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怪异恶梦
阳泉南撤以来,义军马不停蹄,已经南行五百里地。即使策马而行的张献忠,此时已经饥肠辘辘,连忙打听究竟到了何处。
“大王,前面二十里地,是沁源城呢!末将估计,在天亮之前,可以抵达安泽以北。”袁明清来不及搭话,李继伟连忙接过话头。
“如此,当然是好事。传令,务必在天亮之前,到达安泽以北地界。”张献忠借着夜色,看着沁源城的方向,吩咐身旁的李定国。
安泽以北茂密山林里,疲惫不堪的义军将士,已经进入梦乡。
张献忠坐在营帐里,竟然毫无睡意。“大王,快休息一会儿吧!明儿还要早早赶路呢!如果不休息一会儿,如何是好啊?”刘燕慢慢翻过身来,见张献忠依然看着地图,连忙闭着眼睛柔声催促。
“燕儿快睡从吧!献忠还不睏呢!”张献忠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刘燕,将薄被轻轻盖在刘燕身上。
刘燕见张献忠疲惫不堪,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了下来。张献忠伸抹去刘燕的眼泪,连忙顺势挨着刘燕,和衣慢慢躺了下去。
新婚后的刘燕,已经怀孕五个月。
怀有身孕一路走来的刘燕,倒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刘燕出生贫寒之家,对于艰苦的军旅生活,倒也已经习以为常。可对于怀孕之事,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让刘燕感觉容易疲倦,常常想躺下睡觉。同时伴有恶心呕吐,每天早晨更为厉害,一旦吃下食物,就会吐得翻江倒海。好在嫂子杨依莲,已经是过来人,对刘燕百般呵护,让张献忠放心不少。
张献忠看着进入梦乡的刘燕,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隐隐升起的丝丝柔情,此时尽情地挂在脸上。
刘燕熟睡的面容,与米脂城的李嫣然,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张献忠的思绪,又回到米脂客栈的窑洞里,回到春意盎然的城西山坡上,回到城门口依依不舍的那一刻。
从太原以南的介休,向东南方向转移,已经来到安泽地界,再向南走两天路程,可以抵达沁水阳城一带,继而突出官军包围圈。
想到这里,张献忠看着窗外雨后的夜空,几天前浴血鏖战的场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疲惫不堪的张献忠,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刘燕,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张献忠,在恍恍惚惚之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境,是血淋淋的厮杀场景。那场景,犹如米脂十八寨一般。
朦胧的梦境中,将官军杀退之后的张献忠,站在斜坡上正在愣神,突然官军一员大将策马而来,挺枪呼啸着窜到张献忠跟前,两道剑眉拧在一起,咄咄逼人地厉声嚷嚷着:“好一个懦夫张献忠,还站在那里做何事?难道不敢上前,与本帅决一死战吗?”
张献忠听罢官军大将的一席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两腿一夹马肚,跃马扬鞭飞驰上前,定睛一看似曹文诏的模样,即刻挺着长枪大怒一声:“曹文诏,有种的就别走,且看八大王爷爷,怎么砍下尔等狗头!”
曹文昭见张献忠怒不可遏,连忙勒住马缰“哈哈”笑了笑:“堂堂的八大王,何以就沉不住气了呢?既然文诏与八大王在此相遇,是前世有缘无疑,何以不快快下马降了朝廷?如今皇上嗜才如命,如果八大王降了朝廷,今天就是八大王飞黄腾达之日。如果八大王不识抬举,非怪本帅下无情!”
张献忠见曹文昭嚣张之极,顿时不觉火冒三丈:“尔等宵之人,居然敢在献忠面前无耻跋扈,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献忠此一生,视荣华富贵,犹如粪土一般,想让献忠降了崇祯,连门也没有!尔等今天竟然前来邀战,献忠就与尔等,奉陪到底!”
此时的战场,突然悄无声息。
只见枣红马像利剑一般,奋力冲向曹文昭战马。张献忠与曹文昭,长枪对长枪,“噼噼啪啪”,相互厮杀不已。
张献忠与曹文昭娴熟的长枪技法,淋漓尽致地施展了出来,看得双方将士目瞪口呆,竟然呼喊着为本营主帅助威。
曹文昭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其精力和技法不如张献忠,战至五十余个回合之后,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在惶惑的刹那之间,被张献忠一枪刺中右胸,突然猛地哀嚎一声,慢慢跌下马去。
张献忠见曹文昭被刺于马下,回头向身后的义军将士挥:“冲啊!杀啊!为嘉胤大哥报仇!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将士们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顿时响彻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
刘燕被张献忠的梦话所惊醒,翻过身来推了推张献忠,顿时不觉大惊失色:“大王何以会如此?大王何以会如此?快来人啊!快来看看大王吧!”刘燕嫁给张献忠之后,从没有见过张献忠如此过梦话,不觉有些惊慌失措。
从梦境中醒来的张献忠,慢慢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刘燕,见天色已经大亮,抱着刘燕笑了笑:“哎!献忠又做梦,梦话啦!让燕儿,为献忠担心着呢!还好,原来是一场恶梦!”
张献忠一边话,一边抚着刘燕的脸颊:“献忠刚才在梦里,斩下了曹文诏的狗头,为嘉胤大哥报了仇雪了恨。”尽管那个梦,在张献忠的心里,是南柯之梦,却依然让张献忠,回味无穷。
其实,梦,是为心之声也。
近些时日,张献忠带领义军南征北战,想着如何与官军周旋,以致慢慢入睡之后,天马行空般做起梦来。
刘燕听罢梦里所梦的情形,顿时看着张献忠,突然喜泣而笑:“曹文诏是何人物?哪里是大王的对啊?”
张献忠看了看仍有倦意的刘燕,一边披衣一边接过话头:“借燕儿吉言,来日,献忠非宰了曹文诏,那个兔崽子不可!”
张献忠披上一件单衣,在刘燕的脸颊吻了吻,连忙握枕边短剑,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刘燕看着张献忠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自语:“做男人不容易,做大王这样的男人,更是不容易啊!”
张献忠素有梦话的习惯,虽然刘燕早已经习以为常,依然被张献忠刚才的梦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俗话,是日中所想,才是梦里所思。刘燕虽然涉世未深,却也知道其中的道理,知道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张献忠,心里所系的,仍然是为王嘉胤,以及那些死难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绿树掩映的山谷,飘着薄薄的晨雾。
义军造饭的缕缕炊烟,沿着山谷慢慢升腾着,与雨后的薄雾,慢慢融合在一起,顺着山风向远方飘去。
雨后的密林,显得格外潮湿。坑坑洼洼的雨水,随处可见。齐腰深的蒿草上,浸着湿漉漉的雨水。
山谷里流下的溪水,沿着弯弯曲曲的溪,向不远处的山下,“哗哗”流淌而去。
静悄悄的树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两只鸟儿从林中飞起,在朦胧的天空,盘旋几圈后,“叽叽喳喳”,落在树梢上。
张献忠走到山崖的松树下,眺望着东方喷薄欲出的朝阳。见褐色的两只松鼠,正在树枝上追逐嬉戏,全然不顾陌生人的到来。
抬头看了看可爱的精灵,张献忠捋了捋颚下的胡须,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向不远处的山坡走去。
太阳,已经下山。
难熬的一天,终于过去。夜幕,又一次降临密林。
休息了一天一夜的义军将士,纷纷收拾简陋的行装,跟随在张献忠的身后,又踏上向南突围的征程。
自从离开阳泉之后,张献忠带领义军将士日夜兼程,从太原以东的太行山麓,连夜向山西南部转移,尽力争取战略上的主动权,以免落入洪承畴设下的陷阱。
身旁的刘威与袁明清,议论着眼前的局面,却不能打断张献忠的思索。张献忠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义军将士,想着连日来经历的腥风血雨,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