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爱妾临产

    午夜之后，大雨渐渐变成雨。

    窗外，凉风依然。屋里，烛光如豆。

    傍晚时分，崔婉有了生产的征兆。初为人母的崔婉，既紧张，又激动。

    不久，一阵紧似一阵的宫缩，痛得崔婉大汗淋漓。

    朦胧中的张献忠，听罢崔婉的痛苦呻吟，连忙睁开双眼：“婉儿怎么哼哼唧唧的？究竟哪里不舒服了？可否让献忠看看？”

    张献忠慢慢翻过身，将崔婉揽进怀里，却听痛苦的崔婉，轻轻“哎哟”一声。

    崔婉高高隆起的腹部，抵着张献忠的胯部，张献忠不觉有些兴奋。张献忠连忙后移，轻轻搂住崔婉的腰际，看了看崔婉朦胧的脸庞。

    “大王，婉儿肚子痛啊！”崔婉掀了掀张献忠，双捂着腹部，痛苦地流下泪来。

    张献忠将右，放在崔婉腹部，借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看着崔婉颤嗦的躯体，感觉崔婉全身湿漉漉的：“婉儿怎么大汗淋漓？也许快临盆了吧？”

    崔婉依偎在张献忠怀里，泪眼婆娑，一边话，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崔婉历来大大咧咧，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从容地应对。这次分娩，对于初为人母的崔婉，倒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婉儿，是真的吗？”张献忠轻轻摇着崔婉的臂，将崔婉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

    已经为人父的张献忠，知道崔婉需要安慰，连忙轻声问身旁的崔婉。

    张献忠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抚着崔婉阵痛难忍的腹部：“当年燕儿生健生时，也是下着倾盆大雨，也在雷电交加的夜晚，也是献忠陪在燕儿身旁。如今，健生已经十岁，献忠还依然记得那时的情景！”

    崔婉见张献忠，提起刘燕生健生的情形，顿时一脸的娇羞：“大王带领千军万马，心里却惦记着婉儿。让婉儿仿佛看见大王，与姐姐相亲相爱的情形。大王对燕儿姐姐好，对婉儿更好！”

    崔婉忍着腹部的疼痛，与张献忠嘤嘤细语，心里感觉十分甜蜜。

    不知不觉，已经拂晓时分。

    一声雄鸡的啼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窗外，有了朦胧的晨光。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房门外传进屋里。张献忠知道，那是刘燕的脚步声。刘燕历来有早起的习惯，听见刘燕渐进的脚步声，张献忠连忙披衣起床。

    就在这时，房门“吱吱呀呀”，慢慢推开，刘燕的身影，出现在房门旁。

    身披单衣的刘燕，端着一碗荷包蛋：“大王喜欢婉儿，生个丫头，不知婉儿能否遂大王心愿？如果遂了大王心愿，大王有了儿子，又有了女儿，才是真正的‘好’呢！”

    刘燕蹑蹑脚走进屋里，恰巧听见崔婉，与张献忠卿卿我我，粲然一笑接过话头。

    自从张献忠娶崔婉之后，刘燕处处照料着崔婉，让知恩图报的崔婉，心生感激。

    崔婉怀孕之后，刘燕对崔婉，更是关怀备至，让张献忠对刘燕，刮目相看。

    张献忠接过刘燕里的大碗，用筷子夹起一片荷包蛋，慢慢送到崔婉嘴里，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刘燕：“无论婉儿生子，还是生丫头，献忠都一样喜欢。毕竟，孩子们都是献忠的亲骨肉。只是献忠正忙于攻城事务，婉儿这个时候生娃，献忠就拜托燕儿，贴心照料吧！”

    “大王放心，婉儿是燕儿自家姐妹，照料婉儿，是燕儿份内的事。”刘燕依偎在张献忠身旁，看着躺在床上，等待分娩的婉儿。

    “大王，燕儿姐姐对婉儿很好。有燕儿姐姐在身旁，大王可以放心！”崔婉转头看着刘燕，心里有种诉不完的感激之情。

    崔婉自从做了张献忠妾，与刘燕的姐妹之情，更是深厚，让张献忠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张献忠原以为，崔婉和刘燕在一起，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没有想到，刘燕和崔婉，居然亲如姐妹，和睦相处。这么通情达理的女人，张献忠岂有不爱之理？

    刘燕接过崔婉话头，看着痛苦中的崔婉：“婉儿是燕儿的好妹妹，大王将婉儿托付给燕儿，燕儿不辜负大王重托，悉心照料好婉儿。待大王凯旋归来，一定有喜讯，等着大王呢！”

    张献忠看了看床上的崔婉，又转头看了看刘燕：“献忠有燕儿照料婉儿，一百个放心！”

    崔婉和刘燕，相互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心细如丝的张献忠，连忙轻轻点了点头。

    天，已经渐渐敞亮。

    屋外的景物，越来越清晰。

    晨曦中，昭觉寺的钟声，显得更加响亮。

    张献忠连忙穿上战袍，掖了掖腰间的佩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崔婉，与刘燕一道走出房门。

    屋里，刚刚赶到的接生婆，正在忙忙碌碌，为崔婉接生。接生婆姓李，名翠花，系接生世家，年约四十岁，却接生无数，在城北四十里地，口碑上佳。

    前天，刘燕与嫂子杨依莲，徒步登门拜访李翠花。昨天傍晚，李翠花如约前来，准备为崔婉接生。

    “大王放心吧！屋里有燕儿照料着呢！”刘燕见张献忠回头，连忙轻声笑了笑。张献忠轻轻点了点头，迎着纷飞的战火，向城门方向，策马而去。

    黄昏时的成都府衙，四处静悄悄的。

    西边天际落日的余晖，正在慢慢散去。晴朗的夜空，云彩似一条白丝带，挂在的空中。几颗星星的银色光芒，闪烁闪烁，时隐时现。

    忙碌了一天的巡抚龙文光，刚刚躺在大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也许是过于劳累的缘故，抑或是惊吓过度的缘故，龙文光竟然噩梦连连。

    龙文光在梦里，不知什么缘故，竟然东躲西藏，仍然没有摆脱，梦里恐怖的场景，及至大汗淋漓，无力倒在墙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梦里的龙文光，百思不得其解，依然想着白日里，在城楼上看见的血腥场面。

    在望而生畏的梦境里，龙文光透过房门缝隙，发现一条黑黢黢的大蟒蛇，慢慢翻进高墙，嘴里吐着红信子，大大咧咧爬进厢房，抬起令人恐惧的蛇头，看着躲在墙角的龙文光。

    梦里的龙文光，看着那条蟒蛇，大声呼叫，却没有人应答。

    无助的龙文光，极力呼喊着，向房门处，吃力地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龙文光爬到院里的银杏树下，听见一声雄鸡的啼鸣。

    龙文光突然从梦里醒来，喘着粗气，看着窗外初露的晨曦，心里顿时怯怯地喃喃自语：“大蟒蛇入梦而来，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老夫的这条薄命，休矣！”

    龙文光刚刚披衣下床，但见窗户外火光一闪，随即传来一阵隆隆的爆炸声，顿时感觉地动山摇。

    龙文光推开窗户向城西望去，见城西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流寇又攻城啦！流寇又攻城啦！”一阵紧一阵的呼喊声，透过朦胧的晨曦，回荡在成都的大街巷，让黎明中的古老成都，笼罩着恐怖窒息的氛围。

    龙文光没有丝毫犹豫，提剑大步冲出将军衙门，见以往争战激烈的东门南门和北门，只有零星的火光，远处的西门方向，却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不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喊杀声。

    “流寇向西门进攻啦！看来，西门城楼，危在旦夕啊！”龙文光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带着随从，向西门匆匆赶去。

    前些时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人影稀疏。

    匆匆行走的乡民，看了看策马而来的龙文光，连忙怯怯躲在街道旁。

    “刘将军，这里是流寇的主攻方向，看眼前的情形，流寇仿佛志在必得！”龙文光匆匆登上西门城楼，见刘佳胤正在指挥守军将士，抗击义军人马的冲击。

    刘佳胤已经汗流浃背，半新的牛皮镶铜战袍，破洞连连，血迹斑斑。眼角的伤疤旁，又添一道深深的伤痕。脸上布满厚厚的灰尘，眼睛满是红红的血丝。

    乌黑的领口敞开着，一片黄色的树叶，镶在翘起的领口里，看上去十分扎眼。一把卷刃的大刀，滴着殷红的鲜血，握在刘佳胤的里。

    “龙大人，流寇的攻势十分猛烈，大人还是暂且回避。这里有佳胤在，流寇是不曾进得了半步的。”刘佳胤见龙文光，木然站在身旁，连忙扬了扬右。

    得知西门危在旦夕，刘佳胤马不停蹄，赶到西门，身先士卒，与冲上城楼的流寇厮杀。

    刘佳胤的到来，让守城官军士气大振，岌岌可危的西门战局，慢慢趋于稳定。

    龙文光站在城楼，向城外望去，城外旌旗遮天蔽日，冲锋号角响彻云天。义军步骑兵阵，排列有序，各式攻城器具，处处皆是。

    四川巡按御史刘之勃，悄悄走到龙文光身旁，看着城外胆战心惊的场景，哆哆嗦嗦，默不作声。

    刘之勃在四川，任巡按御史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是吓得魂不附体，是不足为过的。

    “刘御史见过这样场面吗？成都府的存亡，在此一举。”龙文光见刘之勃，已经心生惧意，连忙上前幽幽打趣。

    刘之勃将目光，从城外收了回来，漠然地看了看眼前的龙文光，连忙轻轻点了点头。

    刘佳胤急忙回过头来，看着龙文光刘之勃：“龙大人刘大人，快快回府衙吧！西门已经岌岌可危！”

    龙文光看了一眼刘佳胤，苦涩地轻轻摇了摇头：“回府衙也是死，在这里也是死。文光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战死便罢！”龙文光一边嚷嚷着，一边拔剑在，欲与西门共存亡。