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刺史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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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献忠与刘威汪兆麟等一行,走进白公祠大门,见一位老者挥汗如雨,正在打扫庭院,连忙携儿子健生,一同上前躬身致礼:“老人家辛苦啦!眼前的白公祠,怎么这么荒凉破败?”

    张献忠话毕,连忙站在一旁,环视着院里的景象。

    庭院里,枯枝败叶遍地,野花蒿草丛生。

    一些花草树木,枯萎的枯萎,凋谢的凋谢,显得凌乱不堪,又无生和活力。

    老者见一群流民打扮的人,三三两两走进白公祠,正要转身慢慢离去,听有人上前施礼问话,连忙转过身来。

    “不瞒大人所,前些年,来白公祠拜祭白刺史的,日日络绎不绝。近些年,四处兵荒马乱,哪里还有人,再来拜祭白刺史啊?白公祠之所以破旧不堪,是多年没有银两修缮的缘故。大人快看,大门和院墙,已经斑驳陆离,一派破败景象!”

    “老人家先歇一歇,讲讲白公祠的来历,也让献忠及其妻儿等一众,听听白刺史的故事!”走到半圆形莲池旁,张献忠看着老者,想听听白公祠的过往。

    因对白居易敬仰已久,张献忠见老者回过头来,连忙诚心诚意,恳求老者。

    老者姓陈,名大春,白公祠坡下李家湾人氏。

    早年,陈大春在忠州县衙当差,略通文墨,崇拜白居易的为人才华,年老之后,到白公祠当护院。

    “白公祠和白刺史的故事,老朽也是略知一二。据,白公祠,是在唐朝龙昌寺遗址上,重新修建的。如果大人不嫌老朽啰嗦,让老朽慢慢讲来吧!”陈大春见来人拜祭白刺史,不觉突然来了兴致。

    陈大春虽然年逾古稀,身板看上去,还算有些硬朗。话毕之后的陈大春,看了看张献忠等一行,连忙转身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讲述白居易的点点滴滴。

    原本自诩才高八斗的汪兆麟,见老者自告奋勇当向导,跟在张献忠身后默不作声,想静下心来,听听陈大春,怎么讲解白公祠和白居易。

    在汪兆麟看来,陈大春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也许可以从陈大春嘴里,还会听到不一样的白居易呢!

    想到这里,汪兆麟看了看陈大春的背影,心里顿时慢慢腾起,对陈大春的崇拜之情。

    “大大!大大!快看荷花!快看荷花!”健生跟在刘燕身旁,指着一个半圆形的莲池。健生毕竟是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艳的荷花,感觉池里的荷花,既娇艳无比,又百看不厌。

    刘燕怪嗔地看了健生一眼,指了指前面的张献忠。健生会意地点了点头,将右食指,竖着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势,连忙与刘燕一道,围着莲池边走边看,观赏池里盛开的荷花。

    陈大春走到莲池旁,指着满池绿水,盛开的荷花,顿时滔滔不绝:“当年白刺史游龙昌寺时,即兴写下一首龙昌寺荷池。其诗意,老朽依稀记得:‘冷碧新秋水,残红半破莲。从来寥落意,不似此池边。’大人别看半圆形莲池,春夏秋冬,都是满池绿水,生盎然,与园里花草,相映成趣,确为白公祠,平添了几分的景致!”

    十分健谈的陈大春,不仅对白居易那首龙昌寺荷池,即兴就是倒背如流,对白公祠的景物,也了如指掌。

    见张献忠汪兆麟等兴趣盎然,心里不觉乐滋滋的,仿佛如数家珍一般。

    不知不觉,张献忠与陈大春,来到木莲树下。

    木棉树,传是当年白居易,任刺史时所栽,树高五丈有余,枝叶茂盛,繁花似锦。

    “白刺史喜欢木莲树,从木莲树的身上,仿佛看到自身命运似的。为此,白刺史题下‘三绝句’。老人家是否知道,那‘三绝句’,究竟是什么内容?”汪兆麟看着木莲树,顿时转移了话题,也想看看陈大春,其学识,究竟怎么样。

    陈大春见汪兆麟,提起白刺史的“三绝句”,顿时不觉眉飞色舞:“白刺史的‘三绝句’,就是‘如折芙蓉栽旱地,似抛芍药挂高枝。云埋水隔无人识,唯有南宾太守知’,和‘红似胭脂腻如粉,伤心好物不须臾。山中风起无时节,明日重来得在无’,以及‘已愁花落荒岩底,复恨根生乱石间。几度欲移移不得,天教抛掷在深山’!”

    张献忠听罢陈大春,对白居易“三绝句”,信拈来,顿时击掌叫好:“老人家不愧为白刺史的铁杆粉丝,居然将‘三绝句’,烂熟于胸,献忠听罢,佩服之至!”

    刘燕崔婉,及刘威汪兆麟等,见张献忠开怀大笑,也跟着笑意连连称好。一时间,一行人欢声笑语,平添了游历的情趣。

    “老朽对白刺史的诗赋,只是略知皮毛。还望大人多多海涵。”陈大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张献忠一行人颇为和善,慢慢打开了心扉,及至无拘无束,与张献忠等攀谈不已。

    陈大春完话,连忙拉过健生的右,笑呵呵地细细端详。早年,陈大春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哪曾想,祸不单行,儿子不慎落水而死,爱妻抑郁成疾,不久也离开人世。故而,孤苦伶仃的陈大春,对孩子特别的喜爱。

    “老伯伯,健生还想听伯伯,讲白刺史的故事呢!”健生毕竟还是孩子,见大人们与陈大春,谈笑风生,缠着陈大春,继续讲白居易的故事。

    “好!好!好!既然乖孙儿,想听白刺史的故事,爷爷就接着讲吧!”陈大春低头看了看健生,顿时乐呵呵地应承。在陈大春看来,健生乖巧伶俐,长得虎头虎脑,是一位惹人喜爱的后生。

    刘燕回过头去,扶着有了身孕的崔婉,跟在张献忠身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向“白园”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柔柔的阳光,洒在崔婉的脸上,白里透红的脸颊,洋溢着怀孕母亲甜蜜的喜悦。

    崔婉无意识地挺着肚子,两腿微微向两边打开。那摸样,活脱脱一位孕妇无疑。

    “婉儿怀的,可是女孩子吧?俗话,男孩似父,女孩似母。燕儿看婉儿怀孕的脸色,婉儿怀的,一定是女儿呢!”刘燕看着已经出怀的崔婉,顿时“哧哧”,笑出声来。

    崔婉看了看刘燕,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姐姐为大王,生了儿子健生,婉儿想为大王,生个女儿。如果真是这样,大王岂不是儿女双全了吗?”素来爱笑的崔婉,刚刚完话,也“哧哧”地掩面而笑。

    刘燕轻轻拍了拍崔婉,连忙怪嗔地柔声连连:“婉儿哪里来的这些好主意?竟然与燕儿,想到一块儿去啦!”

    刘燕和崔婉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笑着,仿佛眼前的一切,竟然是多么的美好。

    崔婉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张献忠的侧影,想着与张献忠,在一起的温馨和甜蜜。

    刘燕见崔婉若有所思,不觉偷偷掩面而笑,为崔婉对张献忠的依恋,打心里感到由衷的高兴。

    白公祠里,有名的白园,出现在眼前。

    张献忠连忙停下脚步,与陈大春等驻足端详。

    汪兆麟走到白园门外,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大门两旁的楹联,正在仔细端详。

    见汪兆麟如痴般的神情,张献忠连忙疾步赶了过去,站在汪兆麟身旁,也仔细端详起来。其实,白园只是别有洞天,盖因有一幅佳作罢了。

    “大人,这里就是‘白园’!楹联‘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十四个鎏金大字,是白刺史去世时,唐宣宗所作挽诗中的两句诗句!楹联巧妙嵌入白刺史的‘名’和‘号’,真是佳句无疑也!”陈大春见张献忠兴趣盎然,站在白园楹联旁,津津乐道。

    陈大春所的唐宣宗,是唐朝第十六位皇帝李忱。

    李忱在位期间,整顿吏治,限制皇亲和宦官,性格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民物。

    李忱因政绩突出,深受百姓爱戴。对白居易的才能,李忱也充分肯定,倍加赞赏,留下对白居易的赞美诗篇。

    “白居易去世后,对白居易十分敬重的李忱,挥毫写下吊白居易七言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陈大春停下脚步,流畅背出李忱吊白居易七言诗。

    “老人家记忆力真好。这样来,老人家对白刺史,一定有所见解啊!”张献忠看着陈大春,脸上洋溢着赞叹的神情。

    张献忠历来对有学识的人,打心里崇拜。陈大春竟然对白居易,了如指掌,张献忠心里,腾起莫名的崇敬,想向陈大春问个究竟。

    当张献忠与刘威等一行,刚刚走进白公祠时,陈大春听张献忠自言“献忠”,顿时不觉一惊。

    献忠?莫不是那位百姓所敬仰,朝廷所痛恨的八大王张献忠?前些天,听坊间传,张献忠已经进了万县。难道前几天,在忠州落脚的,就是八大王张献忠不成?

    坊间流传,张献忠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天所见,却是大相庭径,陈大春百思不得其解。

    “哎!真是人言可畏啊!”陈大春看了看张献忠,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句。

    陈大春看了看张献忠,连忙转头看着楹联:“大人这样夸奖老朽,真让老朽无地自容啊!”陈大春掩饰着兴奋和期待,看看眼前名谓“献忠”的,究竟是什么人。

    “老人家过谦,献忠只是实话实,哪里来过奖之啊?”张献忠看了看陈大春,牵着健生的右,走进了白园。

    陈大春见张献忠自谦,连忙轻轻地摆了摆,心里不觉感慨不已:“如此这般的所谓‘流寇’,在如今艰难昏暗的世道,还是多几位才好啊!”

    看着白园的布局和建筑风格,张献忠顿感耳目一新,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观赏白园美景。

    偌大的白园,建有洗墨池,白公铜像。东西两侧,用花墙隔开,地势东高西低,南面房舍,依坡而建,为船楼建筑的醉吟阁。

    醉吟阁,为四柱三层楼,是一座结构复杂的亭阁,十六根圆柱,承托一个主楼和四个门楼,既可以供拜祭的人进出,又可以登高望远,欣赏园外如梦如幻的美景。

    张献忠带着刘燕崔婉,慢慢登上醉吟阁,倚着顺势而建的长廊,俯看长江形如玉带,眺望青山似绿如毯。

    一路走来的张献忠,些许汗滴挂在额头,顿觉习习江风,拂面而来,不觉感慨万千。

    “大大,长江真美,青山真绿!”健生看着眼前的景色,不觉兴奋地赞美不已。张献忠轻轻点了点头,扶着健生的臂:“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青山绿水,孕育着华夏的广袤大地!”

    刘燕站在张献忠身旁,一身藕荷色裙袂,被江风轻轻吹起,在腰间微微飘动,似一片淡淡的云彩。头上的银色凤钗,闪着银银的亮光,将刘燕衬托得妩媚动人。

    “大王和健生触景生情,尽情赞美大好河山。”刘燕不惜辞令,连声夸奖张献忠和健生。

    在刘燕看来,张献忠和健生,不约而同,夸耀山川河山,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觉喜形于色。

    张献忠看了看健生,连忙将目光移向刘燕:“燕儿可是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献忠喜欢壮美的山川原野,健生难道就不可以喜欢吗?”刘燕瞪了张献忠一眼,不觉粲然一笑,随即连忙点了点头。

    崔婉理了理刘海,看着远处飞翔的鸟儿,见张献忠和刘燕窃窃私语,转头不觉巧笑嫣然,心里顿时喜滋滋的。

    崔婉心胸开阔,见刘燕与张献忠,有有笑,知道张献忠与刘燕,依然恩爱有加。

    陈大春陪着张献忠,慢慢登上醉吟阁,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陈大春历来喜欢诗赋,时不时吟上一首诗句,抒发心里欣喜的彭拜情怀。

    汪兆麟看了看陈大春,对张献忠狡黠地笑了笑:“大王可是知道,老人家所吟的,是哪位高人,所作的什么诗?讲述的,是何人的爱恋故事?”

    汪兆麟听罢陈大春,吟起白居易的长恨歌,就与张献忠,打起了哑谜。

    其实,汪兆麟因插不上话,感到十分的无聊,无话找话,问张献忠,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加入张献忠与陈大春的谈话中,借以在陈大春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华。

    张献看了看陈大春,又瞪了汪兆麟一眼:“老人家所吟的,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讲述的,是唐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恋故事。汪将军可是知道,献忠上私塾时,虽然听不懂先生讲的长恨歌,却知道唐玄宗和杨玉环的故事。想必汪将军,想在献忠面前卖弄一番,让献忠当着老人家的面,出出糗吧?”

    汪兆麟来不及搭话,陈大春转过身来,看着嗔怒的张献忠:“恕老朽冒昧无礼,眼前的大人,可是驰骋疆场多年,让朝廷及官军闻风丧胆,来自定边的八大王张献忠?”

    陈大春刚刚完话,觉得刚才那句话,很是不妥当,意欲再做一些解释,却见张献忠轻轻摆了摆,不得不连忙打住话头,却感觉有些失了礼节,不觉连忙歉意地笑了笑。

    “不瞒老人家所,在下正是朝廷通缉要犯,大军首领张献忠无疑。献忠前几天到了忠州县城,听白公祠在城西,今天就到这里,拜祭大诗人白刺史。劳烦老人家为献忠,讲述白刺史的故事,让献忠不虚此行。”张献忠见陈大春,问及张献忠身世,连忙直截了当,以解陈大春之惑。

    “老朽历来愚笨,话没有分寸,还望八大王海涵。”陈大春知道,刚才那话,有失礼节,得知站在眼前的,就是张献忠无疑,顿时足无措,连忙歉意连连。

    “老人家不必多虑。况且,老人家也没有过错。老人家为白公祠,呕心沥血,加之,白公祠疲惫不堪,献忠备了些许银两,以为修缮白公祠资费。还望老人家,快快收下吧!”张献忠看着陈大春,命身旁侍卫,将所带银两,悉数送到陈大春里。

    陈大春听罢张献忠的话,连忙接过侍卫里银两:“八大王对白刺史的敬仰,及对白公祠修缮,慷慨解囊,老朽打心里感激不尽,一定将所有银两,用于修缮白公祠。”

    “老人家这样过誉献忠,是万万不可的,让献忠每每想起这事,会心生惭愧的。”张献忠看着陈大春,连忙款款自谦。陈大春见张献忠自谦,连忙轻轻点了点头,目送张献忠一行,离开白公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