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旧情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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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范家出来,正好遇到穆林迎头过来。

    “大哥?”

    “二弟,去碧桃家的人回来了。正如我们猜测的那样,药材数目不对,正好少了一样‘草乌’。”照穆林的想法,接下来就要严审碧桃。

    穆清彦道:“我把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范立轩。”

    “你跟他谈过了?”穆林对范立轩印象不好。

    “对。碧桃那边也谈过,从碧桃的反应上,我推测碧桃是知道药材缺失的,且很可能推断出是佘氏偷走的。那么,佘氏想做什么,根本不必猜。”

    穆林顿时皱眉:“这碧桃……”

    “碧桃讲了一件事,在药材丢失半个月前,佘氏和范立轩有过争吵。我看碧桃提起这件事,语气不大对,似对佘氏有所怨怼。我猜着,佘氏必然做了什么,令碧桃生恨,这才在半个月后发现药材数目不对,却不做声。”没法讲回溯的事,穆清彦只有略微撒点儿谎。

    穆林脑子转的挺快,马上就猜到了:“难不成佘氏又提了碧桃收房的事,碧桃不愿意,却不敢违逆?”

    遇到的事多了,也知道有些丫鬟想做“人上人”,有些却愿意朝外聘,各人志向不同,兴许碧桃就是那个另有志向的呢。若真如此,佘氏执意要碧桃给范立轩做妾,碧桃自然会生恨。

    “二弟,若佘氏是服毒自尽,那这场火是怎么回事?再者,服毒是我们推测,仵作尚未验尸……”

    “验尸的事,大哥你回去请示一下卢县尉吧。至于这场火,已确定村中并无外人来过,村中也无人与佘氏结仇,范老爹等人当夜都不曾听到异响,基本可以排除有人纵火。要么是佘氏自己放火,要么是意外失火,鉴于佘氏可能服毒,火应该只是意外。”着,又道:“我记得仵作验毒,先验口中之毒,再破腹严胃中之毒,若担心范家人反对,不如只做前一项,再跟碧桃的证词相对证,基本就能定性。”

    穆林也觉得有理:“暂时这么办吧。”

    案件真相已出,但却不能令人欣喜。

    佘氏是如何死的,其实并不复杂,早早便有猜测,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乃至围绕在她身边的几个人,各个别有心思,谁都无意害她性命,但所作所为却促使她步入死亡。

    穆清彦返回了凤临,没有继续参与案子的收尾。

    碧桃的秘密、范立轩的秘密都已勘破,而佘氏的秘密也有猜测,其中真假他不算特意去追查。人已死,便是查出来又如何?倒不如不知道,保留一个清白好名声,否则若衙门里谁的嘴不严实,漏了出来,不提死去的佘氏,其留下的两个年幼女儿将来如何生活。

    转眼,到了佘氏出殡日。

    不少亲友相邻都来送祭烧纸,孙茂哲等友人自然也来了。

    这些人坐在一起,正话间,有人惊疑:“快看,那是裘家的马车吧?”

    众人望去,果然见范家院外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很是眼熟,正是给裘至昊赶车的。早前众人也谈论过裘至昊,范家出事,裘至昊一直没出现,后来得知裘至昊不在府城,倒是今日送殡出现,也在情理之中。

    孙茂哲知道的多些,搜寻一番,正好看见裘至昊与范立轩一起离开。

    看两人离开的方向,是往屋后去了,那里种着竹子,也没宾客,很是清净。显然两人是有话要。

    不知为何,孙茂哲觉得不大妥当,就似会出什么事一样。

    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未出来,已有人在寻找,毕竟范立轩是亡人夫,要招待宾客的。孙茂哲知晓那二人隐秘的关系,为防二人私下谈什么忌讳的话题,便没告知他人,寻个托辞自己去寻找。

    刚到屋后,便听到一声闷哼,有点像是裘至昊,但竹子遮掩了,看不到。

    孙茂哲又走近几步,绕开竹子,终于看到那两人。可眼前的清净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孙茂哲心头一跳:“立轩兄!”

    此刻裘至昊被范立轩压在地上,范立轩手中拿着匕首贴在其心口,面色涨红,神情激动。裘至昊抓着范立轩的一只手,满头冷汗,神色痛苦,却并没有大力挣扎。

    刀上有血!

    孙茂哲这才发现,裘至昊腰侧受了伤,他穿着一身青衫,已被鲜血晕染出一团。离得近了,方闻到散发出的血气。

    “立轩兄!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孙茂哲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却清楚不能让范立轩杀人,否则身陷囹圄,前途尽毁,其两个年幼女儿也将无所依靠。

    范立轩盯着裘至昊,终于松开匕首,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裘至昊看向孙茂哲:“劳烦去找身边的书墨,只我弄脏了衣裳,另取一件衣裳过来更换。”

    孙茂哲有些踌躇,怕这二人又闹起来。

    “没事,你只管去吧。”裘至昊尽管被刺了一刀,但神色平和,并未有丝毫怨恨。

    考虑到这二人之间的牵扯,孙茂哲道:“今日是范娘子出殡,立轩兄是一时悲痛迷心,裘大少爷多见谅。”

    裘至昊微微点头:“立轩不是有心,伤口不深,没伤着筋骨,养几日就好。”

    言外之意,不会放在心上。

    待孙茂哲离开,裘至昊才撑着坐起来,靠在竹子上。

    “你想杀了我吗?立轩。”

    “你我相识在先,她才是后来者!我们好的,就算娶亲,你我情意不变。你却因为她,要跟我了断,你是为了孩子,是怕被人知道……我明白,你年纪轻轻已是秀才功名,前程可期,我不能阻碍你。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唯有一点,你别想将她的死算在我身上!”

    “旧年三月那件事,你没忘记吧?她为何会喝醉酒?你别自欺欺人了,你们只是伪装的夫妻和睦,实际上你并不喜欢她,她心里也并不是只你一个!”

    “够了!别了!”范立轩抬眼:“这一切都是个错误!”

    “是啊……”裘至昊也不再什么,他知道这次两人之间再无转圜。毕竟是十年的感情,他们走到今天经历了很多,也曾想过放弃,但直至今日才是真正的结束。

    书墨带来衣裳,裘至昊更换了,将腰侧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便寻个托辞离去。

    唯有范立轩失魂落魄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回想起跟佘氏成婚的这几年,正如裘至昊所,夫妻关系看似和睦,实则是相敬如宾。他并不喜欢女人,也抗拒娶亲,然而他是范家独苗,又已成年,哪里能不娶妻。

    在成婚前,裘至昊曾坦白过当初求娶佘氏的事。

    裘至昊同样不喜欢女人,两人那时并没有捅破窗户纸,但彼此心思了然。裘至昊想求娶佘氏,也是因为必然要有一位“妻子”,选乡绅之女佘氏自有些好处。因着佘员外不愿意,他便作罢,后来娶了个寻常商人之女,从来不干涉他在外行事。

    范立轩明知佘氏曾心仪裘至昊,依旧应了亲事,未尝没有盘算。

    他觉得夫妻相敬如宾就好。

    怎知人生变幻无常,不止是他跟裘至昊,他跟佘氏、佘氏与裘至昊,都在变化。

    他想起去年三月去府城踏春游赏,佘氏兴致不高,到了地方,住的是他在府城求学时的住处。那是裘至昊帮着找的,一处独门独院,麻雀儿虽五脏俱全,养了不少花草,也算清雅。

    外出游赏时,佘氏身体不适,没有去,只他跟裘至昊去了。

    那日还有其他几位友人,一起赏景作诗,也是畅快。

    其间免不了行令喝酒,范立轩酒量不好,运气也不好,总抽到他对令,即便才思敏捷,到底喝醉了,还不慎被酒水弄脏了衣裳。裘至昊本来要送他回去,但他不想坐车,车上晃动,越发头晕想吐。

    本来裘至昊要陪他的,偏生家中有客来,要去见一见。

    裘至昊便顺带去跟佘氏一声,免得她担忧。

    待裘至昊回家见完客,再回转到佘氏那里,已是傍晚。

    平素院中只范立轩带着个书童,如今书童跟着出门,不在。佘氏来时没有带碧桃,家里孩子,出门带着不便,碧桃要留在家中照料。如今这院中只佘氏一个,裘至昊一个大男人登门,也是要避嫌的。

    怎知他进去了一看,佘氏独自一人饮酒,醉倒在那里。

    “弟妹?”裘至昊见状皱眉,他不好去搀扶,院外只一个车夫。

    佘氏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他,好似有点儿愣神,忽而眼中滚下眼泪,竟对着他哭诉:“他为何总待我冷淡,难道是我曾心慕你的缘故?可你我发乎情止乎礼,并未逾越,也早已没了往来,他若当真介意,为何又娶我?”

    “弟妹,你喝醉了!”范家的事,裘至昊十分清楚,却不料佘氏喝醉酒胡言乱语起来。

    “不!我没喝醉!”佘氏扶着桌子站起来,一个踉跄扑到裘至昊怀里。

    裘至昊吓了一跳,伸手推她。

    佘氏却将他仅仅抱住:“范立轩他冷心冷情,还是裘大哥好,只有裘大哥温柔体贴,愿意听我诉心事,愿意为我解忧排难。若当初爹应了你提亲,我何苦要受这份冷落?村中冷言冷语,我也受够了。”

    裘至昊听得脊背冒冷汗,不再与她对言,直接将人带到卧室放到床上,挣脱了,转身快步离去。

    事后,裘至昊跟范立轩提过几句,只佘氏抱怨的话,但范立轩多少能猜到几分。只因后来佘氏对裘至昊略有不同,是眼神!佘氏嫁给他后,一直跟裘至昊刻意保持距离,府城之行后,佘氏竟似忆起旧情,每当看到裘至昊,眼中便有追思怀念。

    对这一切,范立轩佯做不知罢了。

    如今佘氏亡故,一切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