花草。事儿虽,但能在郡王身边服侍管事儿,身份地位就不同。

    要这个金六也有点儿来历。

    金六家贫,他行六,家里实在养不活,正好有个同族老叔想收个干儿子养老,金六就被送去了。那时金六才三四岁,还算机灵,被瞧中了,之后便带到京城来。金六这个养父是个太监,乃是服侍康郡王的,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得了郡王恩典,这才收养个孩子。

    金六凭着这层关系,在王府里颇有前程。

    当初金六娶了尹氏的贴身丫鬟,据就是康郡王做的媒。

    要这康郡王对待尹氏这个表妹是很不错,或者,康郡王对待尹家人都挺关照。当初尹氏出嫁,康郡王给的添妆不薄,之后刘宾做官,康郡王也暗中关照。

    金六家乡在河义县,距今京城很远。

    据当年金六夫妻离开京城,是送其养父归乡安葬,此后就没再来过。金六养父的确是死在那一年,棺材在城外庙里寄存了大半年,金六处理了店面,这才在年底携妻带子,扶棺归乡。

    四月十二,陈十六设宴为两人践行。

    践行宴就在一家颇有名气的大酒楼,轩窗一开,对着热闹的大街,很有几分趣味。如今已经入夏,但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很是舒坦,又是花红柳绿的季节,也是文人学子们活跃的时候。

    巧得很,大街对面也是一家酒楼,今日某个诗社开社便在那里,隔着街都能听到吟诗作赋。

    陈十六一面给他斟酒,一面道:“竹林诗社,穆兄可听过?”

    “竹林诗社?”穆清彦觉得有点耳熟,略一回想,不大确定的反问:“有七才子之称的那个诗社?”

    “就是他们。”陈十六点头。

    文人学子们喜欢吟诗作赋、讨论学问,通常会三五好友集结诗社,定期开社。有的人参加诗社是与好友同道切磋学问,有的人参加诗社是为人脉、名声,不管目的为何,大诗社都很盛行,有一些便很有名气。

    这竹林诗社的成员都是国子监学子,皆是地方官学举荐而来,年岁都在三十岁以下。这些人有些背景,但这点子背景在京城根本不算什么,倒是才学不差,有那么几个风流人物广为人知,外人称“竹林七才子”。

    要这个诗社扬名,跟付景春有点关系。

    付景春是个喜好文雅的,常跟三五好友赏景作诗,但因着他们身份敏感,并未集结什么诗社,也不去入诗社。倒是有回意外遇上竹林诗社开社,听了几首诗,颇为不错,夸赞了几句,才有点来往。

    正着,便见有辆马车停在街边,下车的正是付景春。

    看来竹林诗社请了付景春。

    陈十六也看见了,顺口道:“听福惠长公主身体又不好了,本以为熬不到今年开春呢。当今直接命两个御医驻守在长公主府,总算是有惊无险。想来长公主已然好转,否则付景春也不会出来赴诗社。”

    穆清彦想得却是上回来京城,付景春还曾下帖子请他,这次倒是没动静了。

    吃完酒,陈十六将二人送到城门外,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回转。

    途中又从这边大街经过,马车被人拦住:“可是陈家公子?”

    车夫忙朝内禀道:“十六爷,是付大公子的家仆。”

    陈十六听了,推开窗回道:“正是。”

    “我家大公子在酒楼中吃酒,请公子一聚。”

    尽管略有奇怪,却不好当街推辞,只得下车往酒楼里去。

    此时诗社的人已经散了,雅间中只坐着付景春。

    “十六公子是在为穆公子送行?”付景春显然是知道穆清彦来了京城。

    “正是。大公子怎么一人在此喝酒?”陈十六跟对方没什么交情,若是场合上遇到了,倒也能话,却没有到单独喝酒吃饭闲聊的程度。

    付景春笑笑:“家母病情好转,心情舒畅,所以出来走走。之前听人作诗,他们要出城,我懒得去,本是闲坐坐,倒见了你的车。若是你急着回去陪伴娇妻,我便不好阻你了。”

    付景春口中戏谑的玩笑,语气也自然随意。

    他这么一,陈十六倒不好两句就走。

    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很熟,相对而坐能什么呢?陈十六又不耐烦什么诗词歌赋,好在付景春也没提这些文雅东西,倒是与他聊起凤临见闻。这却是陈十六兴趣所在,一来二去,两人竟得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