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冒雪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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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献忠的话音刚落,李继伟急匆匆跨进营帐:“大王,向西佯动的将士们,已经于今晨时分,从吉县以西,经乡宁过河津,回到稷山以北大营!”李继伟因走得急,脸上有了几滴汗珠,汗珠挂在额头,显得亮晶晶的。

    张献忠看了一眼李继伟,轻轻地点了点头,欣慰地看着将领们:“李将领的消息,真是来得及时啊!前些天向西佯动的人马,今晨已经全部回到大营,献忠心里的期待,变成了现实。从明天起,可以实施下一步行动。”

    远处的吕梁山,隐没在朦胧的暮色中。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营帐前的山坡上。

    不远处,高大的柳树,仿佛阿娜多姿的少女,不停摇曳着低垂的柳枝。一群归巢的鸟,“叽叽喳喳”飞来,停在一棵柳树枝上,压得树枝弯弯的。

    “大王快吩咐吧,弟兄们究竟该如何干!”一位性急的将领,突然站起身来。

    张献忠看了看那位将领,连忙轻轻摆了摆,示意那位将领不必着急:“两个月前,参与围堵大军的南北两路官军,在汾州西南的孝义灵石回合,已经开始向吕梁山方向移动,企图翻过吕梁山,堵截西进的大军呢!从眼前的情形来看,献忠拟将大军的转移方向,选择在侯马曲沃一带。”

    将领们虽然对张献忠的抉择,感到有些不解和吃惊,却认可张献忠的这一抉择。在沉默片刻之后,将领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将领们知道,张献忠从大局出发,大军的转移方向,选择在侯马曲沃一带,一定有张献忠的道理。

    张献忠见将领们首肯雀跃,心里顿时欣喜万分:“今夜酉时三刻,按照预定计划,先向东,沿着稷山新绛侯马曲沃翼城方向前进。抵达翼城之后,再转向东南方向,沿着沁水阳城而直取晋城,经高平进入长治地界。”

    目送将领们离去之后,张献忠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见虽然夜深人静,天空的乌云却已经散去,满天的星星,伴着一轮银色的明月,点缀在晴朗的夜空。浩瀚的苍穹,显得更加深邃朦胧。

    酉时三刻刚刚过去,义军沿着马家沟坡的道,向东北方向悄悄疾步而去,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白茫茫的山道上,精神抖擞的将士们,喘着粗气艰难行进着,将山坳里的马家沟,远远抛在了身后。

    接近凌晨时分,远处几声家犬的狂吠之声过去,一只雄鸡的啼鸣之声,又从远方传了过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张献忠看了看斗志昂扬的将士们,情不自禁诗性大发:“酉夜跃马上战场,何慎风雪从天降;待到它日搏苍龙,敢教山河换新装!”

    李定国跟随张献忠,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张献忠,如此的洒脱豪迈:“大王诗兴很浓,出口洋洋洒洒,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李定国与张献忠朝夕相处,竟然也学得一副好口才,起话来头头是道,俨然有着学究的模样。

    “将军如实讲来,献忠究竟有何喜事?”张献忠看了看李定国,连忙狡黠地笑了笑。

    “大王率精锐之师,东出吕梁山,难道不是喜事一桩吗?”李定国看着张献忠,腼腆地眨着双眼。

    义军在雪夜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向东而去。天亮之前,已经抵达曲沃以西,距离侯马驿附近约十里地。

    “大王,东边隐隐约约的灯光,是有名的侯马驿呢!过了前面的汾河,已经进入曲沃地界。”李继伟来到张献忠马前,指着不远处的汾河。

    正值寒冷的冬季,夏天奔腾不息的汾河,此时已经冰冻三尺。河床里流淌的河水,冻得像铁板般坚硬,冰面与岸边积雪浑为一体,即使人马踏上去,如履平地一般。

    曲沃位于山西南部,临汾盆地南端。因取其“曲”和取其“沃”,故名“曲沃”。曲沃曾经是武公据之以兴晋,文公依之而称霸的晋国建都之地,史称天府雄风,三晋重地。纵贯山西的汾河,由北向南,从曲沃城西,缓缓流过。

    张献忠连忙翻身下马,站在平缓的汾河边,举目眺望着夜幕下,闪着点点火光的曲沃城。

    “大哥,站在河边的将军,可是咱大王吗?”义军队伍里,一位年轻兵士,慢慢停下脚步,看着河沿上的张献忠。

    被唤作大哥的中年兵士,转头看了看寒风中的张献忠:“年轻人,真是好眼力啊!站在河边的将军,是带领大军将士,打得官军抱头鼠窜的大王呢!”

    张献忠听见两位兵士的对话,慢慢转过身来,透过朦胧的夜色,微笑着招了招。年轻兵士见张献忠打招呼,不觉连忙轻呼一句:“大王听见咱俩的话了。”

    天空,阴沉沉的。

    一阵凌厉的寒风过后,片片雪花,从天而降。义军队伍冒着风雪,继续不停向东行进。

    寒风夹着雪花席卷而来,扑打在张献忠的脸上。张献忠扶了扶头上的旧毡帽,将马鞭高高扬了扬,与袁明清一道向前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村庄出现在不远处。

    张献忠勒住马缰,看了看身旁的义军队伍:“传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曲沃城以东。不得有误!”?

    义军将士不顾疲劳,利用雪夜作掩护,从稷山马家沟一带出发,过新降,抵侯马驿,连续行军十二个时辰,已经东进一百多里地。

    沿途守城官军没有想到,在风雪交加之夜,张献忠带领数万义军,神不知鬼不觉,正在向曲沃疾进。

    站在村口的张献忠,看了看飘着雪花的天空,眺望着远处曲沃方向,顿时自言自语:“待今晚过了曲沃,明天晚傍到了翼城附近,就可以万事大吉。”在张献忠看来,义军能否借着夜幕掩护,成功东进长治地界,侯马驿和曲沃城,是关键所在。

    侯马驿已经甩在身后,曲沃近在眼前。

    曲沃是三晋重地,必有官军重兵把守。待到过了曲沃之后,即使官军发现义军东去,也奈何不得。想到这里,张献忠滿脸的凝重,渐渐舒展开来。低头整理了一下战袍,脸上有了少许的笑容。

    风,还在不停地刮。雪,还在悄悄地下。天,比刚才更黑。巍峨的中条山,在茫茫的雪夜里,像一条长龙似的,只有一点点蒙胧的轮廓。

    曲沃城以东四十里,中条山北麓,离翼城二十里地的望月山下,四处可见情绪高昂的义军将士。

    翼城地处中条太岳两山之间,县境东临沁水,西接曲沃,北和浮山襄汾眦邻,南与绛县垣曲相连,自古为承东启西之要地,地处临汾运城晋城交界处,属秦晋豫大三角中心地带,素有晋南咽喉,平阳门户之称。

    翼城的望月山,是一处低矮的黄土高坡。从北而来的沁水河,流经高坡的西侧。高坡上,灌木丛生,蒿草稠密。几棵高大的柳树,傲然屹立在斜坡上,犹如巨伞般的模样,让原本光秃秃的高坡,显得越发生盎然。

    张献忠围着蒿草点燃的火苗,就着李定国从河里弄来的凉水,大口吃着冻如磐石的玉米面馍。

    听见不远处将士们的欢笑声,张献忠连忙站起身来:“多好的兄弟啊!有这么好的兄弟,献忠犹如猛虎添翼,轻装上阵,驰骋疆场。”

    凌晨时分,义军已经抵达阳城地界。

    离阳城不远的一座山寨前,几位衣衫褴褛的乡民,见几匹奔驰的快马,突然停了下来,为首头戴尖顶白毡帽,身披白色披风,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看了看山坡周围的景色,将衣襟往后一撩,急匆匆翻身下马。

    眼前的山寨,满眼残垣断壁。半年前腥风血雨般的厮杀,此时仿佛就在眼前。

    张献忠看了看山寨的乡民,与袁明清刘威等将领,神情凝重,走进山寨,环顾着厮杀留下的痕迹。

    在费了一番周折之后,一处垮塌的房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看着门檐上依然闪着寒光的利剑,张献忠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义军破了阳城之后,张献忠经过多方打听,得知王嘉胤牺牲之后,曹文诏将王嘉胤的头颅,挂在城门外的旗杆上,遗体挂在山寨前的柳树上,明令不许山寨的乡民,为王嘉胤埋葬遗体。

    第二天夜里,一位乡绅冒着被官军杀头的危险,连夜将王嘉胤的遗体,葬在离山寨不远的山坡上。曹文昭离开阳城之后,乡绅又将王嘉胤的头颅,悄悄埋进有遗体的棺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