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经过长途跋涉的三万联军，来到位于太平东南方向，离太平约五十里地的玛瑙山脚下。

    身心疲惫的张献忠，慢慢翻身下马，看着白雪皑皑的玛瑙山，但见远处群山，连绵不断，起伏叠嶂，近处那些落光叶子的植被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冰凌，尤其冬夏常青的松树柏树，堆满蓬松沉甸的雪球。

    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刮得张献忠满脸生痛。张献忠禁不住抬起来，轻轻捂了捂冰冷的脸颊。

    张献忠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将马缰递给身旁的李定国，又看了看眼前的玛瑙山：“暂且在这里安营扎寨，待大雪稍停之后，再作打算吧！”

    玛瑙山距离枸坪关，约有一百二十里地，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之风雪交加，张献忠料定太平附近没有官军，故而选择玛瑙山，作为联军临时的息歇之地。

    也许是连续行军打仗，过度劳累的缘故，当张献忠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披上溅满血迹的战袍，戴上脏兮兮的旧毡帽，提着一柄短剑的张献忠，在初露的晨曦中，晃晃悠悠，向大营外走去。

    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冷得张献忠一个激灵。张献忠连忙拉了拉衣领，转头看了看冷风吹来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大营辕门处，向辕门外无奈地张望。

    刘威正在辕门外，为一位兵士包扎伤口。兵士的胸部，受了严重的刀伤，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刘威的战袍。

    负伤的兵士，见张献忠走来，吃力地站起身来，意欲向张献忠施礼，被张献忠示意免礼：“在这危难时刻，且负伤在身，无需那些繁文缛节。好好养伤吧！来日方长呢！”

    张献忠待刘威包扎好兵士伤口，抬眼回望着枸坪关方向：“刘将军，前天枸坪关之战，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不知道大军，究竟还有多少人马？”

    刘威将上的血迹擦了擦，顺势看着玛瑙山的雪景：“末将初略估计，大约还有不足三万人马，其中受伤的将士，也约有一万余人，有五位将军在突围中不幸身亡，二百余名家眷失去联系，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有可能被左良玉的官军掳了去。”

    张献忠听完刘威的话，情绪十分低落，敛起右衣袖，擦了擦眼角泪水，依然看着枸坪关方向。

    “枸坪关之战，是左良玉贺人龙，有意而为之。其背后的主使，是远在襄阳的杨嗣昌。左良玉落败罗猴山之后，一心要找献忠报仇雪恨。没有想到，半年之后，遂了左良玉的心愿，让献忠不仅折了人马，还让数百家眷下落不明，真是刻骨铭心，损失惨重啊！”

    “大王不必为这事自责。左良玉是朝廷一员猛将，罗猴山战败之后，报仇心切，又有杨嗣昌坐镇襄阳谋划，还有贺人龙助其一臂之力。左良玉有了报仇雪恨的会，哪有轻易放弃的道理？纵使左良玉有十八般武艺，大王今后仍有报枸坪关之仇的会。”

    刘威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在枸坪关之战中，妻子杨依莲和儿子刘诚失散，却将痛苦深深埋在心里，见张献忠起枸坪关失利时，那郁郁寡欢的神情，连忙转头轻声劝解张献忠。

    “看来，玛瑙山也不是献忠，与将士们的久留之地。待他日天气回暖之后，还得快快离开玛瑙山，为好啊！”张献忠看了看刘威，又看了看眼前的玛瑙山。

    张献忠没有继续谈论，枸坪关失利的事，谈起联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只是由于时间仓促，今后联军究竟往哪里去，眼前还不出个所以然。

    “大王的主意很好！这里离左良玉贺人龙的官军，也只有两天路程。况且，川东南究竟有没有官军，眼前依然不得而知。”刘威接着张献忠的话题，也不免有所担忧。

    联军在玛瑙山休整的第三天，遭遇迂回到玛瑙山附近，时任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部的围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经历失败的联军，又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原来，当张献忠在谷城再举义旗后，熊文灿请求崇祯，令湖北巡抚王鳌永，防守江陵远安，陕西巡抚丁启睿四川巡抚邵捷春，分别在各自区域内严兵防守，郑崇俭主持提兵联合攻击。

    此时，固原临洮宁夏的三个总兵左光先曹变蛟马科，已经跟随洪承畴入卫京师，只有柴时华中途返回甘肃。郑崇俭调用柴时华时，柴时华却不响应。

    郑崇俭只得带领部属，号令四川副总兵，号称神弩将的张令部，在川东南寻围剿张罗联军。哪曾想，行至玛瑙山附近，发现张献忠罗汝才的踪迹。

    郑崇俭张令前天得报，从枸坪关而来的张罗联军，驻扎在玛瑙山一带之后，带领所部约一万人马，悄悄封锁玛瑙山附近交通要道，展开对张罗联军的围攻。

    郑崇俭张令没有想到，张献忠罗汝才在枸坪失利之后，来到玛瑙山已经三天。眼前的张罗联军，虽然还有三万人马，却是一支疲惫之师，其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

    正当张献忠刘威，正在大营分析敌情时，突然山下传来一阵喊杀声，顿时大吃一惊：“山下那些官军人马，怎么突然出现在玛瑙山附近？难道左良玉贺人龙，已经追了上来不成？”

    神情紧张的张献忠，“霍”地站起身来，拿起身旁的长剑，急急忙忙走出大营，却见李继伟策马飞奔而来。

    “大王，郑崇俭张令的人马，正在山下攻打营寨呢！”李继伟见张献忠站在大营门外，连忙气喘吁吁勒住马缰。

    李继伟因来得匆忙，已经大汗淋漓，刚刚擦过汗的衣袖，在寒风里轻轻摆动，胯下战马呼出的热气，看上去像一团白雾似的。

    张献忠与郑崇俭张令，曾经在战场上打过交道，知道郑崇俭张令，是官军的骁将，顿时惊得连忙下令：“传令三军，边打边撤，突出官军围攻。至于向哪里去，待突围出去之后，再行定夺吧！”

    郑崇俭张令的围攻，已经让张献忠措不及。如果左良玉贺人龙的人马，也追了上来，张献忠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张献忠顿时深感后怕，连忙下令全体将士边打边撤，尽快脱离眼前的险境。

    当郑崇俭张令，确认马瑙山的义军，是驰骋疆场十余载，让朝廷吃尽苦头的张罗联军之后，连忙带领身旁的心腹将领，猛攻张献忠罗汝才大营。一时间，大营外，成了两军厮杀的主战场。

    张献忠急匆匆走出大营，看了看不远处“郑”字“张”字帅旗，知道旗下骑在马上观望的两位将领，是郑崇俭和张令无疑，心里不觉喃喃叹息：“献忠又遇上两位丧门星，今天一定凶多吉少啊！”

    郑崇俭和张令，站在玛瑙山坡上，指着两军拼死搏杀的场景，顿时让张献忠气愤不已。

    “刘将军，献忠和将军打头阵，李将军袁将军殿后，咱一鼓作气，杀了郑崇俭张令，快快脱离玛瑙山。”

    张献忠翻身上了枣红马，看了一眼刘威李继伟袁明清，狠狠抽了枣红马一鞭，带着身旁的将士们，向高坡上的郑崇俭张令，“呼啦啦”杀将过去。

    正在高谈阔论的郑崇俭，因没有防备而躲闪不及，被张献忠一箭射中肩部，“哎呦”一声，就要栽下马。

    这时，从张令身旁杀出一位年轻将领，奋力挺枪迎战张献忠，郑崇俭则趁拔马回走。

    枣红马抬起前蹄，昂头长啸一声，风驰电击般，冲了过去，一枪击杀官军年轻将领，须臾之间，就跃到郑崇俭面前。

    张献忠抬枪刺倒两位官军将领之后，直取郑崇俭面门。年近六十的郑崇俭，是官军一员老将。

    见张献忠径直杀将过来，郑崇俭连忙急急后退两步，战战兢兢虚晃一枪，躲过张献忠的攻击，急忙调转马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