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总督易位
昨晚午夜之后,北京下了一场秋雨。夜里的秋雨,淅淅沥沥,直到拂晓,方才慢慢停息。
清晨灰蒙蒙的天空,像镀上一层铅似的。从西伯利亚刮来的秋风,轻轻吹着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吹着宫墙旁高大的垂柳,吹着窗棂“吱吱嘎嘎”响个不停。
崇祯坐在銮舆里,感觉全身冷嗖嗖的,仿佛冬天已经来临似的。皇极殿已经到了,崇祯由高起潜扶着下了銮舆,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转头看了看肃立的文武百官,向皇极殿的御阶,慢慢走去。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新任首辅温体仁,领着文武百官,在皇极殿前例行跪拜大礼。
崇祯无精打采,坐在龙椅上,看着广场上的文武百官,脸色似灰蒙蒙的天空,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温体仁,字长卿,号园峤,浙江乌程南浔人。
温体仁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改任庶吉士,授予编修官,累任到礼部侍郎。崇祯初年,温体仁升为尚书,协理詹事府事务。崇祯三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入阁不久,温体仁罗列莫须有的罪名,逼迫首辅周延儒,引退而代之。此时的周延儒,已经告老还乡,温体仁走马上任。
高起潜站在崇祯身旁,看着不远处的洪承畴:“皇上,趁今儿洪大人也在殿前,何不问问围剿流寇的事?”
崇祯看了看高起潜,连忙轻轻点了点头,向御阶下的陕西三边总督,兵部尚书洪承畴看去。
洪承畴站在文武百官前列,见崇祯投来探询的目光,心里不免也想着,怎么应付崇祯的提问。
崇祯已经很久,没有问及围剿流寇之事,看来今天也许非问不可。洪承畴看着崇祯阴沉的脸庞,在心里揣摩着崇祯的心里所想。
一阵大风刮了过来,卷起的片片柳叶,打着旋子,飞来飞去。崇祯看了看被风吹起的柳叶,目光炯炯,看向洪承畴:“洪爱卿,陕西流寇,进剿得究竟如何?不会是劳而无功吧?”
“回秉皇上,陕西流寇,已经基本肃清,只有一些余部,流窜山西而去。”洪承畴敛了敛衣袖,连忙跪在御阶下,垂首看着近前的地面。
也许陕西流寇流窜山西之事,崇祯已经知晓了**分。崇祯既然问起围剿陕西流寇之事,洪承畴不得不如实相告。
崇祯看着洪承畴,顿时突然提高了嗓门:“当年陕西王二谋反,没有及时剿灭,以致养成大患,致使高迎祥王自用李自成张献忠,群起而效仿。爱卿刚才,只是流寇余部,去了山西。想必,是流寇的大部,也去山西了吧?如此看来,陕西倒是消停了,山西又成为流寇的天堂,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洪承畴知道崇祯疑心很重,见崇祯坐在皇极殿上,板着面孔询问围剿流寇的事,怀疑崇祯已经心生不满,心里顿时有了一丝的惧意。
崇祯看了看肃立的文武百官,将目光又投向洪承畴:“陕西流寇已经东渡黄河,在山西必然四处作乱。能否如实告诉朕,爱卿如何处置山西流寇?”崇祯完话,将目光慢慢收了回来,拍了拍眼前的御案,意在强调那句话的重要。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陕西流寇余部窜向山西,不足为惧。微臣调集朝廷在三边全部人马,合力围剿。料那些窜到山西的流寇,不日就会被朝廷大军悉数剿灭。”洪承畴看了看崇祯,脸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朕知道爱卿剿贼辛苦,劳苦功高。只是围剿流寇之事,还得周密谋划,方能行之有效。不知爱卿意下如何?”崇祯见洪承畴似有惧色,语气顿时和缓了一些。
洪承畴见崇祯语气渐缓,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轻轻落了地:“皇上过奖微臣,微臣不敢当。微臣明儿就赶回山西,布置围剿流寇事宜。”
“怎奈流寇诡计多端,突出重围之后,又流窜山西。朕唯恐流寇,又将酿成大患,故而,要多加防范。望爱卿倾力围剿,以解朕的心头之患。”崇祯对洪承畴的话,打心里不感兴趣,又嘱咐洪承畴几句。
“承蒙皇上天威,流窜到山西的区区流寇,不日定被朝廷大军所灭。”洪承畴鼓起勇气,继续应承着崇祯。
“如果真是这样,当然是好事。待到流寇剿灭之日,朕一定会将奖赏爱卿的。”崇祯见洪承畴信誓旦旦,忧郁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朝散之后,崇祯没有即刻回寝宫,却在皇极殿前走来走去,以期排解心里的郁闷。
“奴才扶皇上,回寝宫去吧!”高起潜见崇祯满腹心事,莲步跟在崇祯身后,叽叽歪歪催促崇祯一句。
崇祯听罢高起潜的话,没有理会身后的高起潜,沿着大理石甬道,继续向前不停地走着。早朝时,崇祯到流寇的事,洪承畴信誓旦旦。此时的崇祯,心里那块石头,依然没有落地。
那块石头,是陕西流寇,流窜到黄河以东的山西,且有卷土重来之势。如果流寇在山西站稳脚跟,进而向河南以及北直隶进犯,那何以了得!对此,崇祯依然不得不防。
近年来,后金两次袭扰京畿,如果两股人马,齐聚京畿之地,怎么办好啊?虽然此种情形,从来没有出现过。崇祯也不敢大意,在不断地盘算着,传温体仁和洪承畴,再议围剿山西流寇的事。否则,崇祯连个囫囵觉,也是睡不着的。
想到这里,崇祯心里轻松了许多。
崇祯看了看身后的高起潜,不禁加快了回宫的步伐。高起潜虽然不明就里,却跟在崇祯身后,一边向乾清宫走去,一边低头默默地笑了笑。
时至午时,天空的云层散去,阳光洒在大理石甬道上,一股的热浪扑面而来,原本进入秋季的紫禁城,仿佛又是春天一般,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空气中干燥的气味,有了淡淡的清香。树上的黄色树叶,似天女散花似的,随风飘飘而下。
眼前金黄的秋色,铺满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预示着寒冷的冬天,已经为期不远。
崇祯想着冬天来临的情景,又对冬天有着一丝的惧怕,期望冬天晚一点儿到来。此种矛盾的心情,崇祯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何种滑稽的缘由。
崇祯一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边呼吸着随风而来的凉爽空气,不知不觉,回到乾清宫。崇祯停下脚步,看了看虚掩的乾清宫大门,径直拾阶而上,用力推门走了进去。
刚刚跨进乾清宫,崇祯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高起潜:“传朕口喻,命首辅温体仁总督洪承畴,速速到乾清宫议事!”
高起潜埋头陪着崇祯,急急地一路而来,顿时突然一惊,以为朝廷又出了大事。高起潜看了看崇祯,即刻回过神来,连忙低头转身应承一句:“皇上稍候,奴才即刻去传温大人洪大人。”
崇祯看着高起潜离去,径直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里,花梨木御案置于窗户旁,阳光透过黄色的窗棂,照在金黄色的御案上,显得异常敞亮。
房里的光线十分明亮,但那粗大朱红的腊烛,依然闪烁着耀眼的亮光,将御书房照得更加亮堂。
崇祯也是心细之人,每当有大臣前来议事,就吩咐太监,将御案上的奏折,悉数收拾停当,等待两位股肱之臣到来。
太监明了事理,每每将御书房,收拾得一尘不染,故而崇祯对太监,显得格外的喜欢和吝惜。
“皇上快看,地图上的星星点点,是山西流寇的流窜分布图。”洪承畴站在御案下首,指着御案上的地图。
一张黄色素绢绘制的山西地形,铺在花梨木的御案上,图上标注着义军向山西转移路线,以及官军与义军交战地点,直观地将双方作战方向、战场形势和战果等,悉数标注在地形图上,让人看之,一目了然。
崇祯慢慢站起身来,将身体向御案方向移了移,眼睛随着洪承畴的讲解,不断移动着。过了片刻之后,崇祯抬指着地图:“洪爱卿,此种办法很好,朕终于看得明白!”
洪承畴见崇祯感兴趣,将地图往崇祯面前移了移:“皇上,此乃便是所谓的‘图上作业’,即将战场情形,直观地标注在地图上,显得更加的简单易懂。”
“爱卿的这个办法,即刻在将领中推广,让将领们学会如何使用地图。”崇祯看着御案上的地图,连忙吩咐洪承畴。
“哎,真可惜!眼看流寇就要被剿灭,为何又让流寇去了山西?微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温体仁看着眼前的地图,顿时唉声叹气,双一摊,作了个摇头状。
温体仁在朝中大臣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尤其温体仁以卑劣段,诬陷前首辅周延儒,让诸多朝中大臣心寒。只是碍于崇祯的颜面,大臣们方才忍气吞声。
温体仁不阴不阳的话,让洪承畴不觉一惊。洪承畴与温体仁素来无深交,对温体仁的秉性,却了如指掌,故而有意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