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前面就是**垭口呢！过了**垭口，就到了河南的伏牛山以北。”李继伟站在张献忠身旁，指着远处皑皑白雪掩映的山峰。

    张献忠深深地哈了一口气，吹了吹冻得有些发麻的双，看着云雾缭绕的**垭口，连忙轻轻点了点头：“**垭口，山高路滑。当年从青杠岭去河南时，似乎还路过那里呢！只是，那次是夏天，眼下，却是冬天。李将军快快转告将士们，得防着点，别让人和马匹，掉到悬崖下面去。”

    **垭口，是湖广郧襄，通往河南淅川内乡的必经之路。

    垭口两面是陡峭的山崖，一条驿道，从两山之间蜿蜒而过。垭口处，矗立着一块巨石。花岗岩巨石之上，“**垭口”四个苍劲的红色柳体，在雪景的映衬之下，显得异常的醒目。

    尽管几天之前，李继伟已经派人，前去探过路，但是，对于张献忠来，却依然很不放心：“李将军，这里山高路险，恐有官军人马设伏。不知道眼前情形，究竟怎么样？”

    “大王请放心，在垭口方圆十多里地，末将前天已经派人，仔细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官军的一兵一卒。如果有官军人马埋伏，就会有快马，速速前来禀报的。”李继伟看着远处朦胧的垭口，满怀信心，打着保票。

    傍晚时分，**垭口已经被义军将士，远远甩在了身后。

    看着身后渐渐离去的郧襄之地，张献忠连忙勒住马缰，心里不禁默默感叹：“这次离开郧襄，前来眼前的豫西，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冬季的天，黑得早。

    这时又是白雪皑皑，天虽然已经黑了下来，四处依然亮亮的。只是远处的景色，看起来朦朦胧胧，如果不仔细辨别，也分不清东西南北。

    自从得知杨嗣昌调集十万官军，坐镇襄阳围剿义军以来，张献忠的心里，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郧襄之地广袤千里，却依然摆脱不了官军的围追堵截，不得已向豫西一带转移。

    “其实，献忠也知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道理，只是眼前的情形，复杂纷繁，让献忠，一时束无策罢了。”张献忠将目光收了回来，在心里默默自问自答。

    刘威见张献忠若有所思，用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看了看身旁的张献忠：“据探子回报，杨嗣昌的十万官军，大都在以襄阳为中心的湖广，只有少量的官军，在河南许州及襄城。”

    “大王，据李自成已经东出商洛山区，进抵河南嵩山汝州一带，正在向许州郾城进发，牵制杨嗣昌在湖广的官军，意在减轻湖广一带大军的压力。不知道这事是否属实？”历来少言寡语的袁明清，此时也参与了眼前的话题。

    “袁将军得没有错。那种情形，与李将军打听到的，差不了几分呢！其实，杨嗣昌的十万人马，大都在郧襄一带，尤以保康南漳宜城为最，河南许州襄城一带，只有少量官军把守。”

    李继伟在义军中，专司敌情收集事项，素来深受义军将领信赖，此时的一番话语，仿佛让将领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大王，俗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天就可进入河南地界，眼下河南的官军人马很少，正是将士们跟着大王，大显身的好时！大王哪里来的忧愁呢？”李翠莲从队伍后面跟了上来，听见张献忠与将领们的对话。

    刘威看了看满身雪花的李翠莲，又看了看忧郁不已的张献忠：“李将军得对！到了哪座山，就唱哪首歌。大王过，凡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就是有天大的难处，也会有法子解决的。”

    过了**垭口的第二天，天气渐渐好转。

    凌厉的寒风，终于停了下来。昨天还飘飘洒洒的雪花，已经没有了踪影。天空的云彩，慢慢散去，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抬眼望去，银装素裹的连绵群山，在阳光下泛着银辉。广袤的豫西大地，白茫茫的，像一张无边无际的银毯，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又到了傍晚时分。落霞绚丽的余晖，慢慢淡了下来。

    张献忠与罗汝才带领将士们，正向五十里地之外的淅川疾进。前往淅川的驿道，渐渐宽了许多。远处，不时出现破败的茅屋。

    张献忠望着落霞，仅存的一缕余晖，脸上露出久违的的笑容，随即转身策马扬鞭，与罗汝才一同，急急地向东而去。

    从开封移营襄阳之后，杨嗣昌时刻关注着围剿义军的进展。离开京畿来到襄阳，已经两个多月。

    尽管十万官军，在湖广河南和南直隶日夜奋战，依然没有取得理想的战果，让踌躇满志的杨嗣昌，懊恼不已。

    杨嗣昌已经年逾五十，因身体欠佳，愈发感到身心疲惫，力不从心，寻思着到襄阳城外，看看风景，散散心。在京城时，杨嗣昌也会忙里偷闲，到玉泉山去烧香拜佛，乞求神灵保佑，也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

    襄阳的冬季，因空气潮湿，又处于河谷地带，既寒冷又多雾。虽然前天阳光明媚，今天却大雾弥漫，五十步开外，白茫茫一片。走在大街上，也得心翼翼，稍有疏忽，就会撞个满怀。

    杨嗣昌刚到襄阳，听离襄阳古城，约三十里地之遥，佛教圣地鹿门寺闻名于世，趁着今天闲暇无事，不妨前去看个究竟。大营前，杨嗣昌穿着宽大的锦袍，在几位将领的簇拥下，向一匹高大的快马走去。

    始建于东汉建武年间的鹿门寺，位于襄阳城南的鹿门山。自汉唐以来，麓门寺就是远近闻名的佛教胜地。杨嗣昌策马来到山门前，看了一眼破败的鹿门寺，连忙翻身下马，向寺内大殿走去。

    刚进大殿的杨嗣昌，还没有与鹿门寺主持昌德大师见面，就见一位年轻校尉，从殿外大步奔到杨嗣昌身后：“杨大人，河南方面左良玉将军秉报，张献忠暨罗汝才部约七万人马，已经于五天之前，从郧襄的郧县均州，东出**垭口，进入河南西部淅川内乡地界。”

    “这个消息，究竟从哪里而来？消息可靠吗？”杨嗣昌急忙转过身来，看了看年轻校尉。张献忠从郧襄，千里进入河南西部，这事非同可，让杨嗣昌不觉一惊，深感事态极为严重，就欲问个究竟。

    校尉看了看神情严肃的杨嗣昌，连忙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回禀大人，前来襄阳禀报这事的，是左梦庚将军。左良玉将军让左梦庚将军，带来的一封密函，放在襄阳大营里，由四位护卫护着呢！”

    杨嗣昌兴奋地看了看校尉，抬起右猛地一挥：“快快赶回大营去，越快越好！越快越好！”旋即，杨嗣昌携身旁的几位护卫，连忙急匆匆赶回襄阳大营。

    鹿门寺主持昌德听罢，连忙急急追出寺门，却见杨嗣昌一行已经匆匆离去，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风风火火的，究竟为的是那般啊？”

    大约半月之前，左良玉发现原在郧县均州以西，板桥山地域的张献忠罗汝才部，有向东而去的迹象，派出少量官军尾随而去。

    待到义军东出**垭口之后，连忙将张献忠的行踪，以密函的形式，飞速禀报杨嗣昌。

    杨嗣昌连夜书写密函，让心腹将领，分别前往左良玉贺人龙大营，详授围剿张献忠罗汝才联军事宜。

    此时，左良玉的两万多人马，位于湖广光化谷城一带，而贺人龙的三万人马，则还在郧襄的上津陨西。

    杨嗣昌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是洞观全局的兵部尚书，敏锐地感觉到，东去的张献忠罗汝才，已经处于官军的两面夹击之下，连忙严令左良玉贺人龙，必须抓住战，誓将张献忠罗汝才部，围歼在豫西的崇山峻岭之中。

    左良玉罗猴山一战，两万多人马无一生还，被崇祯连降三级，带罪随军立功之后，如今所属的人马，除了朝廷调拨五千之外，其余近两万人马，都由左良玉招募。

    接到杨嗣昌密函之后，左良玉转辗反侧，彻夜难眠。让左良玉为难的是，眼前里的人马，其粮饷，均来自左良玉自筹，朝廷没有拨付一分一厘，即是名副其实的左家军。

    而让左良玉高兴的是，这时的张献忠，已经处于两支官军的夹击之中。只有按照杨嗣昌的训令，方能将张献忠围歼于豫西，以解罗猴山被张献忠围歼的羞辱之气。

    夜幕已经降临，方城山雄伟的英姿，笼罩在朦胧的夜色里。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滴滴细雨。细细的雨丝，轻轻飘在脸上，凉凉的感觉，浸肌入骨。

    左良玉站在大营里，看着方城山方向，半年前屈辱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如今，左良玉又统兵数万，且有贺人龙助一臂之力，纵有三头六臂的张献忠，休想逃过眼前的一劫。

    淅川城北不远处的山岗上，张献忠罗汝才，带着几位心腹将领，边走边聊着眼前的处境。

    张献忠罗汝才联军，在淅川休整两天之后，有探子回报，驻防邓州南阳镇平的两万官军，正沿着内乡向淅川移动。

    又过了三天，接探子禀报，左良玉贺人龙的官军，分两路从郧襄的光化谷城上津陨西，连夜向淅川方向赶来。

    喘了一口气的张献忠，没想到，与罗汝才到了淅川，官军人马就分三路围了上来，让张献忠不得不有所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