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峡口被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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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将军,快坐快坐,再喝一杯‘女儿红’,李自成和崇祯吧!”张献忠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将李继伟拉到身边坐下。

    李自成与崇祯的情形,由于张献忠地处西南的缘故,知之甚少,想借这个会,听得个仔仔细细。

    李继伟见张献忠,与将领们把酒言欢,正欲转身回营而去,却见张献忠起身执意挽留,连忙坐在张献忠身旁,一边喝酒,一边讲述李自成和崇祯的消息。

    李自成不到三个月,就攻进了北京城,让汪兆麟也颇感意外:“想当初,李自成兵败潼关,如今却时来运转,既占了紫禁城,又逼死了崇祯。不知道李自成进了北京城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刘威看了一眼汪兆麟,又看了看张献忠,将酒杯慢慢端起,心里仿佛有一肚子闷气:“汪将军,快快喝酒吧!管李自成干什么!李自成以为金銮殿好坐,那就让李自成,去坐坐试试!想必李自成的秉性,在紫禁城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的。”

    刘威素来看不惯李自成做派,对李自成的为人和秉性,历来一直颇有微词。想当初,李自成到谷城,张献忠盛情款待。临走时,又送马匹及银两。

    后来,张献忠在艰难时刻,到扶沟烟雾山时,李自成却趾高气扬,气得刘威差点与李自成翻脸。这事虽然过去数年,刘威依然愤愤不平。

    李继伟一杯酒“女儿红”下肚,竟然有些恍恍惚惚,看了看对面的刘威,连忙接过话头:“刘将军仿佛对李自成,了如指掌。既然这样,将军怎么见得李自成,在紫禁城的日子,屈指可数呢?末将十分的纳闷,还望将军,细细讲来,为末将指点迷津,末将愿听其祥!”

    “别看李自成占了紫禁城,虽然崇祯已经在煤山吊死,而那些朝廷余孽,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还有关外虎视眈眈的清廷,尤其是清廷骁勇善战的铁骑,都不是可以觊的。想当初,崇祯登基之后,清廷铁骑多次绕过山海关,袭扰大同宣府京畿,闹得朝廷不得安宁。可想而知,没有了崇祯和那些官军人马,仅凭李自成那班乌合之众,怎么挡得住清廷的铁骑呢?”

    其实刘威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张献忠也略知一二。

    张献忠连忙慢慢放下酒杯,看着身旁的李继伟,将心里的不痛快,一股脑儿和盘托出,将李自成吐槽得淋漓尽致。

    汪兆麟没有想到,往天里事事处处,让汪兆麟拿主意的张献忠,居然将刘威那句话,讲得那么透彻明了,顿时不觉大吃一惊,连忙奉承着张献忠:“大王是一语道破天,末将打心里佩服。末将以为,如果不出大王所料,李自成进了紫禁城,倒是坐在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上了呢!李自成如果不谨慎行事,难道有什么理由,不会成为第二个崇祯?”

    张献忠听罢汪兆麟的话,心里更是得意几分,却连忙笑着摆了摆:“献忠只是随意,诸位将军,倒是不可以当真的。”

    其实,张献忠对李自成的不满,只是压在心里而已。这时趁着酒兴,自然而然流露而已。

    李继伟看了看张献忠,连忙慢慢举起酒杯:“别理李自成和崇祯,抑或清廷及其铁骑的事,末将与各位将军,跟着大王拿下涪陵城,尽早离开涪陵地界,向天府之国的四川,横扫而去。”

    醉醺醺的李继伟,站起身来踉跄着,端起酒杯环顾左右。李继伟是酒醉心明白,在言语含混之中,将心里所想,轻描淡写,讲了出来。

    张献忠看了看李继伟,连忙轻轻点了点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大王!大王!曾英弃城逃跑啦!曾英弃城逃跑啦!”天刚蒙蒙亮,大营外,传来李继伟的呼喊。

    因为是清晨的缘故,李继伟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即便在大营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胜酒力的张献忠,昨夜多喝几杯“女儿红”,一觉睡到拂晓时分。

    刚刚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听见李继伟的声音,突然传进营帐,连忙披衣起床,看了一眼身旁的崔婉,抬脚急急走出房门。

    “李将军,曾英弃城逃跑啦?这事可是真的?”张献忠一系着单衣纽扣,一边握着佩剑走出房门。

    虽然李继伟还在辕门处,张献忠却急不可耐答着话。

    曾英弃城而逃,原本已经在张献忠预料中,却没有想到,曾英已经弃城而去,故而感觉十分突然。

    李继伟连忙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看着张献忠:“末将拂晓前,带几位心腹将士,去南门外看了看,发现城楼上的官军,没有一点儿人影。末将领着弟兄们,慢慢向城门走去,只见城门洞开。末将进涪陵城,仔细察看许久,曾英的人马,果然没有了踪影。”

    “传令三军,即刻进入涪陵城。”李继伟刚刚离去,张献忠连忙吩咐身旁的李定国。

    在张献忠看来,处事谨慎的曾英,已经匆匆离去,原本易守难攻的涪陵城,已经成为一座空城,何不速速进占涪陵呢?这么顺利拿下涪陵,出乎张献忠意料。

    义军在涪陵休整五天之后,向三百里之外的重庆府进击。

    涪陵长江北岸攀华码头,旌旗飞扬,战鼓震天,浩浩荡荡的战船,已经整装待发。

    头里的船头上,一面面彩旗,簇拥着“张”字帅旗,迎着劲吹的江风,在阳光下,徐徐招展。

    张献忠袁明清刘威汪兆麟,站在船头极目远眺,溯江而上的战船,如过江之鲫,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溯江而上的义军船队,顶风冒雨,日夜兼程,于六月初的下午,进抵重庆以东的铜锣峡。

    地处长江三峡第一峡的铜锣峡,位于南山和鉄坪山之间,因长江横切重庆以东山岭而成。

    峡谷中,悬崖峭壁,夹江对峙,江中水击巨石,有如铜锣之声,故名“铜锣峡”。

    自古以来,铜锣峡因地势险要,素有东陲屏障之称。

    峡内,铁索锁江,舟师不越。如果从水路溯江而上,进入重庆,则须经过铜锣峡。故而,也称铜锣峡,为重庆府的东大门。

    得知张献忠带领义军离开长沙,连克荆州夔门万县涪陵等地,四川巡抚陈士奇,为保重庆万无一失,命重庆知府王行俭,遣重兵东扼水路铜锣峡,西守陆路浮图关。

    陈士奇时任四川巡抚,提督军务,右佥都御史,本来已经准备离开成都,前往北京候任,惊闻李自成进了北京,占了紫禁城,崇祯在煤山殉难,立志报仇雪恨,遂留驻成都。不久,陈士奇带着官军人马,前往重庆驻防。

    “陈大人,前面就是铜锣峡。卑职按照大人吩咐,在铜锣峡设置重兵,屯兵峡口两岸。张献忠即使有三头六臂,也休想越铜锣峡半步。”重庆知府王行俭,看了看陈士奇,指着不远处的铜锣峡。

    王行俭素来性格孤僻,谨慎微,且喜欢沾花惹草,在仕途上无大建树。

    巡抚陈士奇,虽然不是军事将才,却喜欢弄文舞墨,在诸多同僚中,倒是有些威望。

    尽管王行俭对陈士奇,历来不太待见,却对这位巡抚,防御流寇的安排,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陈士奇前天刚到重庆,第二天就要到铜锣峡视察。作为重庆知府的王行俭,只得一路陪伴而行。

    “王大人上任重庆府多年,熟悉重庆的一草一木。铜锣峡有多重要,王大人一清二楚,不必士奇多言。既然铜锣峡,是重庆府东大门,守住铜锣峡,重庆府就万无一失。”陈士奇原本对王行俭,颇有微词,见王行俭恭恭敬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行俭也是官场中人,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待陈大人,从铜锣峡回重庆,行俭就陪陈大人,去重庆府有名的望江楼,听听曲儿,散散心,找个姑娘,把玩把玩!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在官场混迹多年的王行俭,对需要倚仗为靠山的人,这是屡试不爽的不二法宝,故而美言恭维,以投陈士奇之所好,希图搏得陈士奇的好感。

    陈士奇喜文弄墨的嗜好,王行俭先前已经有所耳闻,这时想借陈士奇,重庆之行投其所好,以便将来也有个照应,连忙不失时宜,试探试探陈士奇。

    前天傍晚,王行俭前往望江楼,与老鸨兼情人汪翠花,嘀嘀咕咕了许久,让望江楼头牌龚倩倩,出面侍候陈士奇。为使龚倩倩不爽约,王行俭还对龚倩倩,不得不许以重金。

    在王行俭看来,陈士奇身居官场,既然有喜文弄墨嗜好,一定对青楼女子十分垂青,就打起色诱陈士奇的主意。哪知道,王行俭谋划的鬼把戏,正中陈士奇的下怀。

    “王大人行地主之谊,士奇只得恭敬不如从命。想必王大人,也喜欢常去望江楼,听听曲儿,喝喝酒,玩玩妞吧?”陈士奇知道王行俭,妻妾成群,却依然在外,沾花惹草,听罢王行俭的话,“哈哈”一笑,算是应允王行俭之请。

    其实,陈士奇对重庆的风土人情,有着不一般的嗜好。

    这次应王行俭之邀,前往望江楼走一遭,倒是想在重庆,试一试水深,找一点乐子,尽情地乐一乐,只是顺水推舟之举。

    王行俭见陈士奇乐意受请,连忙拱频频致礼:“行俭与大人一言为定,去望江楼走一遭,品着美酒,听着曲儿,玩着妞,真是美哉乐哉快哉,何乐而不为呢?

    ”陈士奇见王行俭,乐颠颠的,连忙“哈哈”笑了起来:“王大人也可以借,弄个妞乐一乐吧!”

    铜锣峡守军大营,驻扎在北岸山坳里。

    大营前高坡上,高高竖起的大旗,上书斗大的“王”字。

    “末将不知大人前来铜锣峡,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守将汪道涵得报,知道陈士奇王行俭,前来大营视察,连忙到辕外施礼。

    王行俭看着汪道涵,又看了看陈士奇:“汪将军,这位是巡抚陈士奇大人。陈大人从成都远道而来,看看铜锣峡的防务。”

    陈士奇见汪道涵彬彬有礼,连忙轻轻扬了扬:“汪将军不必拘礼,士奇初来乍到,见铜锣峡离重庆不远,趁天气晴朗,到铜锣峡走走而已。”

    身为巡抚的陈士奇,本就是书生气十足,白白净净的脸庞,稀稀疏疏的头发,咋一看上去,显得既消瘦,又文静,起话来,文绉绉的,举投足间,与武将相去甚远。

    汪道涵没有见过陈士奇,却也偶有耳闻,没想到在铜锣峡,与陈士奇相见,连忙故作惊讶状:“末将久仰巡抚大人英名,不想今天在这里相见,是末将与大人有缘啊!”汪道涵的一席话,得陈士奇乐滋滋的。

    “士奇也知道汪将军,是川中名将之后。将军应当知道肩上重任,一定会不孚众望的。”陈士奇拿出巡抚派头,看着喜不自禁的汪道涵,不免以官场的惯例,假惺惺鼓励汪道涵一句。

    素来虚荣心很强的汪道涵,见陈士奇夸奖多多,顿时不觉喜不自禁,连忙滔滔不绝:“大人过誉末将,末将决不辜负大人厚爱,一定让铜锣峡,犹如铜墙铁壁,区区流寇,休想破峡而去。”

    汪道涵虽然是名将之后,却是胸无点墨的无名之辈,身为知府的王行俭,知道得清清楚楚,见汪道涵乐滋滋的,连忙看了看陈士奇:“陈大人鞍马劳顿,快快进大营,先歇歇吧!”

    “王大人先请,王大人先请!”陈士奇看了看王行俭,连忙假意推辞。

    王行俭向汪道涵递了一个眼色,又看着陈士奇恭谦一句:“陈大人先请!陈大人先请!”

    王行俭和陈士奇还在客套,汪道涵已经疾步离去,以期备好美味佳肴,款待巡抚陈士奇,及知府王行俭,略表对两位大人,前来视察的心意。

    午时三刻刚刚过去,陈士奇王行俭一行,在酒足饭饱之后,醉醺醺站在铜锣峡峭壁旁,听守将汪道涵,讲述铜锣峡防御状况。

    “不瞒大人所,前天天刚蒙蒙亮,有流寇驾船偷袭铜锣峡,被末将的人马悉数击退。今天江上浓雾弥漫,流寇销声匿迹,没有丝毫动静。”想起前天流寇攻击铜锣峡的情形,汪道涵依然心有余悸。

    铜锣峡地形封闭,夏季湿气蒸郁,极易成云致雾,常常雷鸣电掣,大雨倾盆。江中水势湍急,漩涡千转,波涛汹涌。

    即使这样,汪道涵也不得不心谨慎,以免酿成大错。

    陈士奇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水,时隐时现的江中铁索,连忙扶着颚下的银须:“这样的峡口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料那些流寇,有再大的能耐,也是徒劳的。”

    “有铜锣峡天险护卫,重庆府当是万无一失。”王行俭看了看陈士奇,连忙信誓旦旦笑了笑。汪道涵见陈士奇王行俭,信心满满,站在一旁点头称是,仿佛铜锣峡,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陈士奇连忙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策马与王行俭,离开铜锣峡,直奔重庆的望江楼而去。

    汪道涵一边回营,一边自言自语:“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统统都是鬼话,只有鬼,才会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