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偿诉讼
夜深人静。
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在窗外不停地响着。
张献忠倚在炕头,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想着定边城贩枣的岁月,想着短暂的捕快生涯,想着哈密卫茅屋前的练武情景。
突然,隔壁客房里,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夜深人静,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清晰。
黑暗中,只听得男人的声音:“世道怎么这么黑暗?此事,与抢劫无异啊!”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仿佛带着一肚子的怨气。
女人的声音,也从隔壁房里传了过来:“娃他大,还是算了吧!那人在县衙里,有后台呢!他大无论怎么告那人,也不会管用的。为今之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人的话音刚落,“呜呜呜”的哭声,骤然之间响起。女人的哭声,哀哀戚戚,持续不断。
“隔壁男女为何哭泣?有什么伤心事,竟然这么悲痛欲绝?”张献忠听着隔壁女人的哭声,心里更是疑惑不解。
张献忠有着定边汉子,为穷苦人抱不平的秉性,听罢那悲切的哭声,就想弄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何事,大晚上的恸哭不已。
“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县衙告状,讨回被霸占的土地。”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又从隔壁隐隐传了过来。
女人止住了哭泣,却轻声叹息一句:“娃他大,告状要请讼师。咱去哪里请讼师啊?况且,请讼师打官司,要花费银两的。咱家里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哪里有银两请讼师?”
张献忠听一男一女,断断续续了半天,方才知道其土地,被村霸所占的事。
躺在炕上的张献忠,顿时愤然不已,连忙翻身下炕,向客房外走了出去。
客房外黑黢黢的,仅有的几颗星星,已经被乌云所遮住。带着凉意的晚风,越吹越大,仿佛要将人卷走似的。
“大哥大嫂,弟就住在旁边客房里。大哥大嫂所的话,弟已经听得明白。弟想帮大哥大嫂,打官司呢!无论官司是输还是嬴,弟不要分文银两的。”张献忠敲着隔壁房门,站在门外,着缘由。
隔壁男人听张献忠敲门,又明敲门缘由,突然看着房门方向,顿时吃惊不已。男人就着房内微弱的亮光,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女人,连忙起身下炕,轻轻打开房门,伸头向外看了看。
“哥盛情难却。请屋里坐,请屋里坐!”男人探出头来,连忙请张献忠进屋。
张献忠跟在男人身后,蹑蹑脚走进房里,见女人披着旧花袄,盘腿坐在炕头,连忙歉意连连:“深更半夜,弟多有打扰。望大哥大嫂,多多见谅。”
女人见张献忠彬彬有礼,微红着脸颊,连忙欠了欠身:“民妇谢过哥好意。哥快快过来,到炕上坐坐,外面凉着呢!”女人似乎见过世面,见张献忠半夜前来,倒没有慌张,只是脸颊微红,头发凌乱一些罢了。
张献忠就着烛光,见女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眼角有着隐隐的皱纹。张献忠见女人客气,连忙放下心来,坐在男人身旁,又将来意细了一遍。
男人约摸四十岁,胡须花白,面色蜡黄,一看就知道为土地的事,操劳过度而萎靡不振。
男人向女人方向,轻轻挪了挪身子,让张献忠在身旁坐下,诧异地看了女人一眼,转头看着张献忠:“哥刚才的话,可是当真的吗?”
男人深知官场**,民风沦丧,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故而,对张献忠的诺言,哪有不质疑的道理?
“大哥大嫂,弟的话,绝不是戏言!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哥放心,就让弟为大哥代言吧!”张献忠见男人犹豫不决,连忙信誓旦旦。
男人听罢张献忠的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看着张献忠朦胧的身影:“大哥在这里,谢过哥!”
“请问哥,先前做过讼师吗?”女人待男人完话,将信将疑,问起张献忠。女人生来心谨慎,故而,多问了张献忠一句。
张献忠看了看女人,连忙直言相告:“弟既不是讼师,也没有代人打过官司。不过,弟念过几年私塾,略知打官司的程序。”张献忠虽然第一次代人打官司,却依然显得信心十足,仿佛有十二分把握似的。
女人听罢张献忠的话,将信将疑地笑了笑,连忙看了一眼身旁的自家男人:“承蒙哥相助,料咱家的官司,有七八分胜算了吧!”女人完话,又将目光移向张献忠。
“婆姨不会话,在胡咧咧呢!哥别见怪!”男人以为女人问话,没有礼貌,连忙狠狠瞪了女人一眼。坊间自古以来,素有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俗语。打官司此等重大事项,女人在一旁插嘴,岂不是让他人笑话,有失男人面子。
张献忠虽然见识不多,却知道个中道理。
张献忠转头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女人:“没有关系的,大嫂应该问的,就尽管问献忠吧!”
女人知道,男人是个心眼,转头对张献忠笑了笑:“娃他大,历来看不起女人。以为女人不知道的事越多,越不参言,那才是个好。以为什么事,都由男人拿主意,得由男人一人了算。”
张献忠吃惊地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不禁“哧哧”一声笑出声来,逗得女人的脸颊,突然之间红红的。
“大哥大嫂的情形,弟已经记在心里。待弟在安塞安顿下来,再为大哥大嫂打官司吧!”张献忠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连忙约定打官司的时间。
一声雄鸡的啼鸣,从客栈后院传来,窗外黑暗的天空,已经有了些许的亮光。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
男人见张献忠意欲回房而去,连忙对张献忠施礼:“谢谢哥出相助。咱家的官司,就有劳哥啦!”男子一边话,一边向张献忠拱致谢。
女人见张献忠就要离去,连忙倚着炕头欠了欠身,吩咐身旁兴奋的男人:“外面黑灯瞎火的,他大快快送送哥吧!”男人连忙点了点头,跟在张献忠身后,疾步走出虚掩的房门。
主动为他人打官司,对于只上过几年私垫,不懂诉讼程序,没有诉讼经验的张献忠,绝非易事。
然而,嫉恶如仇的张献忠,厌恶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张献忠想帮助那些受欺压的人,为那些人申张正义,为那些人讨回公道,让公平和正义,普惠劳苦大众。刚刚进入社会的张献忠,也希望由此事开始,看看如何为劳苦大众伸张正义。
两月后,安塞县衙。
张献忠衣着整洁,疾步走进大堂,递上状纸,历举证据,为徐剑张梅申诉辩护。张献忠为伸张正义而来,显得英姿勃发,信心十足,引得乡民雷鸣般的掌声。
“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挂在大堂的正上方。前来围观的乡民,将大堂围得水泄不通,想看看讼师张献忠,如何为当事人辩护,知县如何秉公办案。
知县刘墉,年约四十岁,穿戴七品朝服,坐在大堂上首,将金堂木狠狠一拍,即命击鼓升堂,将被告韩宇,传唤到堂,公开审理此案。
刘墉出生寒门,对徐剑张梅的土地,被韩宇所占的事,深表同情,对张献忠所提证据及证词,十分折服,遂判韩宇,须在五天之内,退还所占土地,附带赔偿官银二百两。
判决结果刚刚公布,旁听的乡民,报以热烈的掌声,既是对张献忠义举的褒扬,也是对县令刘墉公正判决的肯定。
张献忠的义举,不胫而走,在坊间传为佳话。一时间,默默无闻的张献忠,竟然在安塞城,成了人人皆知的新闻人物。言必谈张献忠,成为乡民们见面的热门话题。
转眼之间,张献忠在“祥瑞”客栈,已经做了两个月伙计。对于张献忠而言,生活总算有了着落。
昨天傍晚,来自蒙古高原的暴风雪,降临安塞县城。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气温又降了许多,客栈里,寒气袭人。
下了一夜的暴风雪,直到天明,方才慢慢停了下来。
“献忠!献忠!起床干活啦!起床干活啦!”老板娘柔柔的声音,在窗外轻轻响起。
张献忠突然从梦里醒来,“嗯”地应了一声,轻轻推开窗户,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窗外,皑皑白雪,足有一尺多厚。即使见过大雪的张献忠,心里依然有种异*样的情怀。
张献忠打着哈欠,走到客栈大门旁,举目眺望。远处,山坡沟堑房屋和路道,皆是银装素裹。
天亮的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雪后的天空,万里无云,显得更加洁净深邃湛蓝。空气中,一股久违的清新,慢慢弥漫着,沁人心脾。街道上,积雪开始融化。行人也多了起来。
近几天,“祥瑞”客栈的生意,竟然比以往,更加的兴隆。雪后的艳阳,还没有到中天,客栈里,已经宾客满座。
自从做了客栈伙计,张献忠无偿打官司胜诉的消息,在安塞古城,流为街头巷尾的美谈,无形中提升了客栈的知名度。许多前往客栈住宿的客人,都是慕名而来的。
客栈老板娘,见客栈生意红火,艳若桃*花的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
老板娘是聪明人,知道伙计张献忠,像一块金字招牌似的。张献忠的存在,是一个生动的广告,为客栈带来滚滚的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