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虽然上任不久，却对粮饷筹措不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望皇上责罚于微臣！”侯恂见薛国观主动揽责，诚惶诚恐看着御阶上的崇祯。其实侯勋这么做，也只是一句自谦而已。这种自谦，对于解决实际问题，没有一点意义。

    “薛爱卿侯爱卿，不必太过自谦。两位爱卿为朝廷呕心沥血，朕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里来的责罚之理啊？还望爱卿一如既往，为大明江山社稷，不遗余力。”崇祯看着薛国观侯恂，心里顿时有了一丝的宽慰。

    薛国观见崇祯褒奖，连忙抬眼看了看崇祯：“微臣没能为皇上分忧，有愧于皇上的隆恩啊！”薛国观完话，转头瞪了侯恂一眼，将目光投向御阶上的崇祯，看看崇祯还有什么话要问。侯恂则低着头，没有理会薛国观，懒得再与薛国观计较。

    崇祯接过王承恩递来的汗巾，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满脸喜悦的薛国观：“薛爱卿筹集粮饷的良策，为什么还不快快告诉朕，让朕看看究竟可不可行？”崇祯见薛国观，依然在扯蚂蚁，顿时连忙催促薛国观。

    时辰已近巳时，火辣辣的骄阳，晒得皇极殿前的文武百官，汗流浃背。徐徐吹来的南风，夹着干燥的热浪，让人感觉胸闷心烦。两个时辰已经过去，粮饷筹集的事，依然还没有着落，让崇祯颇不耐烦。

    薛国观轻轻咳嗽一声，迎着崇祯探询的目光：“皇上，微臣以为，为今之计，是皇上下一道圣旨，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以及达官贵人‘借助’银两，到期由朝廷国库，悉数奉还。如果有违圣谕者，按律查处，绝不姑息迁就。”

    薛国观的所谓“借助”，是以崇祯的名义，以朝廷“借贷”的形式，要贵族官僚无偿捐献银两，以解筹集粮饷的燃眉之急。

    “啊？薛大人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遍阅历朝历代史料，还没有哪个朝代，这样筹集粮饷。难道大人，没有别的主意吗？”薛国观的话音刚落，皇极殿前的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

    文武百官之所以议论，是因为这样一来，粮饷的银两，就要文武百官自掏腰包。对于文武百官而言，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岂有不持反对之理？

    “既然薛大人提议‘借助’，那让薛大人带头‘借助’就是！”一位年事已高的礼部尚书，看了看不远处的薛国观，又看了看身旁的刘令誉。

    刘令誉抬眼看了看薛国观，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只是不愿意再话而已，想看看薛国观，怎么自圆其。

    崇祯打心里，也没有想到，薛国观的所谓“良策”，竟然是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和达官贵人“借助”，顿时不觉大吃一惊：“薛爱卿，这就是筹集粮饷的良策？亏得爱卿想得出来！”崇祯完话，脸上越来越阴沉，让人陡然观之，顿时突生惧意。

    薛国观听着文武百官的议论，目光依然看着脸露诧异之色的崇祯：“皇上，微臣以为，这是当下，唯一可行的良策！除此，无它法，可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薛国观不紧不慢完话，心里顿时乐滋滋的，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看看崇祯怎么定夺。

    “薛爱卿，除此借助之策以外，难道真的没有其他良策，解粮饷的燃眉之急吗？”崇祯慢慢定下心来，看着不远处的薛国观，继续幽幽追问着薛国观的良策。

    “皇上以为，还有其他良策吗？如果有的话，微臣即刻收回刚才提议。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吧！”薛国观看着捉摸不定的崇祯，毕恭毕敬低下眉头，惬意地淡淡笑了笑。

    其实，薛国观提出让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以及达官贵人“借助”，起初只是一句搪塞崇祯的托辞。薛国观没有想到，这句话，在文武百官中，居然引起轩然大波，更让崇祯惊诧不已。此时的薛国观，知道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薛爱卿，别再了，让朕仔细想一想，好吗？”崇祯看了看薛国观，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自从高祖朱元璋称帝以来，大明王朝，已经经历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为筹措粮饷，竟然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以及达官贵人，“借助”的先例。

    如此尴尬的局面，居然出现在崇祯主政的当下，让崇祯的心里五味杂陈。不“借助”，解决不了粮饷。如果“借助”，则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先例，让后人贻笑大方。

    薛国观见崇祯低头良久，竟然没有只言片语，顿时惶惶不可终日，豆大的汗珠纷纷落下，将胸前的朝服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薛国观知道，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以及达官贵人，“借助”粮饷，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皇上一旦不采纳这个主张，即使皇上不追究薛国观罪责，那些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以及达官贵人，也绝不会放过薛国观的。到那时，薛国观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是于事无补的。

    “皇上，‘借助’的事，虽然没有先例，却是可以为之的，不妨让微臣继续讲下去吧！”薛国观看了看苦苦思索的崇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薛国观深谐崇祯秉性，知道崇祯心里十分纠结，连忙主动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欲将心里的主意和盘托出，力争眼前有利于的局面。

    崇祯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薛国观：“薛爱卿，朕以为，那个良策很好，爱卿能否详细讲个一二？”虽然“借助”之策不是良策，却可以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崇祯对此不得不权衡再三，以为倒是可以一试的。

    “皇上，‘借助’的事，若是要办理，其实也是不难办好的，皇上只是下一道谕旨即可。”薛国观看了看崇祯，又看了一眼侯恂，继续这刚才的话题。

    崇祯抬眼看着薛国观，脸上露出些许轻松：“薛爱卿，筹集十万大军粮饷，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薛国观的良策，在崇祯看来，不失有可行之处。只是这良策怎么实施，崇祯心里是没有多少把握的。故而，此时的崇祯，还有些犹豫不绝。

    薛国观倒也看出崇祯心思，用右捋了捋银色的长须，迎着崇祯疑惑的目光：“皇上下了谕旨之后，外廷的朝中大臣和达官贵人，由微臣即刻前去派员催缴‘借助’的银两。不足的款项，由微臣足额补足。至于内廷的皇亲国戚，微臣以为，非得皇上亲自出马，方可妥当。皇上知道，李国瑞大人沐浴皇恩，身价特高，且殷实富足。如果皇上要李大人，捐献白银四十万两，对于李大人而言，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崇祯没有想到，“借助”的事，还需要这样才行。但见事已至此，不得不点了点头：“众爱卿，筹措粮饷的事，就按薛爱卿的良策办。户部侯爱卿，会同兵部，协助杨爱卿，即日催缴‘借助’款项。务必于月内，悉数将粮饷，押解至河南湖广。”

    “微臣遵命！”薛国观看了看身旁的侯恂，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崇祯，连忙与侯恂一道向崇祯致礼。

    至此，朝廷筹集粮饷十万大军粮饷的事，终于在一片争论和哀叹声中，慢慢尘埃落定。由“借助”粮饷的事，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不久就因薛国观贪赃枉法，将薛国观置于死地。

    崇祯也因这事，为当朝大臣所诟病。由此掀起的一股相互倾扎的恶果，让已经病入膏肓的大明王朝，迅速走向衰亡的深渊。

    对于这一点，身为大明皇帝的崇祯，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玛瑙山之战后不久，罗汝才离开张献忠，带着身边心腹爱将，向郧襄的竹山而去。

    张献忠连夜带领不足万人的义军人马，离开湖广川陕交界的太平县，一路向大宁奉节方向而去。

    大宁奉节，位于夔州西南的崇山峻岭。这时虽然是初春时节，天气依然寒冷。凛冽的寒风吹来，衣着单薄的义军将士，忍着饥饿和寒冷，转战在崇山峻岭之间，以期远离官军的追击。

    尽管这样，义军又接连受到湖广张应元潘之凤，四川张令和方国安，以及陕西贺人龙李国奇的追击堵截，不足万人的义军，又一次次受到重创，让张献忠揪心不已。

    迫于眼前的恶劣环境，张献忠只得带领义军，退入兴安归州的深山中，以避官军的锋芒，却又被左良玉官军，围困在归州的大山里。

    归州，地处湖广腹地中心，长江三峡西陵峡北岸，既是爱国诗人屈原的诞生地和魂归地，也是美人王昭君的出塞之地。连续转战数月的张献忠，站在归州云台荒山坡下的台地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出神。

    时令已经三月底。

    抬眼望去，云台荒主峰，云雾缭绕，直插云霄。

    远处，奔流不息的长江，像一条绿色的缎带，弯弯曲曲，流淌在峡谷之间。温暖的阳光，洒在山坡上。

    溪旁，宽大的荷叶上，躺着的露珠，仿佛像晶莹的珍珠，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山涧不息的溪水，发出轻柔的响声，从山坡上，流淌而下，沿着溪，流向远方。

    前天，张献忠在长江白鹤梁设伏，打得左良玉措不及。这一战，是枸坪关玛瑙山之战以来，义军取得的第一次大胜仗，虽然规模不大，义军却缴获很多，士气也为之大振。

    趁着官军退守长江沿岸，张献忠带领义军将士，遁入归州复地的云台荒附近，修生养息，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